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文看了宋可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唐氏,他十分郑重的向周唐氏点了点头,那股坚毅的目光另周唐氏放心。

方少文带着宋可人走了,周唐氏目送他们的背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娶得是她,又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哎……”周唐氏摇了摇头。

屋子里,周恒呆呆的看着宋可人的与方少文的背影。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院子,方少文十分的爱护宋可人,每次都走在宋可人的左后方,只要遇见什么事儿,他会立即搂住宋可人的腰。

周恒,不禁的自惭形秽。如此娇小可爱的丽人,在自己身边时却不曾珍惜。你听,说曾经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楚楚一直守在周唐氏的房间附近,她亲眼看到周恒推开窗子盯着宋可人与方少文的离去,她亲眼看见周恒眼中那依依不舍的目光与眷恋。

楚楚不禁的露出了厌恶之光,她恨不得立即将宋可人掐死。想不到,那周恒心中竟然还惦记宋可人,两人都已经分开,还有什么可惦记的?楚楚醋意大发,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又传了过来,楚楚恶狠狠的白了周恒一眼。

天气阴冷,宋可人与方少文并没有立即回到店里。大户人家的规矩,凡是去奔丧回来必须要换件衣裳,最好,在用柚子叶拂掉身上的晦气。

方少文立即带着宋可人回到了租住的房子,这房子距离方家的大宅很近,为的就是可以方便照顾她。

这是一间三间瓦房的小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十分的干净。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十分简单,却也十分温暖。

宋可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过去,她跟嫂子一起合住,后来又是到了周家。周家人口众多,住在大杂院里隐私随时被人偷窥。现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家,这样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宋可人在屋子里换衣裳,方少文在院子里等。他坐在宋可人自己搭建的石椅上,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决周晓晓的事儿。

这,真是一桩闲事儿。

方少文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没想到,这一回真是做个圈套自己跳了进去。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嘛!

他爹的产业不少,难道真要把周晓晓的画像挨个店里去发?这样,要让他爹知道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也没有认真学习做生意,却多管闲事儿,他爹不是要骂死他?

这可如何是好?

方少文有些为难,且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说他在宋可人的面前已经说了大话,若不做成这件事儿,宋可人会怎么看?

怒发冲冠为红颜,方少文今日为了红颜竟然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可叹可叹也。

正琢磨着,宋可人从屋子里出来了。方少文连忙迎了上去,送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走吧。”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忽然垂下了头。

方少文心中一震,心说,难道,她是对周恒动心了?

“怎么了?”方少文立即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抬起头对着方少文微微一笑。方少文看得出,她笑的十分勉强,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

“怎么了?”方少文又问。

宋可人歪着头看着方少文,心中微微怅然。

“我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空落落的。可能,是因为大哥忽然就这么走了……哎……咱们在临安的时候……那时,距离现在才多久?”宋可人说道此处,不禁落泪。

方少文轻轻的将手搭在宋可人的肩膀上,他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方少文咬了咬牙,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宋可人流泪。

“世事无常,我真的没有想到,之前,还……我们才从临安分开多久?怎么就……”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哭着摇头。

“别这样。”方少文轻声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眼泪纷纷掉落。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这一走,我觉得特别难过,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就想,人生为什么如此脆弱,也许……也许不久之后,我们都……”

“不要胡说,不论如何,我都会和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方少文连忙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使劲的摇了摇头,她哭了,哭着说:“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觉得,心中特别难受。往后,大嫂怎么过呀?她一个寡妇,还有,晓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她爹死了,她还不知道呢!这个孩子……”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周晓晓找回来的!”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抬起了头,正好遇到了方少文那明亮的眸子。方少文目光坚毅,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方少文轻轻伸手,擦去了宋可人眼角的泪珠。宋可人对方少文点了点头,方少文不禁轻轻将宋可人拥入怀中。

“可人,别怕,你的身边,有我呢!”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此刻,她应该感受到幸运,因为,她的身边至少还有他。而那可怜的周晓晓,只有一个人忍受着孤独的命运。

周晓晓从外面收拾了东西走进了屋子中,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渐渐的隆起了。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她轻轻的将头发挽起,放与脑后,捂着她的肚子走进了屋子。

屋子中,一位妇女刚刚收拾好桌子,一见周晓晓走进来,那妇女连忙喊道:“小兰儿,快,快去扶你阿姨一把。”

那在正在生火的小姑娘立刻跳了起来,用裙子擦了擦手,连忙去周晓晓。周晓晓对她友好的微微一笑,那姑娘的脸不禁红了。

小兰儿将周晓晓扶到床边,周晓晓缓缓坐下。这时,大婶连忙为周晓晓到了一杯热水。周晓晓接过,友好的点了点头。

“嫂子,这两天多亏你了,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该咋办!”周晓晓说道。

那大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一面将围裙结下,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晓晓一眼。

“你还是别在练蛊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吃的住?”大婶说。

周晓晓感激的点了点头,却沉默不语。

那大婶自言自语到:“我也知道,你在怀孕的时候练蛊是为了孩子好。咱苗家自古以来肯冒这种险的人屈指可数,你这样对自己伤害有多大?你又是何苦?让他平平安安的出生不好吗?”

周晓晓垂头微微一笑,依旧不语。

谁敢拿孩子开玩笑?这怀孕期间练蛊,所产下的孩子,从一出生身上就带着蛊毒。这孩子俨然已经成了蛊孩,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因为一个不留神,孩子就有可能流产。

周晓晓,这是在冒险。

并且,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蛊毒,这一辈子只能练蛊。周晓晓对此却十分自豪,她认定,就算她死了,这个孩子也一定要为他的父亲报仇。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时光飞逝,距离蛊王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而对于周晓晓来说,蛊王在她脑海之中的印象却越来越深刻。她对他愈发的思念,每个晚上,她都会在思念他的泪水之中昏昏睡去。

当她知道自己怀孕之时,她兴奋极了,她兴奋的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感谢蛊王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世界上。

他还给她留下了除了复仇以外另一个活下去的勇气,她要把他的孩子带好。等他长大以后,叫他跪在蛊王的坟墓前,告诉蛊王,他一直都为放弃过对他的思念。

周晓晓越发拼命的练习蛊术了,除了叫这个孩子复仇之外,另外一点,她担心那个人早晚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那孩子身上充满了蛊毒,到时,就算周晓晓死了,阿星也没有办法伤害她的孩子。

好歹,她给蛊王留下了血脉。

“今儿中午想吃点什么?”大婶问道。

周晓晓笑了笑,吃什么都无所谓,这因对于她来说,他走了,这世界上任何的食物都是去了味道。

大婶,是族长的妻子。那一日族长在临死之前将家人安排走了,为了逃命,她们母女只好来寻找周晓晓。因为族长曾说,找到了周晓晓的去处,她们母女的命就保住了。那是因为,这里极为偏僻,不会有人寻找到。

如今,三个女人凑在一间屋子里,各自,思念着自己的丈夫。她们知道,族长也没有幸免。因为在来寻找周晓晓之前,族长留给大婶的长命锁断了。族长曾说,那是他的本命符,若这锁断了,就证明他已经离开人世间。

大婶痛哭了一鼻子,她已经习惯性的依赖了他的男人,如此这男人一走,她,就没了依靠。

哭归哭,她还得活着给他报仇是不是?所以,她忍着悲伤,带着女儿上路了。寻了三天三夜,终于按照族长留下的地图找到了周晓晓这里。

一见到周晓晓,大婶就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唯一的地图烧掉。

烧掉了地图,从此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