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国的皇宫内四处张灯结彩金碧辉煌,五彩琉璃的宫灯高高悬挂,重重宫墙之内,每隔十步就有一盏。今日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日,也是先帝文德帝驾崩的第三日,按理说先帝驾崩半月内举国齐哀,披麻戴孝,不得张灯结彩,也不得穿红戴绿,可偏偏这位狂妄的新皇却不管不顾,压下朝臣的一片反对声,执意撤去皇宫内的白绫、白色宫灯,全部换上喜气洋洋的彩灯,庆贺新皇登位。

月夜下,一辆运粪车正缓缓转动着车轮朝西宫门方向驶去,驾车的是一位品阶低下的小太监,面容青涩,十五六岁上下,显然是入宫没多久受人排挤才被分派来干这等没多少人愿意干的活。他憋着气尽量屏住呼吸,有些受不了粪桶内传出来的异味,稚嫩的脸红彤彤的,倒显得几分可爱。

“砰”的一声巨响,一枚信号弹在皇宫的正上方爆破绽放,传遍皇城内外,这是兵部专用的信号弹,此弹一发便意味着皇宫内发生异动。凡见到此信号弹,皇城内的宫门、城门都将紧闭,严格排查过往的行人。

运粪车的马匹受了些许惊吓,踉跄了一下,震得粪桶左右摇晃,粪桶内隐约传出细微的碰撞声。小太监疑惑地转过头去,分明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从粪桶里传出的,刚想下车去查看,突然见一队士兵急急地从边上掠过,往西宫门方向跑去。

皇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军,若不是有大事发生,皇帝是绝不可能轻易调动他们的。小太监一时好奇不已,倒忘了方才之事。

在散发着异臭的粪桶内,黑暗之中,北宫青蜷缩着单薄的身子靠在桶壁上,神经紧绷,耳朵贴着桶壁倾听外面的动静,紧张的情绪让她忘记了桶内刺鼻的臭味。她始终秉持一个信念,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方才那一声信号弹响起,她就猜到定是皇帝为了防止她逃跑,通知皇城内的军队严密紧戒。区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让她那人面兽心的皇兄调动军队来防范,她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

北宫青正出神间,运粪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身子一个俯冲,额头不小心蹭到桶壁,火辣辣地微疼。

宫门口的四名守门士兵拦住了小太监,例行检查,几人不耐地捂着鼻子,相互对视,谁也不愿意上前,心想只不过是两只粪桶,没什么可查的。正想放行,宫门外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形色匆匆,带头的是一名穿着军士铠甲的将军,四十岁上下,外形粗旷,眼神锐利。

几名守门士兵见到来人,立即向他行军礼:“拜见曹将军,不知曹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几人都知道曹亦秋是新皇最为器重的大将,不敢得罪。

曹亦秋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们一眼,指着运粪车,厉声喝道:“这辆车为何不查?若是放跑了什么可疑人物,你们担当得起吗?”他方才在宫门外巡视,突然看到宫中的信号弹响起,知道宫中有异动,便立即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他们退避粪车不愿上前,心里就冒火,如此玩忽职守,如何守卫皇宫?

“是是,曹将军教训的是,小的立即就查。”

北宫青听着外边的对话,攥紧的拳头紧张得把指甲都嵌到肉里面去了,他们一旦上来掀开盖子,自己就立刻暴露无遗。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

怎么办?若是这样被抓回去,真不知北宫墨会如何处置她,袭击君王论罪当诛,北宫墨一定不会心慈手软。这样一来,母妃和东儿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她紧张得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哟哟,好臭啊!你们把粪车停在宫门口干什么?想熏死本王不成?本王这才刚刚换上一套新衣裳,这下好了,又被熏臭了。”

曹亦秋见来人是四王爷北宫澄,立即恭敬地行礼道:“曹亦秋拜见四王爷,启禀王爷,宫内可能有刺客,微臣怕刺客藏在粪桶内混出宫去,这才命人严加察看。”

北宫澄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手中的折扇一甩指着他的鼻子,啧啧叫嚣道:“小曹子,你疯了吧?这么个臭桶也能藏人?那藏进去的人不被熏死也被憋死了,你以为是你小曹子啊,蹲个茅坑也能蹲几个时辰,那么耐臭?”

曹亦秋满脸憋得通红,这个四王爷小小年纪,损人的本事最是厉害,每次见人都给人起绰号,让人头疼不已。他好歹也是他父辈的人,却被他称呼为“小曹子”,心里窝火得直想撞墙。身后的几名士兵使劲地憋着笑,他怎会不知,狠狠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收敛许多。

北宫青在粪桶内也忍不住笑翻了天,想不到她还有这么个活宝的弟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认识,心想若是今日能顺利出宫,他日定要好好答谢他。她的心刚刚放下些,却被这个活宝弟弟的下面一句话吓得够呛。

“得得,反正本王也被熏臭了,就替你们做件好事,本王倒要看看这粪车里还真能装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