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灵有成之士,食量会逐渐减少。蒋天羽几个,甚至阿呜,都只略吃了几口,便纷纷放下碗筷。特别是蒋天羽,他心中有事,既激动又不安,早早便说已饱。

少年心中记挂林放,见蒋大嫂进里屋收拾碗筷,他在门口咳嗽一声,挑帘进去。只见端木羽已经起来,在**闭目打坐。而钱媛正扶着林放在屋中走动,九阴在一旁细细观察。

钱媛见蒋天羽进屋,对他说道:“九阴姐姐让再活动一下才能过夜,否则夜里时间长,影响了血脉运行,怕是不好。”

少年点点头,看着林放那张全无表情的面孔,感觉既亲切又陌生。他看过多时,这才向九阴低声询问病情。

九阴只等他来问,走近身前笑道:“先不说解毒,我上午被人抓得胸口也疼,后背也酸,这笔账,怎么算呐?”

少年见她又提起此事,大窘无比。只好低声道:“那,您说怎么办?”

“好办,你娶了我,就成啦。”九阴嫣然一笑,眼角眉梢生出万种风情。

“啊?”少年不禁惊呼出声,他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大胆的女人,三言两语便要成亲,只怕是“花满楼”的姑娘也没有如此奔放!

不过腾蛇九阴并非花满楼的姑娘可比。她仰着一张俏脸,逼近蒋天羽面前,一双眼睛似怒似笑,只等少年答复。两者离得太近,九阴吐气如兰,一股少女体香钻到少年鼻孔中来,吓得他连连后退。

九阴步步紧逼,一直把蒋天羽逼到床边。少年一屁股坐在**,扭头看到端木羽闭了双眼,忍着笑容,几乎要把脸涨红。蒋天羽无奈之下,只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拉住端木羽的手,急道:“师姐,你看她……您说句话啊?”

端木羽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你不要逗他了。”端木羽终于开口。说罢,与九阴一同笑出声来!

蒋天羽还在一头雾水之间,钱媛也笑着来到跟前,和他说道:“刚才我们三个说逗逗你来着,看你什么反应。我们各说一条,你猜怎么着?”

“怎么?”蒋天羽问道。

“竟是九阴姐姐猜着了!她猜你必会向端木姐姐求助!”

“哦,闹着玩啊!还好,还好。”少年顿时如释重负。

九阴把眼睛一瞪,佯怒道:“什么叫‘还好’?本姑娘配不上你么?”

“不不不!”急得蒋天羽双手直摇,“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这种大事,还是不要太过唐突了吧?”他怕九阴还要拿他取笑,就道:“姐姐既然不愿走,那回头我和师姐禀明师父,求他老人家收你为徒,可好?”

九阴把手一摆,笑道:“算啦,那可高攀不上!我这样一个异类,天生没有父母亲人,也从没拜过师父,受不了那拘束。等她解了毒,我便走了。”她这话说到最后,着实有些意兴阑珊。让人听了,不禁感慨。

少年听她说话,想不到九阴也是没有父母亲朋的孤儿。这一点上,与自己一行人众都差不太多。他长叹道:“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身世!”

九**:“不提这个,先让林姑娘睡下吧。”少年一听,赶紧退出房间。过了片刻,钱媛又叫众人进来。于是蒋天羽、阿呜、舒江连同屋内的端木羽、九阴和钱媛,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商议之下,认为眼下人数太多,端木羽的白羽已不能承载诸人施展“遁空”神技。更何况她现在还需要恢复精神原能,也不宜催动白羽赶路。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端木羽受伤的原能调养好为是。

然后便是林放的伤势。蒋天羽心中一直记挂此事,虽有身世线索之喜,也不能抵消林放中毒之忧。

九阴说道:“林姑娘中的这个‘行尸毒’,若是普通‘行尸蛛’下的,我倒还能治上一治……”

阿呜问道:“这么说,大姑你也没有把握么?”

九阴把脸一沉,道:“什么‘大姑’?会说就说,不会说闭嘴!”她一变脸色,吓得阿呜点头连连,当真胜过了师父的呵斥。

看来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阿呜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这个九阴姑娘,娇滴滴一个青年女郎,硬生生将这两米多高的莽汉吓成了三岁孩子。

阿呜闭嘴,不敢再说。蒋天羽道:“那么九阴姑娘,我二弟身上的毒,还有没有解?”

“有。”九**:“不过,可能要费一番周折了。”

“您说说看,我们尽力而为。”少年语气沉静,眼睛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芒。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找到下毒之人,这点小毒,必定迎刃而解。”九阴语气轻松。

“糟了!”蒋天羽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懊悔。“那个‘五色毒妇’晏平,恐怕已经被我一拳打死了。这可怎么办?”

“哎呀!师父,你怎么如此莽撞呢?”阿呜忍不住,对蒋天羽埋怨。他还想再说,九阴一声轻咳,阿呜吓得大张着嘴,不敢出声。

这时端木羽说道:“当时的情况很乱,但我看到那个妇人被碧山的拐杖救起,想来是死不了吧?”刚说到此处,她忽然“咦?”了一声,沉思不语。

少年见她欲言又止,忙问道:“师姐,您想到了什么?”

端木羽向九阴问道:“不知你可注意到,那个符离是被谁救了?”

九阴听她这话,眉头也是一皱,“看不清,只见到一条灰影,大概像是个人。妹妹你灵功深厚,也没看清么?”

端木羽沉默片刻,这才说道:“除了我师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带着一个人有如此快的身法……”她犹豫一下,又道:“恐怕,就连师父,都要比此人慢上一些!”

阿呜看了看九阴,他虽然不敢说话,但把眼睛瞪成了包子,一脸的不相信。蒋天羽当时陷入癫狂边缘,没有注意到符离的事情。现在听师姐与九阴这么一说,也觉得难以置信。至于舒江,他功力所限,根本没见到有人救走符离。

端木羽见众人如此神情,不想令众人不安,于是说道:“符离怎样,早已经和白沙岛无关。还是林姑娘要紧。”

九阴“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行尸蛛’修成人形的,除晏平之外,再无他人。如果要林姑娘治得彻底,最好还是找她。”

蒋天羽一听,大感挠头。问道:“真的别无它法了么?”

九**:“世事无绝对,俗话说‘上有丛蓍,下有伏龟’。也许在晏平修炼的那片‘行尸楠’树林中,能找到解法。这个我以常理推测,并不确定。”

蒋天羽点头道:“有希望就好,她现在这个样子……”少年说着话,向平躺在**的林放看去,一床薄被盖住了她修长的身躯。

此刻林放闭目安睡,长长的睫毛有时候抖动几下,像是梦到些什么。她的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动也不动一下,宛如最高妙的画家笔下的一幅睡美人。不过,除了胸前轻微起伏之外,整个人再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少年看了,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心头用手揉捏一般,气也喘不过来。只好硬生生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又聊了一会,时间不早。蒋天羽嘱咐钱媛几句,要她多多照顾表姐,夜里帮她翻身,不要咯坏了她。钱媛一口应承,少年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间。

蒋良请蒋天羽众人到另外一间屋子大炕上休息。少年轻轻摆手,指指堂屋的桌凳,小声说道:“你们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值夜。”舒江和阿呜一见,要替他值夜,却被蒋天羽劝退。众人拗不过,只好由他。

夜深人静,外面的幽幽星光透过门缝,洒进堂前。少年一边关注里屋动静,一边默运存思,去探查自己丹田间新生成的“黑洞”。

在灵识探查之下,这个黑洞依旧是慢慢运转,一点一滴,将灵境中放出的星光都吸了进去。少年探查黑洞背面,觉得像是一个漏斗尾巴,似乎远在无极,又似与自身脊柱相连。这等又远又近,实在令人费解。

少年细细思量白天的剧斗,别的还好,只是不知为何“大衍”招式一出,尚未离体,便被黑洞发出的“暗混沌”生生扯回,抵消掉了。不过只要自己不用“大衍”,别的原功倒是威力猛增,就连“舞空术”都快了一倍不止!

他反复思索其中关键,想自己击败吴青峰的那颗“暗混沌”球,究竟是怎么发出的?结果只是记得当时情绪狂暴至极,那颗“暗混沌”球便由心而发,完全没有路数可循。

想到那颗“暗混沌”原能球,蒋天羽觉得并不比师父所授“原能波动拳”差上多少。如果能加以修炼,必定威力更盛!

“这不会就是师父讳莫如深的‘黑暗之力’吧?”蒋天羽想到此处,打了个冷战。可眼下这丹田黑洞长在身上,既不能取出,也不能消灭。

“总之等事后向师父说明便了,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蒋天羽安慰自己道。

蒋天羽用灵识探索了一会自己那一片星光,和丹田中的黑洞。思索之余,他想到天亮之后即将能见到编制自己这把竹篮之人,不禁心跳加速,激动难抑。此时屋里屋外一片漆黑,看天上星光,正是午夜时分。蒋天羽拿起竹篮,也不用灯火,只凭灵识细细探查。

突然少年发现,自己的竹篮上,有一排模糊的字迹发出莹莹灵光!

少年大奇!这个在以前,绝对未曾有过!

本来这只竹篮在灵境空间中存放日久,被“万象空间”波动所染,已经渐渐带有些许原能波动气息,这本不足奇。但字体发光,却从未有过。

“难道是因为到了家乡,这才出现字迹?”少年想到此处,心中大动,他急催灵境星光,而丹田黑洞随着他情绪起伏,也渐渐加快了转速!

一行极其微弱的小字浮现出来!

少年借着星光看去,竹篮上出现“鸡鸣山□家集”这五个字。其中的空格处正是那个用朱砂写就的“蒋”字。发光小字,随着他原能减弱,又消失不见。

“这难道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线索不成?”少年心中激动,黑洞越转越快,五个小字再一次浮现在篮上。

“是了!必定是他们的一番苦心!”

蒋天羽暗道:“准是在我出生不久,他们遭遇强敌,这才将我藏在西泽湖畔。又怕我找不到自己的身世线索,才在竹篮上写下这行小字。只怕是因为敌人太强,若我功力不够,贸然前去报仇,便白白送了性命。所以他们才用极浅的原能把这五个字写在篮上,如果我的实力不足自保,那是轻易看不到这一行字,也就寻不来此地!可他们却想不到,冥冥之中,我误打误撞,居然也来到此地!”

少年转念一想,“若非我丹田黑洞出现,不要说跑,恐怕早就死在昆仑剑阵之中了!那也是来不到此地。看来此时我到蒋家集,当真是老天的安排!”

少年的脑中,开始想象当年母亲刚刚诞下自己时的情形。

“那必定是危机重重,父亲和母亲两人浴血奋战,终于将自己藏到大陆的南方一隅……”他胡思乱想之余,心中更是激动难耐。少年从没有觉得一晚的时间竟有这么长。

好容易挨到天明,山里人家都起得早,蒋大哥与蒋大嫂各自起床,收拾家务,生火做饭。蒋天羽侧耳倾听,听到东屋的老人起床梳洗。他心中激动万分,自己二十年的身世之谜,终于就要揭开!

早点做好,蒋良招呼少年吃饭。蒋天羽哪还有心思?他见蒋大嫂已经从老人房间里将碗筷收拾出来,急忙向蒋良求道:“大哥,您先和老太太打声招呼,也好让老人家有个准备。”

蒋良呵呵一笑,拎过少年的竹篮:“放心吧,老人平时身体好得很,出不了岔子!”他说罢挑帘进屋,和母亲低声说起这件事来。

少年在外屏息倾听,听蒋良将自己的事情简单向老夫人一说,那位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片刻之后便让蒋良出去,只把篮子留在屋内,谁也不许进屋。

蒋良出门之后大惑不解,少年急问情况,蒋良却只是摇头。此时阿呜等人也来到门旁,低声问询,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老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过了一阵,只听屋中老夫人说道:“叫那个孩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