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的长恨歌如今也印证在了女皇身上,只不过不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而是灿若星辰俊美颜。

外头的新任太监总管小全子已在殿外喊了第十遍,里头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眼看着早朝的时间临近,刚刚上任的小全子,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青儿,快去吧!别让百官们握有话柄。”李澈推了推怀中赖床的女子,外头的叫喊声不断,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朕不干了,朕要退休!”北宫青抱怨着,一口咬在了他身上发泄。

李澈忍着痛意,扑哧发笑,这皇帝的位置岂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景和殿上,女皇斜倚在龙座上,不断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底下的大臣们相互对望,有些不敢惊扰,别看上头坐的是个女子,可手段却一点也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单从她当日诛灭护国公及其余党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和罢黜百官时丝毫不留余地的性情,谁敢顶着风头得罪她?

最终还是由现今官拜忠勇侯的皇甫劲先开了口:“陛下,如今东旭国和北沧国都已大定,只是两国合并后,许多官职的人选难以评定,还请陛下示下。”

北宫青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所谓唯才是用,选择官吏,当以他的才干和政绩来评定。至于他究竟是哪国人,这根本不重要。待他日天下一统,四国皆是一家,哪还有国界之分?”

“那么请问陛下,何时出兵讨伐西澜国和南翼国?”这次问话的却是大将军萧白。

经此一问,北宫青整个人都惊醒过来,她早就意识到迟早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可她如何能对自己曾经的丈夫和亲生儿子动兵呢?

“得天下,未必要靠武力。自今日起,朕会陆续颁布经济法和贸易法,吸引四国的商人齐聚东旭国,待到东旭国掌握了四国的经济命脉,那么离统一大业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陛下,龙千羽为了救靖王爷,舍身替死,葬身火海。臣等请陛下为他立祠,以示表彰。”说话的是江东四杰之一的苏幕。

自从她下旨,朝议上免去万岁之类的虚词套话后,大臣们问话、回话也变得随意、直接许多。

龙千羽自愿入医舍将李澈替换出来,结果却不幸葬身火海,她心中一直歉疚,的确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以报答他的忠诚和仁义。

“准了!再赐龙大学士一家人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臣替死去的龙千羽谢陛下隆恩。”苏幕眼眶有些湿润,他们江东四杰自结识以来,情义深厚,犹如手足兄弟。龙千羽的突然亡故,令其余三人伤心不已。尽管三人如今都已是位列朝堂,官至高位,可还是难忘手足之情。

朝议继续进行,谈论的无非是些关乎民生用度之类的琐事,谈至半途,一个小太监突然急冲冲地闯入大殿。

“陛下,不好了!”

北宫青认出他是照顾李澈的侍从,若无大事,他定不会如此鲁莽地闯入大殿,不由地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陛下,靖王爷他……”

北宫青骤然而起,直接从玉阶上冲了下来,焦急地问道:“阿澈他怎么了?”

小太监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回道:“靖王爷他突然昏厥过去,叫唤不醒。”

“快、快去请朕的大师兄!”她的声音还回响在大殿,人已消失在了殿外的长阶上,留下满殿摇头轻叹的大臣们。女皇虽然英明睿智,可惜始终过不了情字一关,不知是福是祸。

“大师兄,他的病情究竟如何?”北宫青焦急地等待着大师兄的症断,内心忐忑不安。

许久,却等到八个字:“病入膏肓,药石难救。”

“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法子。”北宫青感觉浑身的力气顿时抽空,难以接受,她跪身于朱枫跟前,恳求道,“大师兄,朕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他不能死。”

朱枫伸手扶起她,看她如此伤心,很是为难,沉思了片刻,叹道:“唉,我原本答应他不说的,不过事到如今,倘若再不说,怕是真来不及了。”

北宫青似看到一丝希望,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枫坦言道:“我听闻西澜国皇宫中有一镇国之宝,名为火麒麟,乃是天下罕见的名贵药材,应当能解他身上的寒疾。”

“火麒麟?”听到这个消息,她又喜又忧,喜的是李澈的病终于有了希望,忧的是那可是西澜国的国宝,那远在西澜宫中的他,会将国宝拱手相让吗?她开得了这个口吗?

“那火麒麟可否解箭伤?”她忽然想到若是火麒麟能救李澈,那么是否也能救轩辕皓天?

朱枫摇头道:“火麒麟呈阳性,乃是猛药,只适合治至阴至寒之症。箭伤却是外伤,与此全然不同。”

北宫青拧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大师兄可会治箭伤?伤处离心口不到一寸。”

“你说的可是西澜国的君主?”朱枫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端倪,沉吟道,“能否治愈,得亲自看过才能断定。”

北宫青心中大喜,若是大师兄能治好轩辕皓天,那么她再求取火麒麟,也就不会太过突兀了。

“求大师兄随朕往西澜国一趟,为轩辕皓天症病,可否?”

朱枫轻笑,她之所请,他如何能退却?

“也罢,我也想亲眼一睹火麒麟的真容,就随你走上一趟。”

清漪殿,炉香缭绕,热气袭人,扑鼻而来一阵浓烈的药味。

李澈的体温偏寒,唯有依靠这些火炉来取暖,这次的病症来得甚急,使得他整个人都憔悴了,面色惨白,双目无神。

回想起早晨分别时,他还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如今却是另一番模样。

幸而他已清醒过来,神志尚清。

“静儿,爹爹病了,你给他唱歌听,他听了就会很快好起来。”北宫青抱着端木静坐在床头,软语轻哄着。自西山回来后,端木静伤心了一阵,不过她毕竟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很快就忘记了悲伤,现在也认回了自己的生父,这让北宫青很是欣慰。

“真的吗?”端木静甜甜地浅笑,对于生死她还不是太懂。

“爹爹,静儿唱歌给你听,你要快点好起来。”

李澈略显苍白的双唇,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他如今有可爱的女儿、深爱的女子相伴,已不枉此生。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听着女儿娇嫩悦耳的歌声,北宫青鼻中酸涩,微微侧过了头,隐去眼眶中即将落下的泪滴。她暗暗下定决心,即使再难,她也要往西澜国求取火麒麟治愈李澈。

李澈察觉到她的异样,轻握上她的手,以示安慰。

“阿澈,我这几日会离宫一阵,你在宫里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里?”

面对李澈的询问,她不敢如实相告,怕他多心,只好托辞道:“舅舅那边局势不稳,需要我过去主持大局,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必回来。”

李澈眉头微蹙,迟疑道:“你,是要去西澜国吗?”

她目光闪避地移向别处,轻笑道:“我去西澜国做什么?你别瞎想了。这些日子,就让静儿陪着你。”

端木静闻言,甜甜地叫道:“爹爹,静儿每天唱歌给你听。”

“静儿真乖。”李澈轻抚着女儿甜美的容颜,笑中带着淡淡的愁思。

日夜兼程赶往西澜国,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原本十日的路程,硬是五日就赶到了。

当北宫青牵马来到浔阳城外时,面容已然十分疲惫,满身的风尘,稍稍一抖动就能刷下一层厚灰。同来的大师兄早被她远远地甩在后头,她已等不及要早一日见到轩辕皓天,即使开口求药再难、再违人情伦理,她也顾不上了。

进城后,身边不时有成队的巡逻士兵经过,隐隐让人感觉到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她故意牵马往人多处走,顺路探听城内的情况。

“听说了没?皇上近日来卧病不起,西澜国怕是很快要变天了。”

“可不是,这些日子暮阳王陆续地往城内调兵,搞得人心惶惶,怕是有起兵造反之意。”

“小声点,要是让暮阳王的人听到了,说不定会拉去砍脑袋。”

“……”

听着这些流言,北宫青心中愈加担忧,莫非轩辕皓天的病情也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

幸而她如今是一副男装打扮,且时隔数年,军士和百姓们都没有认出她来。她加快了脚步,往皇宫方向走去。

走至半途,见前方的路途受阻,路人皆围观在此。

她好奇地上前观看,却是轩辕茗率了一支五十人的侍卫军拦截了一辆马车。马车内之人乃是她的老熟人——南宫瑶及其幼女,南宫瑶气恼地瞪视着轩辕茗,他竟如此胆大妄为,当街拦阻她的车驾,还大放轻佻之言调戏。她已暗中支使了从人,前去召唤她的夫君,只待他前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