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这个似乎完全在福康安光环笼罩之下的富察家最小的儿子,丰绅殷德心中也暗自赞许,虽然他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意气用事,但却有着八旗世家子弟少有的细腻。许久,丰绅殷德都没有再说什么话,而福长安也是一样,两人都静静的看着对方,偶尔会拿起茶杯喝上几口,但虽然只是这样平静的坐着,可他们心中却都涌动着一波 波的震撼……

屋外传来更鼓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沉默,两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福长安率先开了口:“老弟,你不会在京城久留吧?”

丰绅殷德点点头:“大概会在月末离开。”

“我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要回裕陵去,我是获罪之人,不便直接去见云姑,不过二月十五花朝那日,宫中一些女眷会入香山寺上香祈福,皇贵妃应该是会去的,如果你真有什么请托,就去那跟她亲自说吧,我会想办法替你传信的。”福长安不疾不徐的说着,“不过你也要小心,别露了行迹才好。”

丰绅殷德感激其实抱拳:“富察大哥,多谢了!”

福长安笑笑,也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天亮了再走就不方便了,可要我找人送你出城吗?”

丰绅殷德摇头道:“我还有件事要办,暂时不会出城。”

福长安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的笑笑:“算了,我还是不问了,知道的太多,今晚就真的睡不着了。老弟,我就不送了。”

丰绅殷德笑道:“那丰绅告辞了。”

离开富察家,丰绅殷德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丑时,自己还要不要去内务府看看呢,这个时辰了,过去的意义应该不大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丰绅殷德最后还是过去了……

记忆中,丰绅殷德是来过这里的,比较在福长安之前,署理内务府的是和珅,所以对那里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夜晚的内务府比起白天安静了许多,没有了人来人往之后,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肃穆,丰绅殷德绕到东北角,如果没有记错,那里不远便是内务府存档的地方,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但相信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改变的。想到这里,丰绅殷德纵身翻过院墙,而当他双脚落地之时,却立刻赶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似乎空气中隐约夹杂着混乱的气息。丰绅殷德微微皱眉,他现在对气息的感应式及其灵敏的,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刚刚有过一场激战。丰绅殷德立刻想到了侯佳讨住,之前与讨住的神识有过短暂的碰撞,所以他可以肯定交战的一方是讨住,而另一方呢?这股气息跟讨住的有些像,天地会或者洪门的人?丰绅殷德不敢肯定,但是既然遇上了,就一定要查个清楚。于是他消息的将神识外放,快速的搜索整个内务府,很快,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尚驷院,一个少年伏在地上,虽然一脸的不甘,但却无法起身,只能勉强用手撑着地看向对面。而在他身前,站着的人正是侯佳讨住。

“苏洪光,你……”那少年有些激动,话没说完,竟然突出了一口黑血。

那个少年的话让丰绅殷德心惊不已。他,侯佳讨住,莹嫔的父亲,竟然是苏洪光?洪门五宗之一的威宗?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那人不是应该在雍正初年就已经阵亡了吗。

正在这时,看到少年吐血的侯佳讨住竟然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上去扶起了少年。而少年却似乎不领情,似乎想推开对方,但奈何有心无力,最后便一脸不屑的瞪着侯佳讨住说道:“你别碰我!我洪门数百年来以反清为任,想不到你这个龙头竟然连自己的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满清狗!”说着,少年一阵咳嗽,嘴角再次喷出了血沫。

“少主!”侯佳讨住见状几乎大惊失色,连忙将真气输入少年的体内,但是随即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因为他几乎感觉不到少年的脉息,难道……

少年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这句少主我当打不起,你何必这么惺惺作态?你的主子早就重伤了我,现在我还能跟你说话已经是奇迹了,其实我死了对你没有什么不好的,洪门之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少年眼中露出一阵悲凉之意,“其实也许你做的也没有错,我们早就看不到复国的希望了……”少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倒在了侯佳讨住的怀中。

“少主!您别这么所,属下一定会救您的……”侯佳讨住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少年,而那少年却突然释然的笑了:“师父,不必了,我活着就有太多的责任,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完成,却还是要一直走下去,我真的累了,只求师父善待洪门的兄弟,不要让他们……”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侯佳讨住颤抖着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年,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煜儿,你的仇师父一定会报,迟早我要杀了嘉庆!不,他叫蓝钿,煜儿,你放心,你的梦师父会替你继续去做,洪门,天地会,永远不会归附朝廷的……”侯佳讨住缓缓的说着,很平静,但是也很坚定,而突然,他模糊的眼前竟然闪出了摇曳的身影。

侯佳讨住不由得一震,抬起了头,而当看清对面那人之时,他怔住了,但随即又立刻冷笑了起来:“丰绅殷德?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回京了。”他缓缓放下少年,站起身,周身散发出极强的杀气。

“我可以救他。”丰绅殷德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敌意,而是俯下身子,抓起了那个少年的手。

“你说什么!”侯佳讨住难以置信的看着丰绅殷德,而丰绅殷德也抬起头:“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可以救他。”

侯佳讨住突然自嘲的笑:“开什么玩笑,他受的伤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救,可是他根本不会。”

丰绅殷德也笑笑:“你是说万岁爷吗?或者应该叫他蓝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