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人冷笑一声,方贵和这是故意做给她看。想想也知道,方贵和故意挑衅,背后的目的绝对不是争口气这样的简单。

首先,方贵和跟她没有深仇大恨,不应该如此强烈的对抗。方老爷又给了方贵和一笔不菲的养老费,这些钱只要不赌博外加上她开点心铺子赚的钱足够过一辈子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方贵和恨她,但也不至于这般不要命的来打击集锦堂吧?

三尺蓝布三十个大子儿,这至少要赔掉一半。就算最破烂的蓝布,进价也要七八十个大子儿。她如此不惜血本的招揽生意,难道只为给她一巴掌?

宋可人笑了。

方贵和不是笨蛋,虽然方家对宋可人的态度十分冷漠,但是方老爷也绝对不会允许方贵和来欺负方少文的遗孀。方贵和也是要脸面的人,不可能背负着欺负侄子遗孀的骂名。

这就有意思了,方贵和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跟她作对?

这般看来,方贵和的背后定然有一个强大的财团,不然,方贵和不会拿出自己养老的钱来置气。方贵和也应该知道,得罪方家的下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啥事儿?

方贵和背后的财团一定非常的强大,这股势力明显可以与方老爷暗中较劲。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想明白了。

也许,这件事儿根本就是冲着方老爷来的!

也许是试探,以欺负宋可人来试探方老爷的态度。若是方老爷保护宋可人,他们会怎么样,若是方老爷不保护宋可人他们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焦躁。能跟方家抗衡的势力,会有谁呢?

下丫头不安的站在宋可人的面前,看着主母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有些担心。她不停的偷偷的看着宋可人,活脱脱的像个小媳妇。

当宋可人的目光落在小丫头的脸上时,宋可人又微笑了出来。好一个腼腆的姑娘,要不是家里穷困,她也不会被迫出来做这样辛苦的工作。

好歹遇到了宋可人这样的老板娘,她很少给员工脸子看,这样的日子还算好过。

“帮我到楼下孙吉糕点庄买些点心,对了,在去给我包一包的莲子心。去孙吉家买点心,直说买清热泻火的,那些甜点心一律不要。我记得他们家有黄连泡水和面的那个点心,那个要一斤,找个食盒,不必新的,最好是旧的。另外,叫小六子预备下车,我要出去一趟。”宋可人说道。

小丫头连忙飞快的记下宋可人的吩咐,答应了便点头离开了。

宋可人微微一笑,输不能输在气场上。

那一日宋可人本穿着家常的衣裳,于是,她特别寻来寡妇的青衣,给自己换上了衣服。宋可人将脸上所有的颜色洗掉,只狠命的化开一点子胭脂,在眼皮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远远的看去像是哭过一样。

宋可人将头上的发钗摘下,换上老妈子才常带的荆钗。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既然你要欺负我,那我就让你欺负喽。

小丫头再次上来的时候,瞧见宋可人换了衣衫不禁的吃了一惊。宋可人微微一笑,冲着小丫头说道:“学着点。小六子把车备好没有?”

小丫头连连点头,宋可人吩咐小丫头将那点心盒子放到车上便是了。另外,在派人打探一下看看方老板娘有没有在店里。

等到宋可人打扮妥当之后,派出去的探子也回来了,说是方贵和正好让一个客户缠住了。宋可人微笑不语,立即下楼坐车向方贵和新开的绸缎庄去了。

被逐出方家大门的小六子驾车带着宋可人穿过了长街,正是春天,大街上好不热闹。卖花的女孩儿,卖低档胭脂的货郎,举着烤馍篮子的小贩儿,谁不想在春天中有一个美好的开端?青石板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卖货的买货的凑热闹的,好一派春意盎然。

接近暮色的阳光下,是宣告一天即将结束,这正好是一个打架的好时间。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宋可人忽然变得坚强了许多。过去,她是一个有些怕事的姑娘,而现在,她则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也许,是因为方少文不在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坚强吧?因为她最后的依靠已经不在,她为了保护他们的遗产,她会做出任何的事情。

车窗的帘子开着,宋可人透过车窗看到人们脸上兴奋的表情。偶尔风吹过,吹落了桃花瓣,是谁唱到:阶前落梅如雪乱,佛了一身还满?

车子转了个弯儿,便来到了西街。小六子“吱嘎”的一下将马车停下,他将下车的凳子从车上搬了下来。

宋可人扶着小六子的肩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只见小六子停下车的对面,“孙吉布料状”五个大字的牌匾高悬与空中。

小六子回身将点心盒子拎了起来,宋可人伸手就要接过。

“我来吧。”宋可人说。

小六子连忙笑了笑,下意识的躲开了宋可人的手,将那点心盒子抱在另一侧。

“老板娘,还是我来吧。好歹进去了,也有个照应!”小六子说。

宋可人微笑着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将小六子手中的点心盒子抢了过来。

“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回去。另外,帮我看住了,他们家这样一闹,到咱们家退货的人就多了,别让顾客看见,把所有的老板都领到后堂去,知道了吗?”宋可人说道。

小六子连连点头,可眼神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担忧。自方少文死后,小六子就暗下决心,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宋可人,就算自己丢了命,也不能让宋可人又任何的闪失。

在未来的日子里,小六子完成了他对于方少文的许诺。在一次保护宋可人的时候,他壮烈的牺牲了。小六子无怨无悔的闭上了眼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护了主母的贞洁。

宋可人拎着食盒走进了孙吉家,一进去,顿时又一种熟悉的感觉。

原来,这孙吉绸缎庄跟集锦堂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楼下是杂货区域以及一部分低端的布料,宋可人根本不用上楼也能猜到,这楼上就是买高档布料的区域了。

宋可人一进来,便有卖货的小妹笑脸相迎。那语气与表情,简直跟集锦堂的小妹一模一样,不用说,这是山寨版的集锦堂。

“这位客官……”

“我是来找你们家老板的,我是她的远房亲戚,从乡下来带些东西给她。”宋可人说道。

小妹来回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宋可人仰着头,模样甚是骄傲。小妹见宋可人一副代答不理的样子,又想到是老板的亲戚,便连忙走进去了。

宋可人十分聪明的寻找到一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了下来,她隐藏在布料中间,偷偷的看着买布的客人,以及细细的数着布料的品种。

没过一会,方贵和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方贵和并没有看到隐藏在角落里的宋可人,她径直的向大堂的中央走过去。见并没有熟悉的人,不禁的露初了不悦。她回头皱着眉头训斥了小妹几句,才要往回走时,宋可人站了起来。

“姑姑。”宋可人说。

方贵和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她吃惊的看着这个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寡妇模样的女人。足足过了五六秒钟,方贵和才看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宋可人。

一看是宋可人,方贵和顿时变了脸色。她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一丝的恐慌,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方贵和愣是将这一丝的恐慌压了下去。

“原来是宋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开绸缎庄的竟然穿布衣,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看看我们的大美女,这样一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方老板笑着说道。

宋可人甜甜的一笑,挺起胸膛,不露出一丝的怯场。

“姑姑可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寡妇当然要恪守妇道,少文才死了多久,我当然要为他守寡不是?我今儿听说了姑姑开业,于是就赶忙跑过来捧场。姑姑,你也真是的,都是自己家的人,开业为什么不说一声?姑姑是做生意的老行家,往后可要高抬贵手,你侄媳妇不懂规矩,还得请姑姑多多包涵。我面子小,不能求姑姑给个面子。但是,还请姑姑看在少文的面子,是不是的松松手,给你侄媳妇一点生路。你说,是不是?”宋可人微笑着含蓄的损着方贵和。方贵和一听,脸色顿时放了下来。

她一来没为死了的男人守妇道,二来又借机打压宋可人,传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好话。但方贵和哪里是吃亏的人,当年也是凭着一张嘴打天下的主儿,怎么能够轻易让宋可人这张嘴打败?

只见,那方贵和涂满胭脂的肥厚的嘴唇上下一动,冷笑着说道:“哎呦呦,我可不敢,你这大帽子可压死我了。咱是正常做生意,比的是做生意的头脑,哪儿有谁欺负谁的道理?再说,你才多年轻,少文的爹都说你算不上方家的媳妇,你还守什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