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从外面转了转,大路之上,哪里有楚楚的影子?这一天累的半死,半夜还要出来找她,谁惹得事情谁来处理,干什么用他来擦屁股?

周勇满肚子的怨恨,走了两步,一阵一阵的睡意袭来,几乎倒头就能入梦。他不禁烦躁,立即回头向家走去。一进家门,就看到焦急等候的周张氏。周张氏见周勇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烦躁。

“你咋这就回来了?楚楚呢?”周张氏焦急的问道。

周勇的烦劲儿立即上来了,他不耐烦的说道:“路上哪有人?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再过一会子肯定回来,不然她能去哪儿?得了,我睡觉去了,我这一天也累的臭死,明儿还得去送货呢”

周勇说完,便扭头钻进了屋里。

周张氏虽然有气,但终归不敢大半夜的一个人去寻楚楚。只怕半路上遇见鬼,若是被附身,那可不得了。

无奈之下,周张氏又等了一阵子,便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唐氏与方芳等人刚刚吃过饭,正欲去店中,却遇上了来家的官差。周唐氏对官差有着心理阴影,见到官差又闯入家中,心中不禁的一惊。

那三位五大三粗的官差一进门,便冲着周光意喊道:“你们家死人了知不知道?”

周光意连连摆手,指着自己的娘周唐氏对官差说:“这家里我娘当家,你们聊,我得去睡觉了。老大他娘,一会给我拿石子馍。”

说罢,周光意“刺溜”的一下,就钻进了屋子。周唐氏无奈的轻轻的摇了摇头,养了半辈子的儿子,到最后也没能将他培养成个爷们儿,真令人失望。

周唐氏轻轻的扬起了头,冲着官差点了点头。

“几位爷,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有什么话,几位跟我说便是了。”周唐氏说。

官差冲着周唐氏一抱拳,说道:“你们家死人了,知不知道?”

周唐氏点了点头,说道:“俺家老大跟老大媳妇前几日才走,才出殡没几天,这不,今儿就是头七。我们上衙门里报备过了,怎么,还差啥?”

为首的官差连连摆手,急着辩驳到:“不是你们家的老大跟他媳妇,我问你,你们家可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的细皮嫩肉,穿着白色的衣裳的?”

听闻此话,众人不禁一愣,面面相觑。方芳扭头就去屋子里,见周多多还睡在**,心里便放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周恒周茂两兄弟抱着小书包从两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见官差,两兄弟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也没了底。

周小妹垂头,用围裙擦着手,过了半日,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楚楚。”

周张氏听周小妹这样一说,似乎是得到了证实死的人就是楚楚一样,她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摔倒。

官差见周家人并不作答,便说道:“今儿有附近的人报案,说死了人,我们来的时候,有人说,死的人是你们家的人。你们家谁出来一趟,跟着我们去认尸?”

那一刻,周唐氏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下沉,脸上不觉得变了颜色,心中只道,越是怕出事儿就越出事儿,昨黑下就怕她出事儿,结果,这还是来了。

而周恒,此时面色惨白,不觉除了一身的白毛汗。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小书包塞到了周小妹的手中,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

“我去。”周恒说道。

官差刚要点头,周唐氏连忙将话头抢了过来。

“你去什么去,不知道那是压运气的事儿么?你大哥没的时候,我们都不愿意让你去灵棚,更何况她呢。几位官爷,我去,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周唐氏说道。

官差见一家人因为这事儿喋喋不休,他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行,谁去都行,反正你们家得出个人,那咱们就走着吧。”官差说道。

由官差引着,没过一会,便来到了昨天楚楚断气的地方。大路之上,自一具被盖着草席的尸体横躺在中央,幸亏这个季节没有了苍蝇,但是,打老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熏人的血腥气,不少行人避之不及,老远的,就捂上了口鼻。

老远的,周唐氏就见到席子没有盖住的一只手,那手上是白色的衣裳,周唐氏一阵恍惚,不觉得想不起来昨天楚楚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那几步路,像是一里路一般才长,好不容易走到了尸体面前,领头的官差对着手下点了点头,一个官差上前将席子掀开,一张清秀的脸冲入了周唐氏的眼帘。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楚楚的脸暴露在阳光下时,周唐氏还是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喊了出来,随后,眼泪掉了下来。

官差摇了摇头,指着楚楚支离破碎的身体说道:“胳膊跟肚皮被野狗掏烂了,这野狗也够可恶的。一会仵作来了,才能知道是咋死的。你们家的人回去准备准备,给她办个丧事。回头,找婆娘帮她化化妆,让她好好的走……”

这官差长了一张婆婆嘴,唠唠叨叨的没完。周唐氏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浑身无力,缓缓的跪了下来。

楚楚的脸上依旧是素日里那动人的模样,可她的身上,却是血肉模糊。肚皮被野狗咬破,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一根肠子被野狗托出了一米多远,上面明显有野狗撕咬的痕迹。可怜的一位碧人,死后却惨遭如此的下场,真乃悲剧也。

周唐氏轻轻的抚摸着楚楚早已冰冷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她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楚楚,今天竟成了这幅模样。究竟,是该埋怨人生苦短,还是需要埋怨造化弄人?

周唐氏再次垂泪,心中的疾苦无人能知。

仵作走后,周唐氏雇了两个乞丐,将楚楚尸体收了。买来两尺的白布,将楚楚的身子裹好。乞丐们帮着周唐氏将楚楚抬到了车上,周唐氏付了双倍的价钱,车夫才肯帮忙将楚楚的尸体拉回家去。

这样来回一折腾,便已经是一个上午没了。

周恒这一日旷课,在家中急躁的等着消息。他担心楚楚的死亡,就像他担心宋可人不在回到他的身旁一样。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样的事儿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周恒心中万分悔恨,若非昨天他将楚楚骂跑,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昨天他叫人不要去追楚楚,楚楚又怎可能遇见意外?现在,只求天地保佑,死的人不要是楚楚。只盼望楚楚昨天晚上去哪里玩儿了,所以,才没有回家。

周恒像是个陀螺,这会子也忘了读书、忘了冷,只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像是找不到娘的小狼。

这时,大门推开,周唐氏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

周恒立即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奶奶?”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个不成样子的草席卷。

周恒一见车上的草席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匆忙要冲上去,却被周唐氏一把拉住了手腕。

“不许去,你明年大考,绝对不能因为她而压了运气。你寒窗十年,等的不就是这样一天?难道,你想让大家失望么?从今天开始,你去庙里住,一直住到大考为止!”周唐氏生气的说道。

周恒急了,他想要摆脱开周唐氏的手,却被周唐氏死死的拉着。周唐氏不由分说,不让孙子去死尸的面前,她人生中剩下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周恒的身上,她可不能叫周恒去冒险。

“奶,在怎么说,我们俩……”

“你不必解释,今天开始就去庙里住吧。大兴善寺距离学堂虽然远,只要你每天早起一会,也能够赶到。你去收拾东西,等一会老四放学,你就跟他一起走。家里的事儿,不用你多操心,你奶奶我能处理好!”周唐氏冷着脸说完,就努力的将周恒推向屋子里。又喊来周张氏,命其看好周恒,不许他接近楚楚的身体。

“一会带上银子,反正你跟老四要去庙里住,回头请尊菩萨放在身上,驱邪又旺运。”周唐氏镇定的说道。

事实上,当周唐氏听仵作说楚楚的脑袋上有一个针眼时,她便立即想起了藏在首饰盒最底层的那奇怪的长针,她现在可以确定那长针上的血是苗兰儿的,他们家是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接连死人。

她终归还是个女人,对这些事情不敢确定。但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知道这屋子里不干净。

所以,她才叫两个孙子去庙里住。万一他们俩真能高中,便有了俸禄,那时,就可以从这个是非之地搬走。

周恒被周张氏拉到了屋子里,反锁了门,周张氏帮着他慢慢的收拾东西。周唐氏指挥着乞丐,令其帮忙将楚楚的尸体放在院子里周勇刚刚搬来的矮**。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命周勇去通知楚楚的家人,她知道,这一场祸事终归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