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尿,七里香。

那股子味道就别提了,宋可人来不及捂住鼻子就忍不住的干呕了一声。踢场的敢死队浑身是尿的往后退,那模样别提有多尴尬。或者确切的说是羞耻耻辱恨,一个个龇牙咧嘴,拿着武器摸了一把脸上尿水又要往上冲。

就连宋可人都没想到,他们家的小厮如此厉害。

一个小厮混在围观的人堆里,大喊了一声:“西街老张家、老李家、老孙家着火啦,快去救火呀!”

这话还未曾喊了第二遍,就见一群围观的人呼啦啦的像是鸭子一样迅速冲向西街。而满脑袋隔夜尿的踢场者当中,立即有人松散了。那些没弄一身腥臭的踢场人中,立刻就有人偷偷的混进了人群中,头也不回的就跟着围观人群跑向西街。那不是去围观,应该是去救火,大约这人家住西街,怕受了牵连。

小厮见起到了效果,又高喊了一声:“不好啦,衙门来人啦,快跑呀!”

说完,他领头就跑。他这一跑,砸场子人里面可就有慌的。部分不明真相的砸场群众撒开了腿儿,撒丫子跟着他就往东跑去。这样一来,砸场子的十几号就剩下了五六个。

宋可人立即来了精神,一手夺过小厮手中的马勺,小厮、丫头们也都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勇气,纷纷从屋子里拥了出来,乌压压的在门口站了一排,顿时,双方势均力敌。不对,应该说,宋可人手下的这七八号人顿时就在阵势上占了优势——好歹,咱没有满身腥臭。

屠夫男那袖子抹去脸上的臭尿,此时,只有怒发冲冠四个字能够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若是,此时此刻他站在领奖台上,他一定会这样说:“我要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伟大的上帝、耶稣以及宋太祖,感谢你们给了我这样一个受到侮辱的机会,另外我要特别感谢的人是阿弥陀佛,因为内桶尿泼下来的时候,我心中大喊了一声‘欧米头发’,结果,你老人家格外眷顾的让我独占鳌头,那大半桶的尿都泼在了我的身上。感谢我的雇主,要不是你内一两银子的跑腿费,我王老三这辈子也不会品尝到婆娘尿的滋味。另外,感谢泼我的小姑娘。你丫的力道拿捏准确,出手迅速,让我王老三这身轻如燕的大体格子一下子就撞到了尿桶中。”

怒发冲冠的王老三忽然从背后摸出一把菜刀,不管小弟们正在迅速除去衣物擦拭身上的(骚)味,他先是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忽然以刘翔冲过终点的速度,以刘易斯奔跑起来的姿势,以飞鱼划过水面的决心,以科比灌篮的力度,猛然冲向了宋可人。

宋可人一惊,王老三速度太快,她几乎来不及反映。宋可人一闭眼,心说,这回完了。丫头之中,几乎来不及惊叫,小六子一脚迈上前要阻止时,刀子已经到了宋可人的眼前。

只听到了“噹”的一声,宋可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大家只见一个婆娘手中拿着菜墩子一下子挡在了宋可人的面前。但见,那婆娘一脸黑痣,口大、鼻大、眼大,满脸横肉。若说,她是仙女下凡,那必定是脸先着陆,若说,她是飞仙转世,那必定是转世的过程中遇到了流星,不巧,那流星还砸在了脸上。那一张脸,只一个“恶”字才能形容。这么说吧,若是此女要求神仙帮其整容,估计神仙都的哭出来。那是技术活,到她这跟无法治愈的绝症一样无法攻克。

那恶女一脸凶狠样,冲着那王老三怒目而视。王老三手一松,腿一软,竟撑不住身体,不禁的“噗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时,小六子一口气没拔上来,竟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丫头、小厮们手忙脚乱,一部分上前去扶宋可人,一部分冲上去营救小六子,两拨人马毫无组织、纪律可言,慌乱中,你踩了我的脚,我踢了你的腿肚子,甚至有浑水摸鱼的,偷偷的将正在台阶下面擦拭隔夜尿的小弟们身上的钱袋子顺手摸走的。

场面一顿陷入混乱之中,面对周围如同战场一样的环境,恶女的脸上没露出任何的一丝胆怯。想当年,她也是骂过祖宗打过人、闹过衙门喊过冤的娘们儿,早两年,怡红楼的老(鸨)三姨娘,见了她就要绕着三条街。时至今日,也没妓院敢容纳下王老三。谁都知道他有个恶婆娘,至于恶到什么程度。举个例子,此女是县太爷亲自封赏的“悍妇”(有兴趣的朋友详见下一张番外)。

王老三上不怕天王老子的二大爷,下不怕阎王爷小妾的三表叔,中间不怕皇上的狗头铡。横竖就是一条命,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是这样的性格,练就了王老三一身胆量。但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全天下王老三就只能找出这么一个怕的人,那就是他老婆。

老王三的老婆扈三娘,正是眼前这位——出生时硬着陆的恶妇。

王老三一见婆娘用菜墩子挡住了自己的屠刀,在看自己婆娘脸色发青、眼角上扬、鼻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心中顿时一惊。这是跪搓衣板的前兆呀!他不禁的脚下一软,哭丧着个脸就跪了下来。

扈三娘不论周围乱糟糟的环境,见王老三一跪下,便伸手将菜墩子扔到一旁,伸出一根甘蔗一般的手指指着王老三就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贼,就知道你又拿了哪个狗不理的钱,你做这些缺德的事儿就不怕我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成太监?你就不怕半夜三更睡不着,大黑狗咬住你的腚?哪个给你的胆子,你还想杀人。难不成,你杀了人让老娘给你养活你那七老八十的母亲,老娘肚子里的孩子哦……生下来就没了爹。你你你……老娘早知道八辈子当乞丐也不会嫁给你!回头,老娘就去把这该死的孩子拿掉。叫你随便杀人放火,拿钱去买(婊)子笑!”

王老三吓得脸色发白,要说这扈三娘骂的话跟普通的农家妇女没啥区别。但王老四听了这话就像是听了惊雷一样,慌得跪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扈三娘的腿。

“俺错了,俺错了,那不应该听那狗(入)的孙三的话,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王老四说着,几乎要委屈的哭出来。

只听那扈三娘冷笑一声,随即,用那铁钳一般的手指死死的捏着王老三的耳朵。顿时,王老三如杀猪一般的叫喊了出来。

“你给老娘回家去,看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扈三娘一面捏着王老三如同猪耳朵一样的耳朵,一面像是拎小鸡一样的拎着王老三就下了台阶。王老三一面顺着扈三娘捏耳朵的力气,一面不停的“哎呦”的叫着,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样子顿时没了底气。

众人不禁感慨,真乃一物降一物之。

王老三一走,丢下了几个光着腚面面相觑的傻孩子。他们跟着王老三本以为能赚个几十个大子,没想到却唱出了这样一出戏,叫他们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原以为后续部队能够上来支援,趁着他们将上衣除去的功夫,从布料行里抢几匹布料出来。偌大的绸缎庄,不抢不是浪费了?

哪里想到,这些人跟王老三一样的不争气。被人两嗓子喊跑了,如今,王老三也跑了,顿时,大家群龙无首。

宋可人推开扶着她的丫鬟的手,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没尿在裤子里。竟然还有精神哆哆嗦嗦的说话。

只见,这位面如桃花腮如雪、身如绸缎发如炭的姑娘向前走了两步,轻轻的一抱拳。

“各位,我集锦堂并未触怒各位吧?宋可人自认为人还算实在,做生意踏踏实实,从来没有那奸商的表现。今儿各位不说宋可人也能明白,宋可人是得罪了人,并不是得罪了各位,说白了,各位也是被人拿来当枪使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宋可人明白这个道理。今儿的事儿,到此为止,我集锦堂也不追究各位。各位的衣衫脏了,我集锦堂出布料为各位重新制备。我宋可人自认没本事做到十全十美,但是,还不至于知错不改!”

这一番话一出,宋可人的身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大无畏的精神。令人很难想象的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竟然发散出大将一样的气场。

低下的人顿时有的低了头,本想逃跑的那几位,听了有衣料相送便也收住了脚步。

只听,低下有人说道:“你说的,不予追究!”

“我说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从来不恼!小娥,去,把仓库里的黑布那两批过来分发给各位。”

宋可人说着,看了小娥一眼。小娥一愣,但立即回了身。

顿时,下面有人伸出了大拇指,暗中感叹声一片。当然,也有人说宋可人傻,咋还能对仇人如此的恩典呢?

只有聪明人才看得出来,宋可人用这点小恩小惠,笼络了一大批的人心。最重要的是,这给对手一个多大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