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妖师抬起眼皮看着正静心研墨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带你走,如何?”

这话声音不大,但分量着实不小,连江楼闻言,手上正在磨墨的动作就停了那么片刻,然后继续,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纪妖师也很反常地没有别的举动,他只是看着连江楼的侧影,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连江楼,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带你走,如何?”

说话之际,纪妖师的眼睛亮得近乎妖异,就像是一头渴切之极的野兽,又或者,那是希冀,晃眼的阳光与破碎的风在他周围互相交错,一切都安静下来,静得令人畏怖,明明还是白天,却给人一种漆黑夜色`降临之感,就好象是被连江楼旁边那一盏浓稠的墨水整个儿地泼洒了过去似的,纪妖师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催促,他的一只手放在窗台上,表情是平静的,然而只要与其对视,就会在那双狭长如刀的眼睛里看到一团燃烧的黑火,纪妖师略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并不与自己目光交汇的男人,微微皱乱了心湖,有那么一刻,他幽黑的眼瞳越发变得深暗,纪妖师突然想起当年遇见这个人的时候,那时几乎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自己的时间就停止了,仿佛有人在心头狠狠捣了一拳,捣得连呼吸也停住,就此无法自拔地堕入爱河,在几十年间无数次于梦中将对方搂抱在怀中,直至今时今日,这个人依旧令他着迷如初,迷恋得甚至可以为其付出一切,原来感情的发生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然后再接下来不过就是随着时间的积累要么越来越深刻,要么越来越淡薄,而自己,偏偏就是第一种。

--无情之人要么永远不会动情,要么一旦动情,那就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纪妖师那不同寻常的目光,也或许是终于打算回答对方的话,因此连江楼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向纪妖师,黑玉一样纯净的眼里不带一丝杂色,纯正无比,如同一片寒冷而美丽的冰海,虽然是如今身处囚笼,可他却偏偏给人一种山岳般宁静稳然的感觉,令人极度安心,而且看不出有丝毫的不和谐,纪妖师见状,忽然自嘲地挑了挑唇角,就记起第一次遇见连江楼的时候,那时还是少年的连江楼就是这样的眼神,与此刻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当年还太年轻的自己被少年就那么看上一眼,立刻就好象有一股力量将灵魂从肉身之中狠狠拖了出来,对此,纪妖师无可奈何,不仅仅是他,这世上任何人也都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连江楼也只是这样看着他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行为,似乎也没有打算回应,被男人这样看着,纪妖师就有点觉得自己有些像那些做事不管不顾,一遇事就容易血液一股脑儿地往脑袋里涌的冲动年轻人一样,他用力磨了磨森白的牙,沉声道:“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再不问世事,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江楼,我会护你周全,我们会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再也不必担心任何事,也再没有人可以折磨你。”纪妖师说着,见男人依旧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如同一潭死水,一时间不由得眸色深深,顿了顿,就哂道:“连江楼,我纪妖师从前一直都没有弱点,直到后来遇见你……你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思,应该知道我情愿为了你抛弃一切,所以我这番话究竟有没有诚意,你应该能掂量出来。”

“……纪妖师,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带我离开这里,不过,你确定自己能够成功?”一直保持沉默的连江楼突然平静地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漠,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冷酷,这样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从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乃至每一寸肌肤上都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连江楼看着站在窗外的俊美男人,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我并不质疑你这番话的真实性,也不认为这是试探,不过,就算我同意你的提议,莫非你就真的认为你可以将我从这里带出去不成。”连江楼说着,收回目光,往砚台里稍微添了些水,重新磨起墨来,片刻,才继续道:“摇光城有多名宗师坐镇,青元教总部之中更是高手云集,你认为你有机会带着一个修为尽失的累赘全身而退?仅仅是师映川一个人,你已没有把握脱身。”

纪妖师没有反驳对方的话,他很清楚,与从前不一样,现在的师映川让他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看不出深浅所在,但那具身体当中所蕴藏的庞大力量,令他不得不正视,甚至忌惮,但尽管这样,此时他的眼睛却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连江楼,慢慢说道:“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只要你愿意。你要知道,他说过的话,现在都已经践行起来,而且做得够狠够绝,如果你不离开,以后的日子,你确定自己能够一直熬下去?”

连江没有去看窗外的纪妖师,而现在虽然距离很近,纪妖师也还是分辨不出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究竟哪些才是真实,就见连江楼楼神色漠然,说道:“成功的把握不足一成,他应该早已将我的气息锁定,只要我离开此处,他势必就会立刻赶来,有北斗七剑相助,天下几无他不可追踪之人,你与我逃脱的机会可以说是渺茫之极,为了不到一成的胜算决定冒险,殊为不智。”连江楼说着,黝黑的眼睛在纪妖师脸上微微一凝,游离的目光盯着这个脸色阴沉的男人,道:“你是聪明人,不该做这等卤莽之事。”

“聪明人也会做蠢事,只要我认为值得,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纪妖师咧开嘴,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是肆意,但眼中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问道:“那么,你的回答又是什么?”对此,连江楼没有给出回应,他只是提起了笔,慢慢蘸了墨汁,在面前的纸上继续写了起来--这,就是回答了。

看到对方如此行事,其实也在纪妖师的预料之中,所以谈不上多么失落,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他望着那静静写字的男人,半晌,开口说道:“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你们之间决裂的原因,当时我很意外,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不过,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清心寡欲甚至于无欲无求的人,现在发现,原来你并不是,因为永生二字,实质上已是世间一切欲`望的集合体,因此你所求的东西才是世间最苛刻乃至渺茫的,你的欲`望之大,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百年的权势财富,安逸享乐,你要的却是超脱凡世,性命操于己手,为此,你可以够狠,够绝,你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可怕的,然而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非常可怜的……江楼,我忽然发现,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连江楼手中的笔没有停顿,依旧流畅地行走在洁白的纸面上,他表情平静,声音也同样平静,这一刻,他的容貌没有半点改变,但在纪妖师眼中,却似乎变得陌生,成为了另一个人,就见他一面写着字,一面淡淡说道:“人看虫蚁,笑其朝生暮死,延伸而去,遂有‘夏虫不可语冰’之言,而天地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既生于世间,不愿做那昙花一现,因此可以不惜一切去追求永恒天道,知道自己本心所向,狠绝也好,无情也罢,这是我的选择。”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偏偏你就能做到,是吗?”纪妖师闭上眼,刹那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喃喃说着,心里有些乱,不知是站了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开始隐隐有些烦躁起来,突然睁开眼睛迫视着连江楼,冷幽幽地看了对方足有几息的工夫,才一字一句地勉力吐出一句话,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已经坠入魔障之中,执念,已经让你入了魔!”连江楼恍若一块积年不断融化的坚冰,他的情感似乎已被封闭起来,整个人让人觉得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动与鲜活,但这只是普通人可以看到的表象,绝非本质亦是如此,就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平静的表面下却无时无刻不在激荡着暗涌,只需一个契机,立刻就能够掀起滔天巨浪!

此时就见连江楼眼里流露出莫名的神色,如果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的沧桑意味以及只有岁月才能够赋予的从容,他语气漠然道:“何谓魔,何谓佛?只为心中一个理念,杀伐果断,我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男子沉磁悦耳的声音淡淡流淌在空气中,纪妖师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突然道:“你是……赵青主?”连江楼却不再理他,甚至不再看他一眼,更没有任何回答,纪妖师微微攥拳,眼神莫测地望着连江楼,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转身离开了。

连江楼仍旧安静地练字,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起风了,淡灰色的云缓缓聚拢起来,稀疏的雨点从天而降,逐渐又密集起来,仿佛无数从天上垂落下来的细密银丝,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淡淡的冷意沁骨透心,无数雨滴溅落在地上,在这个季节,下雨是很少见的,这时有风吹入,拂开了桌上的一本书,连江楼便停下了笔,准备起身关上窗户,但还没等他站起来,就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有着线条匀称的肌肉,仿佛就是为征服而生,单薄的黑袍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将饱满结实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淋漓尽致,那肌肉并不夸张,保持在视觉优美的程度上,使得这具充满了力量的身躯看上去有一种和谐的美感,柔软的黑发披垂,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但即使如此,男人也没有丝毫狼狈之态,此刻他就站在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连江楼,目光充满了淡淡的侵略性,显然,刚才那些需要处理的公务并没有花费他太长的时间。

“方才我不在,有没有想我?”师映川微微一笑,再自然不过,他并没有等连江楼回答,就离开了窗口,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之后,他来到了室内,半湿的黑发松松挽成髻,身上披着一件金绿色的华丽长袍,散发着似乎是栀子花的柔和香味,眉目慵懒,嘴角噙笑,说不尽的写意风流,这时连江楼正坐在一张圈椅里,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师映川走过去,站在对方身侧,伸手去抚男人缎子般漆亮光滑的长发,连江楼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他的亲近,然后又继续埋头看书,这一刻,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恋人或者夫妻一样,相处得很是自然,师映川笑了一下,然后就一偏身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与此同时,连江楼忽然就感觉到肩膀微微一沉,一只手已搭在了他的肩头,一缕湿润的幽幽发香也随之而来,渗入了鼻中,却是师映川的身体半倚在了他的身上,正随意地抚着他的肩头,低首去看书上的字,有那么一瞬间,连江楼的心跳停滞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在胸臆中缭绕,虽然立刻就平复下来,但并不能就此便认为它没有发生过。

室内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宁静柔和起来,连江楼就这样让师映川挨在身边,继续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本,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两个人之间悄然滋长,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令人颤栗,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绝美的男子微微倚靠着英俊的爱人,神情温然,这一幅美丽的画面,至少在此刻,成为了短暂的永恒。

但平静幸福的时光注定不会长久,当连江楼的手准备再次翻开书页的时候,一只温润剔透得犹胜美玉的手无声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翻书,连江楼切实地感觉到了那皮肤的温热与细腻,与此同时,唇上忽然微微一暖,师映川已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不过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师映川修长雪白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唇,缓缓摩挲着,用玉似的指尖细细描摹那薄唇的形状,那指尖有些贪婪温柔地感受着嘴唇的柔软与温暖,但力道却拿捏得正好,不会让人感到被侵犯的不快,师映川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捉摸不定的气息,他笑道:“连郎,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嘴唇很美,很适合亲吻?”

当然没有,连江楼固然是少见的美男子,但他的身份与性情决定了他的高不可攀以及不可侵犯,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当面赞美他的容貌,更不可能当面说这种充满了挑逗意味的放肆言语--除了师映川。此时这个赤眸的男人微笑着,既陌生又熟悉,在连江楼耳边轻声说着充满诱惑意味的话语:“你的嘴唇美得令人着迷,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够狠狠地亲吻它,尝一尝它究竟是什么滋味,哪怕是如今我已经无数次领略过它的味道,也依然还是对它留恋无比呢。”眼下的他如此温柔,但事实上师映川曾经想过,当连江楼落入自己手中时,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将其杀死,彻底与从前的一切告别,做一个了断,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抹去,因为师映川发现,自己甚至不能够允许这个男人,从他的生命当中消失!

师映川那优美低柔的声音宛若情人之间温柔的呢喃,但那眼神中也透出浓浓的幽冷,令那笑容中带有一股戾气,就好象在这温柔之后藏有无尽深渊,稍不留意便能够令人永堕其中,连江楼侧过头,看着对方,再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两人的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的眼神渐渐地又柔和起来,他的手指来到连江楼的脖子上,轻轻滑动,让那相对敏感的喉结得到充分的爱抚,师映川没有说话,反而将脸靠近了对方,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连江楼敏锐的目光不曾错过师映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在看到对方微凝的眉头渐渐放松时,连江楼总是平静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他抬起手,慢慢摸上了师映川轮廓完美的脸,温暖的指尖说不上来是出于一种什么感情,缓慢地摩挲着指下细腻的肌肤--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人有情的?似乎已经记不得了,有时候强行去回忆,去搜索答案,偏偏也是无迹可寻,仿佛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了,果真是这样的吗?

师映川微微抿起唇,似乎不太习惯对方这样的行为,但是他对着连江楼的脸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抗拒这样的接触,当连江楼站起身来,低头靠近时,两人之间视线相交,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仿佛有一种力量促使他们互相吸引着对方,让两张面孔靠得越来越近,与男女接吻时不同,没有人闭上眼,当连江楼吻住那张微菱的嘴唇时,尽管师映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那油黑的睫毛却是几不可觉地颤了一下,出现了瞬间的恍惚,而将他从恍惚拉回现实的,却是连江楼的拥抱,对方的身体温暖又结实,一刹那间,他们之间的隔阂,那些不愉快,那些仇恨,仿佛统统都不存在了,就好象是最为明媚的阳光照落到角落里,驱散了沉积已久的阴暗,炽热的嘴唇一经相触,就再也难以分开,充满温柔意味的亲吻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冰冷壁垒,他重新变成了他亲密无间的爱人,再不会彼此伤害,也不会有任何破坏他们感情的事情出现。

连江楼的双臂拥紧了石映川,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栀子花的气息,混合着男子本身的味道,交织成一股亲切又诱惑的香气,连江楼一只手托住师映川的后脑勺,让其抬头,以便更好地加深这个吻,二者的唇相接,彼此似乎都很满意这样柔和的抚慰,师映川仿佛并不在意这样被动的亲吻,他张开嘴配合,接受连江楼的吻,让对方的舌头进入自己的口腔,头一次温顺地对待这样一个吻,在近来这段日子里,两人之间的接触一向都是由他来主导,但眼下享受着对方的主动,被那鲜明的男性气息所包围,这种感觉似乎也很新鲜……师映川察觉到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有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连江楼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头,一只手慢慢摸上对方的腰侧,连江楼有着非常完美的腰肌线条,腰身精瘦紧实,隔着衣服也能够感受到那富有弹性的肌肉,手感好得不可思议,如同最原始也最无意识的勾引,师映川的眼神暗沉起来,他感到身体的渴望被唤醒,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控制力是多么强悍,更不必说这具肉身对于性`欲的淡泊,然而仅仅是被连江楼亲吻拥抱而已,他就有了反应,这种难以控制的欲`望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究竟是有多么地迷恋连江楼,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从未给过他的感觉。

“我受到了他的诱惑……这是不应该的,也是不能被允许的。”这样的警醒突然间在师映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师映川猛地一把用力地抱住了连江楼的腰,他粗暴地咬住了男人的嘴唇,湿热而有力的舌头胡乱翻搅着对方的口腔,将方才温馨甜蜜的气氛一举击溃,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开始涌向了胯间,而他也根本没有打算控制这一切,因此师映川在下一刻就突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轻轻在连江楼肩头一拍,顿时连江楼便只觉得身体一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跪坐于地,师映川笑了笑,他解开裤带,掏出里面已经半抬头的欲`望,用其轻轻蹭着连江楼的面庞,指尖轻点着对方的眉心,这时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神情纯净无比,所以就显得很残忍,含笑说道:“连郎,你这是在诱惑我吗,以情来动摇我的道心,即使在这种让人绝望的处境中,也不放弃与我博弈,真是坚忍不拔啊……可是啊,你所求为何,我都知道,所以,不要想着诱惑我,软化我。”

师映川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手指轻捏住连江楼的耳垂,极细心地揉搓,只不过他说的话却与这温柔的态度截然不同,充满了恶意与暴戾:“算了,我懒得去想那么多,只要今生无憾就足够了。现在,张开嘴,把它含进去,尽你的所能,像婊`子一样来取悦我……呵呵,既然暂时用不了你下面那张小嘴儿,那么至少上面这个必须让我满足。”他说着,将前端轻轻抵住连江楼的嘴唇,连江楼闻到那鲜明的雄性气味,嘴唇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顿时下意识地避退,偏过了脸,师映川见状,嗤地一笑,用手扣住了连江楼的下巴,不允许对方避开,他微扬了精致的眉,淡淡说道:“好了,又不是让你去死,别摆出这么一副扫兴的姿态。”一时间声音忽然又变得甘美诱人,仿佛魔鬼的蛊惑:“江楼,含住它,这么漂亮的嘴唇,就应该让我享用,不是么?否则我就要用它插`你下面的那张小嘴儿,哪怕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承受那样的事,我也不会顾惜了,你听明白了吗?”

说话之际,师映川轻柔地抬起连江楼的下巴,让对方抬头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师映川赤红的眸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掠夺的渴望,他用另一只手托住自己已经完全挺立的男`物,用那正开始微微湿润的端头去轻戳着对方的嘴唇,柔声催促道:“好了,张开嘴,这并不难,比起被捅开下面那张还是处子的小嘴儿,这已经轻松太多了。”

连江楼沉默着,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怒贲滚烫物事,那种浓烈的性`欲气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躁意,眉头深拧,不过,师映川对此似乎浑不在意,他妖异猩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连江楼,不让对方有任何脱离他视线的机会,片刻之后,连江楼终究还是缓缓张开了嘴,于是下一刻,师映川顿时发出一声似是满足也似是舒爽的低叹,师映川微眯起眼,无比清楚地体味到那舌头的湿润与柔软,他心中微微有着说不出的期待,赞叹道:“唔,就是这样……连郎,卖力点,我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师映川的口气很柔缓,然而他的动作却没有那么耐心,一只手捏着连江楼的下巴,让对方英俊的脸更近地凑向自己的胯间,使得被含住的**塞得更深,令连江楼很不好受,但连江楼却不知道,自己微微皱眉难耐的样子在师映川眼中却显得越发迷人,此时师映川的喘息已经有些加快,他全身的感官从未像现在这样敏锐,精密地感受着连江楼的每一个动作,无比清晰地体会到连江楼那有点急促不畅的呼吸,那舌头所带来的湿润摩擦,那凉滑黑发偶尔蹭在下`体所产生的痒意,以及费力吮吸的濡湿水声,这一切全部都强烈地刺激着师映川的神经,尽管实际上这个正在服侍他的男人并没有多少经验,甚至谈不上什么技巧,但毕竟这是连江楼,这个名字已然胜过世间最高明的催情剂,令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与满足之中。

但很快师映川就不再是仅仅满足于单纯地享受男人的生涩服务,他低头看着正浅浅含吮自己欲`望的连江楼,然后就用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摩着男人的脖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下一刻,师映川出其不意地突然猛地挺腰向前,原本只是被含在口中的滚烫雄性利剑,顿时就凶猛地顶入了男人狭窄的喉咙!

连江楼蓦地自鼻中发出极其模糊的闷哼,结实的小腹骤然绷紧,显示出肌肉虬结的形态,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进犯,与常人无异的柔嫩喉咙根本没有任何自我保护的力量,被那强壮坚硬的利物毫不留情地一刺到底,与此同时,也就是在整根欲`望完全捅进连江楼喉咙的瞬间,那种风暴般狠狠袭卷而来的快感登时令师映川险些把持不住,他低咒一声,总算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一时间师映川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那差一点儿就在男人狭窄咽喉中爆发的冲动,紧接着,他缓缓咬牙,扣紧了连江楼的后脑,开始由慢到快地律`动起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发泄,师映川一手紧扣男人的后脑,一手抓住了那宽厚的肩,确保对方绝对无法躲避哪怕一点点,他纵情地挺腰摆动,去凌`虐那柔嫩脆弱的喉咙,一次次地领略着那里的销`魂滋味,那种紧密的摩擦带起冲天激流般的快意,令师映川越发在连江楼的口中横冲直撞,操纵着胯间那凶猛的硬物将对方顶`弄得几欲呕吐,简直就是一个劲儿地蛮干,速度也越来越急,一边抓紧了连江楼,一边腰杆挺动着撞击那喉咙深处,随心所欲地玩弄着对方,一味追逐着快感,不管这样会不会对这个人的身体造成伤害,因为这是沉积了许久的情绪,一时间随着师映川在连江楼口中奋勇驰聘,室中暧昧激烈的水声也连成一片,其间夹杂着男性舒快满足的低吟,以及不时闷闷的难受呛哼,外面的雨声几乎都已被掩盖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的动作渐渐缓和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只手微微抬起对方的下巴,一面缓慢在那湿润的嘴里进出,一面仔细端详着这张英俊的面孔,连江楼的额头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浓黑的剑眉紧皱,薄唇被捣在嘴里的硬物强行撑开,表情隐忍,明显正在压抑着痛楚,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师映川心中泛起隐隐的快意,他的手托起连江楼的下巴,使那薄唇越发与自己的胯间紧贴在一起,坚硬的男性象征全部埋进了狭窄的喉径,并且不断地往深处戳顶,师映川表情清冷,一面这样凌`虐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嘴里轻声说道:“……当初我还是宁天谕时,你杀我之后,若是我就此彻底消亡,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又或者,当年在几大宗师之战后,我修为尽失时,你杀了我,那么你也一样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可惜啊,老天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师映川深切感受着埋在男人温暖喉道中摩擦的快`感,心下觉得无比痛快,甚至与肉身的快感无关,他压低了声音,转至齿间低低的咆哮:“老天……也不给你机会!”

紧接着,师映川哈哈大笑,绝美脱俗的脸孔上露出各色感情交织的复杂神情,他捏紧了连江楼的下巴,低笑道:“上天终究是眷顾于我,那么既然它让我屡屡逃过一劫,也就注定了给你留下大祸……连郎啊,即便你现在还不是莲生,但也一定记起当年宁天谕临死之前所说的话罢,那时他说过,‘其实这一次的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连郎,当时的你大概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在这一世,你应该总算是明白了罢?虽然那时的你并不懂我说的话,但那样用血铸造而成的许诺,又怎么会只是空言?我将跨越时光的阻碍,岁月无法阻挡我的脚步,无论千年万年,我们终将重逢,现在,就是你了解因果的时候啊……”

师映川语气深沉而不失柔缓地说着,是如此的安然而又平和,仿佛是在质问着面前的男人,质问对方是否还记得那些美好而又伤感的过去,那些缠绵缱绻,海誓山盟,那些也许是生命中最值得回味的东西,那一切,是否还留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让他直到今天也无法摆脱,他与他在命运的安排下突然相遇,由陌生走到熟悉,最后又惨烈分离,此刻的师映川,尽管脸上的神情还是如同冰雪般冷漠着,但心中出奇地没有半点哀伤,好似一股澄澈的清泉潺潺流过心间,涤荡了昔日蒙落的尘埃,这时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突然一把抓握住了连江楼的后颈,骤然挺腰向前,再次加快了动作,狂风暴雨般地鞭挞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未几,师映川的手蓦地收紧,甚至在连江楼的后颈上留下了淡红的指印,他结实的臀肌狠狠绷紧,并且轻微地颤抖着,下腹紧紧抵住了连江楼的脸,深入喉咙的硬物在那已经受伤的狭窄喉道里痛痛快快地释放出了大股大股的滚烫浆液,浓稠的**在顷刻之间,就已大部分灌入了男人的腹中。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呢……”师映川叹息着说道,他微微闭着双眼,睫毛轻颤,整个人似乎是沉浸在某种极乐的余韵之中,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手,不再桎梏住连江楼,顿时室内就响起了急促的呛咳声,连江楼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猛咳,从嘴里溢出少量的浊白**,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殷红,显然是在刚才师映川粗暴的行为之中被弄伤了喉咙,要知道连江楼现在修为被封,基本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而师映川却是大宗师,肉身何等强横,只要他想,那么他原本应该是脆弱的男性阳`物甚至可以像铁铸一般坚硬,生生刺穿一个人的喉咙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师映川并没有那么做而已,但饶是如此,方才他也还是有故意凌`辱折磨连江楼的意思在里面,因此很是让对方吃了些苦头。

此时连江楼的咳嗽声已经渐渐停止,地上多了一小滩红白相间的**,但更多的部分则是已经留在连江楼腹中了,连江楼的面孔由于方才剧烈的咳嗽而涨得通红,眼下才逐渐缓过来,一时间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嘴里更是血腥气与男性精`水那种腥膻苦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反胃,不过连江楼终究生性悍厉,于他而言,这只是小小的痛楚,并不放在心上,因此纵然眼下很不好受,他脸上的神情也还是较为平静,正用衣袖缓缓擦去嘴角的残液,这时一只雪白精致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摩着连江楼的脸颊,就见师映川居高临下地微笑着,神色怡然,悠闲俯视下来,说道:“很不错的滋味,让我很舒服……”

说着,师映川就蹲了下来,他蹲在连江楼面前,与其平视,看着对方还残余着一抹淡淡红晕的脸,但纵使眼下的处境很是糟糕,连江楼却一点也没有狼狈的样子,这令师映川在并不意外之余,也有着淡淡的说不清楚的恼怒,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骄傲,骄傲到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的软弱之处,而事实上,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软弱……一时间两双同样明亮而又幽深的眸子对上,无形之间,仿佛有什么在激荡,照亮了彼此的面孔,师映川的思绪扩散开去,脸上的神情就显得有些微妙,他顿了顿,以手轻柔抚摩着对方的脸庞,道:“喉咙很疼吗,不然,让我看看?”说话间,他邪邪微笑着,缓慢伸出了自己殷红的舌头,然后轻轻地在连江楼的脸颊上舔过,那种湿润温暖的感觉,点点酥麻,全部清晰无比地从脸上一直传到脑海当中,让连江楼不由得全身的肌肉都微微绷了一下,就仿佛那舌头上有着一股魔力,令人沉迷,不过还没等连江楼回答,师映川忽然就皱了皱眉,仿佛发现了什么,起身道:“好了,你先休息罢,你的喉咙受了伤,我会让人拿药来给你。”说罢,师映川便走了出去,他随便找了一个下人,吩咐取一些外伤需要用的药送给连江楼,然后才走到外面。

此时雨基本已经停了,师映川来到外头,站在廊间,风缓缓吹动着他金绿色的华丽长袍,黑发结髻,面容绝美,双目之中却是流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邪异之气,他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望向前方,很快,远处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肌肤雪白,容貌精致俊美,与师映川颇为相似,正是师映川的长子季平琰,师映川负手看着儿子慢慢走过来,等到季平琰终于走到近前,他才淡淡开口,道:“……平琰,你来为父这里,是为了连江楼么。”

季平琰望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父亲,这个面带微笑却又给人以如冰雪般冷漠之感、视苍生为蝼蚁的男人,无数人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死去,他却依然可以表现得毫不在意,眼下对方并没有刻意表露出冷酷的表情或是神色,但本身却已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清冷微寒的感觉,那雪白的肌肤表面流动着一丝晶莹的光泽,如墨的长发望之隐隐近似青翠,虽然有熏香掩盖,但周身上下却还是弥漫出一股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浅淡清香,整个人与四周的环境仿佛浑然一体,双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现,季平琰知道,这预示着男人的修为已经提高了一层,达到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境界,而这样的变化,就是在连江楼被带回摇光城之后才出现的,分明是因为师映川一直以来郁结于心的魔障由于连江楼终于落入掌中而一朝破除,所以才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然而这种变化,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了……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季平琰还是压下了这些杂乱的念头,微微欠身道:“是。自从师祖被父亲大人带回摇光城,儿子便一直不曾见过师祖,今日,还请父亲允许我去见师祖一面。”

听到这里,师映川的双目中有殷红的冷光一闪即逝,仿佛两道来自地狱的鬼火,冷意森森,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眼神幽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要见他?平琰,我之所以将他囚禁于此,就是不希望他与你们接触,至于为什么不让你们接触,莫非你不明白原因么。”

“儿子自然明白。”季平琰慢慢说着,似乎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经过斟酌,从前年少之时,他还可以与师映川有着父子之间的温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的师映川已经与从前不同,在师映川面前,季平琰已经不再单纯只是儿子的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帝王之家,先君臣,再父子,这令季平琰在面对师映川时,必须要考虑很多,此时他定一定神,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师映川,神色坚毅,道:“我在年幼时就由师祖抚养,平心而论,比起两位与我极少有过接触的父亲大人,师祖才更像是我的父亲,抚育我,教导我,所以尽管明知道这样做会令您不满,我也还是想要见一见师祖。”说到这里,季平琰忽然自嘲地一笑:“更何况我现在也是修为被禁锢,与普通人无异,父亲难道还担心我会做什么吗?”

听了季平琰的话,师映川的眼睛微微眯起,双目之中透露出令人感觉到心寒的冷静与审视,他看着季平琰,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神色自如,步履优雅从容,等他来到与季平琰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时,他的右手轻轻抬起,放在了季平琰的胸口处,脸上露出一个无法分辨确切含义的微笑,以毫无波动的声音说道:“你确定要见他?也许他现在,未必想要见你。”

季平琰什么话也不说,师映川阴沉着脸,忽然就慢慢点了点头,然后他轻轻拍了一下青年的胸口,露出一丝夹杂着讥讽的微笑,就收回视线,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看他罢……他就在里面,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着,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便不再理睬季平琰,季平琰见状,迟疑了一下,既而便快步登上台阶,进到了门内。

一刻钟后,季平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微微苍白着,师映川双手笼袖,平静地道:“……如何?”季平琰定定看着他,半晌,终于道:“父亲,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后悔……”柔和的喃喃之声随风飘散,消失在空气之中,平淡中依稀隐伏着杀机,师映川眼中的红芒似乎更为耀眼,仿佛将心中积结已久的什么东西全部都聚集了起来,他又想起了那些画面,虽然他自诩心硬如铁,然而无论是谁,在被心爱之人连续两次亲手送入死地之后,都会哀莫大于心死,那是真真正正的痛彻心扉,从肉`体到灵魂都在因为那人的无情而剧痛难当,于是,在这种感觉如海浪般涌上又退去之后,师映川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愤怒之情,但很快,冷静重新又占据了上风,师映川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了,我的儿子……好了,回去罢,去陪陪劫心和香雪海,他们才是你真正应该关心的人。”

站在原地目送着季平琰离开,师映川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正常,但心中却是感到阵阵不适,几世轮回又重合的后遗症并不是没有,宁天谕的记忆融合之后,有时候甚至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导致他的性情隐隐变化,虽然并没有走向失控,后来还因此糅合,让他成为全新的一个人,但也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困扰,就好比在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季平琰时,那种亲情羁绊,已经比当年淡薄了一些了,也许在很久以后,终有那么一天,他对这个世界再无爱憎,很多人类应该具备的东西,包括感情,都会一一离开他了罢……

师映川闭上眼,随着如今心境和修为的越发提升,他也隐隐感到了这样的变化,他甚至对此有所推断,也许当所谓的永恒真正实现,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像是这天地一样,无悲无喜,被剔除了一切属于普通人的情绪,除了对于修行、进步的渴望,再不会有其他的强烈感情,到最后,也许是返璞归真,不再刻意地追求无情天道,道心自然,也或许是彻底屏弃了人类身份,成为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神’!

师映川脸上阴晴不定,一种阴暗无比的情绪正缓慢啮咬着他的心,良久,这双眼睛才慢慢地重新睁开,眼中一切的情绪都被抹杀殆尽,就仿佛从未有过迟疑与动摇,他转身走进门内,穿过长廊,在一扇门前停下,朱红色的木门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那个人在门内,而他在门外,仿佛就这么将他与他之间永远隔了一条天堑……师映川顿了顿,跨出一步,登时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出现,将朱门缓缓推开,一股香气也随之扑面而来,他笑起来,声音轻柔得如同恋人之间的低语:“连郎,我刚才忽然又想到一个有趣的玩法,我们现在就试试罢。”

……

黑夜终究还是抵受不住时间的流逝,缓缓地淡下去,逐渐就有光亮自天边漫出,次日一早,当连江楼醒来之后,身边已不见了师映川的踪影,此时喉咙的疼痛已经消去大半,连江楼神情泰然,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冷冽意味,眉宇间凝聚着令人隐隐生畏的深沉之色,他披衣下了床,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目光平静地望向晴朗的天空,灿烂的阳光洒遍大地,眼前尽是一片光明,连江楼英俊的面庞微微有一丝冷漠,片刻,他皱了皱眉,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显然昨天被师映川弄伤的喉咙还没有恢复过来。

“……你醒了?”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药气,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连江楼转身,就见师映川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瓷碗,里面的药汁还在冒着热气,师映川道:“把窗关上,外面冷,你最好不要着了凉。”说着,走到连江楼面前将碗递过去,连江楼接过,饮尽了碗内异常苦涩的药汁,师映川面带微笑,见连江楼把药喝完,才说道:“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一大早才接到的消息。”

师映川仿佛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断法宗,万剑山,瑶池仙地,这三家在损失到这个地步之后,终于干了一件正确的事,宣布……归降。”

连江楼拿着空碗的手微微一顿,师映川扫了他一眼,淡笑道:“好了,三宗既降,万绝盟也就此彻底覆灭,这些年南征北战,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如今天下已定,只剩下一点扫尾工作,而且很快这三家就要派代表来摇光城递交降书,到时候,我可以让你远远看上一眼,你觉得如何?”

连江楼表情平淡,没有回答,师映川见状笑了笑,伸手握住对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你看,我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不能实现的,不是么?”

……

这一年冬天,断法宗,万剑山,瑶池仙地三大宗门归降,万绝盟最后的抵抗力量也被瓦解,至此,昭示着持续多年的战乱终于走到了尾声,事实上无论是哪一方,都在这场逐鹿之战中损失巨大,人口锐减,不少地方用赤地千里、了无人烟来形容都并不算多么夸张,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但不管怎么样,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三宗派出代表入京,由师倾涯,厉东皇,阴怒莲三人带队,代表着三大宗门彻底归顺。

三家使团入京时,正值数日风雪刚刚停歇,整个摇光城都被大雪覆盖,城内已接到消息,一时间城门大开,自有师映川派人前来相迎,三宗归降,直接受控于青元教,并不经由朝廷过手,其中种种,耐人寻味。

马车内,师倾涯掀帘向外望去,只见沿途尽是甲胄鲜明的军士,高阔的城关上亦是布满甲兵,气象庄肃,又有一队队身着沉重甲胄的武士分布街道,维持着秩序,只是这些人并非都是朝廷禁卫,一部分人身上的黑色披风上绣着鲜明的血莲,却是所属青元教,一时间师倾涯放下车帘,默默不语。

在众兵围绕之下,使团进入内城,这时使团中的其余人就另作安置,只有搭乘着使者的三辆马车被允许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绕过重重城墙,马车终于停下,师倾涯自车中而下,只见面前一片阔大的广场,两侧尽是身穿绣有血莲标记锦衣的青元教教众,无数锐利如箭的眼神皆往这边看来,师倾涯望了一眼不远处正走下马车的阴怒莲与厉东皇,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时进得殿中,里面人不多,但都是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上首宝座上,身穿华服的男子表情淡淡,身后的珠帘内,隐约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师倾涯顿时微微一震,已猜到那人的身份,但此时这样的场合,又怎容又有失,他虽年少,却知道轻重,当下便按捺住,他自下而上看去,只见得宝座上的男子与当年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象哪里变了很多。

接下来并没有多少繁琐仪式,等到结束之后,师映川忽然开口道:“……涯儿,上来,让本座看看。”这声音并不冷淡,也谈不上太过柔和,师倾涯心中一震,随即应道:“是。”就登上台阶,来到对方面前。

师映川看了看这个少年,此时与当年那孩童模样相比,已是变化很多,不过容貌与自己倒不是很相似,更像是他的生父季玄婴,一念及此,心中不免默然,就转而看向下方厉东皇,道:“……季玄婴如今身在何处?”

旁边师倾涯听了,脸色微变,只低头不露出来,阶下厉东皇神色复杂,微微欠身道:“将近一个月之前,季玄婴暗中离开万剑山,不知所踪。”师映川闻言,轻轻自言自语:“沉阳,你这是在怕我么……”却也不多理会,起身一拂袖,就准备离开,这时却见阴怒莲抬头道:“不知教主可否让我等去见宗主一面?”师映川深深看她一眼,忽地微笑起来:“当然。不仅如此,本座还可以允许他们回去,继续执掌宗门。”说到这里,顿一顿,语气却是漠然:“……除了连江楼。”言罢,拍了拍手,殿后便走出一个青年,气度从容,相貌与师映川十分相似,正是季平琰,师映川环视四周,然后目光落在面前的师倾涯身上,最后又移开,朗然道:“至于断法宗,日后就由季平琰执掌,是为第二十八代莲座。”

话音既落,珠帘一响,从中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场众人看清楚了男子相貌,俱是微微动容,师倾涯更是死死看着对方,身体微颤,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通体墨黑的古剑,将剑递给季平琰,季平琰单膝及地,双手捧住象征着断法宗历代传承的和光同尘剑,男子这时转身回到帘后,再不出现,众人见着这一幕,心中都很清楚,季平琰原本就是宗子,如今又从上一任宗正手中接过传承之剑,无论怎样,从宗法章程上,已是名正言顺,此时,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就已然成为新一任的断法宗之主了!

两日后,恢复修为的傅仙迹与师赤星随着双方的使团各自返回,继续执掌宗门,当然,两人都是被种下九转连心丹,受制于蛊虫,不怕他们日后有所图谋,季平琰则带着梵劫心与女儿纪桃,启程前往断法宗,接管宗门,而师映川也派出大量人手赶赴三宗,便于控制,至于师倾涯,师映川将其留下,放在自己身边管教,至此,时隔千年,继泰元帝时代结束之后,天下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统一。

……

大周皇宫。

雪花纷纷扬扬,御书房内十分温暖,只有晏勾辰与晏长河父子二人,已是少年的晏长河安静地磨着墨,未几,晏勾辰批完一道奏折,拿起旁边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这几日见过倾涯了?”晏长河应道:“是,前天就在国师那里见过了。”晏勾辰微笑说着:“那孩子小时候经常跟你一起玩耍,你应该还记得罢。”晏长河笑了笑:“确实还记得,不过他那时还年幼,倒是已经对当初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晏勾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觉得他如何?”晏长河不假思索地道:“气度不凡,容色丰秀,虽还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已是许多成年人都及不上的,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可比。”晏勾辰眉毛微扬,注视着儿子,就说道:“如此,朕若为你向国师求倾涯为王君,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