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看到来人大吃一惊,丝毫没有了以往雍容的气度,紧张的迎上去:“锦瑟你疯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到这里来!”

被唤作锦瑟的宫女似乎没有听到和珅的言语,只是看着丰绅殷德,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淌,丰绅殷德呆呆的看着他,脑子的记忆如漩涡般回转,但无论是北俱芦洲的蓝钺,还是现下的丰绅殷德,没有一个记忆中留存着一点点关于锦瑟的印记。但是,丰绅殷德却对她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似是亲近,似是陌生,似是刻骨思念,又似痛彻心扉……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走向那个叫做锦瑟的女子。

瞳孔中被女子的容颜占满,那是一张乍看无甚惊艳,但久了却摄人心魄的面孔。在蓝钺的记忆中,芦洲的女子都是绝美的,尤其是自己的继母,虽然这位父亲的续弦对他总是十分冷淡,但每当看到她看弟弟蓝铎那充满感情眼神时,蓝钺都会为之失神,那是他认为最美的眼神,他一直会在梦里见到,但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如此注视。可是今天,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找到了更加令人着迷的目光,而且那目光是属于自己的。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小心的擦去女子脸颊上晶莹的泪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两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字从丰绅殷德口中说出。

“母亲?!”

丰绅殷德霎时被自己的声音惊呆,和珅亦然,只有锦瑟,那原本有些苍白的容颜突然绽放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荣光。

锦瑟一手握住丰绅殷德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挥动,身后不远处的宫门缓缓关闭:“钺儿,我的钺儿……”

二人不在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泪水也已成了多余的累赘,他们只是这样看着对方,时间似乎也愿意为他们停驻,一股亘古不变的气息在殿内回荡,唯一变化的只有丰绅殷德的容貌。他用尽自己的真气,在异界的流光中,原本的样貌缓缓呈现。

锦瑟惊喜的看着蓝钺的样子,很满足,很沉醉,突然又很焦虑:“钺儿,这样太费真气了。”说罢挥手,流光散尽,丰绅殷德又重新出现在殿内,被锦瑟抱在怀中的他似孩子一样微闭着眼睛,呼吸着芳香……

许久,和珅轻轻咳嗽了一声:“锦瑟,他是你跟蓝城的儿子?”

锦瑟点头,但依旧看着已经变回丰绅殷德的男子,似乎怕他突然消失无踪一般:“钺儿,你父亲带你好吗?”

丰绅殷德抬起头,看着锦瑟很久没有说话,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母亲,儿子不想回去了,让儿子留住您身边好吗,我们一起,”突然又转头看向和珅,“还有,阿玛!”

和珅惊讶的看着这对母子,尤其是丰绅殷德,或者说应该是蓝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男子,此刻竟然又称他阿玛,虽然这些年也经过不少的风浪,但此刻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锦瑟也十分惊喜,没想到当初自己狠心抛弃的儿子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接受了与自己私奔的男子,她欣喜的看着和珅:“钺儿说的很对,只要你放下手里的一切,只给阿德留些财产,钺儿再去找一具身体,之后我可以去求颙琰,我们一家便可远走高飞。”幻想着以后的美好,锦瑟的笑容异常的美丽。

和珅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二人:“我何尝不想如此,只是……”

锦瑟有些恼怒的挣脱了和珅的手:“你还说放不下吗?在北部的七色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前些年你不是也说要跟我退隐吗?为什么如今那么看重权利和金钱!”

和珅摇头叹息,拉过锦瑟拥在怀中:“锦瑟,你以为事到如今的我对和珅这个身份还有什么留恋吗?放不下的不是我,是你的颙琰,那位坐在养心殿的主子!”

锦瑟一愣:“不会的,他,他是个温柔的孩子,他只是恨太上皇太过专权,你又风头太盛……再说就是他狠毒了你,也不能不念我多年对他的哺育之情啊。”

和珅凄然一笑:“这么多年,你还是那般天真,我真庆幸当初狠心将你带走,要是还在北部,也许你早被蓝家那些女人给吃了。这么多年,你竟不知道万岁爷对你的……”

锦瑟愣愣的看着和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丰绅殷德却突然皱起眉毛,压低声音说道:“外面好像有动静,似乎来了不少人。”

二人一惊,和珅松开锦瑟:“万岁爷要过来上晨香了,你们得躲躲,……”话音未落,变听见外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胆奴才,你们就是这么给太上皇守灵的吗!来人,将福长安拉下去重则五十!”

殿外一阵混乱,福长安的声音时断时续:“陛下,您就一点不念当年……颙琰!你忘了你的太子之位……”

“掌嘴。”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福长安的声音却再也听不清楚了。和珅急忙使眼色,看锦瑟被丰绅殷德拉着多到了灵堂后面,才舒了口气,撩袍跪在灵前。片刻,内殿门被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进大殿,和珅并未回头,无意间将腰挺得更直了。

爱新觉罗.颙琰,嘉庆帝缓步走到灵前,看看长跪的和珅,并未说话,只是净手后接过太监递上的香,插入灵前的香炉,又向灵位躬身施礼,并未下跪。

“你们都下去吧,朕跟中堂有话要说。”

“喳!”随着一阵脚步声,殿门被关闭,颙琰缓步走到和珅面前。

颙琰打量着和珅,却并未让他起身:“爱卿辛苦了。”

“回万岁爷的话,为太上皇尽忠,不觉辛苦。”和珅不卑不亢的回答。

颙琰点头:“福长安虽是朕的亲戚,但是对太上皇不敬,朕绝不会姑息,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教训的是,臣定当引以为戒。”

“臣?”颙琰轻笑一声,“朕记得以前对太上皇,爱卿都是口称奴才的?”

和珅面色一凝,看着颙琰的眼神闪出寒光,随即低下头,声音平静的答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