李澈彻底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欣喜地问道:“她在哪里?”

吕翔为难地蹙眉道:“公子,你还是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对她念念不忘。”

李澈面色一沉,重复道:“她在哪里?”

吕翔很为他不值,有些负气地说道:“她身边已有了个十岁大的儿子。”

李澈心中一颤,加重了语调,重复同样的问题:“我问,她在哪里?”

“她在西澜国,这是西澜国那边传来的三公主和她儿子目前的画像。”吕翔将画像递上,他本不必如此,可是他想试着尽力说服公子,让他放弃继续寻找她的念头。他一直认为她根本不配公子的倾心相待,公子应当选择像夏晓雨这般全心全意待他的好姑娘。

“公子,这男孩一看就是端木俊的孩子,他……”

“够了!”李澈一声厉喝打断了他,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那孩子眉宇之间与那人如此相似,他即使再笨再傻,也该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痛心地阖上双目,握着画像的手不断轻颤。

“青儿,你心里始终还是装着他……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一片沉寂,平静得犹如千年寒潭的寒冰,他开口说道:“吕翔,从今天开始,把所有的人都撤回南翼。另外,替我约朝中的几个大臣出来,我要好好跟他们谈上一谈。”

“是,公子。”吕翔若有所思地望着公子,突然之间感觉公子变了,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是什么,他很担心。他不希望公子将自己置身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他的公子永远都是超然于世外,与尘无染的,他不愿看到公子做违心之事。

北宫青出宫后绕道至尉迟将军府,想找端木杰谈谈心,在这里他就如同她的家人一般,她也只相信他。不想惊动将军府的其他人,她越过府墙,悄然潜入。

经过花亭时,远远地看见尉迟鲤正与两名女子聊天说笑,那两名女子中有一人是南宫瑶,北宫青记忆深刻。当日在北沧国皇宫中的宫宴上,她曾以一支舞为其解围,她一直铭记于心。而另外一名女子,她觉得面熟,似乎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阿鲤,你看阿雪戴这个珠钗好不好看?再过两日就是阿雪和皓天哥哥成亲之日,到时阿雪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南宫瑶挑了支精致的珠钗在西门雪头上比划,纯真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比她自己出嫁都来得开心。

尉迟鲤却笑得勉强,满怀心事。

西门雪羞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推拒道:“我觉得这个会不会太艳了?皓天哥哥应该比较喜欢素雅些的。”

南宫瑶坚持将珠钗插到她头上,鼓励道:“不会、不会,新娘子就该打扮得艳丽,把新郎迷得晕头转向。”

听着亭中的欢声笑语,看着西门雪娇艳如花的笑颜,北宫青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多余之人。欢乐不属于她,爱情不属于她,她是不是真的不该来此,不该来破坏别人的幸福?

尉迟鲤回眸间,突然看到墙角有一抹人影转身离去,不由地轻唤出声:“青姐……”

北宫青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心思深重,这边西门雪欢喜待嫁,而宫里头依婷公主又希望她能嫁给她的皇兄,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传入耳中,而她却全无心思观赏。她究竟该如何做才不会伤到任何人?

一声马嘶冲天而啸,前头的人群逐渐向两边散开,她抬起头,见一人骑一匹高峻黑马朝她而来。在她恍神之际,马已停至跟前,独孤谋一身黑亮的铠甲坐于马上,威风凛凛。他欣喜地深望着她,柔声叫道:“青儿!”

“独孤谋?!”北宫青未料到会如此与他重逢,微微有些愣神。

独孤谋跃下了马匹,上前问道:“这十年来,你过得好吗?”

北宫青自嘲地轻笑道:“是好是坏,不都这样过来了吗?”

“你这次来西澜国是为了什么?”他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她和端木俊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北宫青不愿瞒他,如实相告道:“我想借兵,攻打东旭国。”

独孤谋眉眼稍动,问道:“皇上答应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北宫青苦笑,至今为止,她还没有找到机会跟他详述她的打算。太多的事纷至沓来,她自顾不暇。

独孤谋深望着她,说道:“明日早朝,我会向皇上提议的。”

北宫青却拒绝了他,摇头道:“不,此事你不适合开口,我不想牵累你。”

独孤谋执意道:“我说过要守护你,又怎会怕受牵累?”

他认真执着的眼眸带着火热的温度,几乎灼烧她的心。在她一次次伤害他之后,他还是一如继往地真心待她,如此情意,她如何负荷得起?

“我该回去了,我的孩子还在等我。”她有些退缩,尽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想要离去。

“我见过那个孩子,他是端木俊的儿子吧?”独孤谋牢牢地盯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在看到她面上露出警戒之色时,他苦叹着表明心迹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的仇人是端木俊。”

与独孤谋分别后,北宫青愈加魂不守舍,太多的人事纷争,让她有些困倦。她是不是该放弃一切,带着泽儿回到灵剑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呢?

可是失去李澈的伤痛,她始终无法抚平,还有林峰,他们都是因她而死,她无法忘怀那血的仇恨。即使是亲弟弟又如何,他可以为了权势,杀光她身边所有的人,那她又何尝不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还有她曾最为信任的何灵,她一再地保护她、救她,而她却用她的纯真无邪欺骗、出卖了她。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最为可恨,她放不下往日的种种,又如何能安居深谷中平淡度日?

回到皇宫里的住处,她一直都未曾留意自己所居的宫殿究竟是何名称。今日偶然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栖凤殿”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她顿时呆住了。

原来,轩辕皓天一早就将她安置在了唯有皇后才能居住的栖凤殿,对于她,他似乎有着志在必得的决心。难怪宫里的人都对她如此殷勤客气,处处巴结讨好,难怪她的住处如此奢华宽敞,她竟然一直都未曾察觉。

“娘,你回来了?我已经连胜父皇五局了。”一进寝宫就听到端木泽欢愉的叫声,原来轩辕皓天也在此,两人一大一小正下着棋。

轩辕皓天见她回来,热切的目光迎向她,虽不语,情意已至。

北宫青避开他的目光,走向儿子身边,随口斥责道:“父皇、父皇,叫得这么亲热,你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

端木泽右手稍动,暗中将赢来的银票收进了袖中,嬉笑着缠绕到她身边,说道:“没有啊,我永远都是娘这一国的。”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人小鬼大,他的鬼心思多得连她都猜不过来,也不愿再跟他计较。她低头看了看棋盘,嘲笑道:“黄世仁,原来你的棋下得这么臭,连我儿子都下不过,差劲、真差劲。”

轩辕皓天哪里是棋艺不济,实是为了讨好端木泽,故意输银票给他。他知道要赢取她的心,首先就得先拿下她的儿子不可。现下听她如此说,他心思转动道:“那你跟朕下一局,如果你输了,你就嫁给朕,如何?”

北宫青感觉到他眸底深处有不易察觉的狐光划过,想起从前在他身上吃过的亏,像他这般腹黑之人,自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这赌她可不敢跟他打,忙摇头道:“不下,不下,我才不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筹码。”

轩辕皓天略微有些失望,挑眉道:“那你是怕输罗?”

“好吧,我承认,我怕输。”北宫青也不怕被他耻笑,总之婚姻大事,她不敢随便拿来做赌注,尤其对手还是如他一般狡猾多谋之人。

轩辕皓天见她不上钩,只好叹气道:“明日一早朕会在早朝之上宣布取消纳妃一事,朕会等你,等你答应朕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