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哥!哥哥!带我去钓鱼嘛!”

“哥哥,妈妈在哪里啊?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啊?”

少年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小叶子的身影。随着长杆速度的加快,少年进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眼前就是仇敌的尸体,六年的包袱一旦放下,少年瞬间似乎迷失了方向。他以为杀死敌人能让自己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现在却发现,原来的自己竟然随着仇敌的死去瞬间消失!

少年现在的仇恨和思念都变得更加疯狂!

“啊!小叶子啊!你在哪里啊!?我好恨啊!”少年爆出一声怒吼,突然奋力一挥,酸枣木向已经死透的疤瘌眼最坚硬的头骨砸去!

以枪梢做棒是枪法的大忌!轻则枪毁,重则两臂齐断!少年此时已经完全疯癫,哪里还去顾忌许多!

“喀嚓!”一声巨响,杆梢竟然生生砸入疤瘌眼的两眼之间,头骨劈成两半!

“噗嗤!”鲜血与脑浆溅了少年一身。少年正欲挥杆再砸,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它已经死了,再砸下去,又能怎样呢?”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少年听到这句话,虎躯一震,本来扬起的长杆摔落在地上,瞬间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这时,女子转到少年面前,月光的映照下,此女一身宽大的白衣白裙,白色丝巾遮脸,除了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之外,看不清身材相貌。

见少年依旧痛哭不止,女子轻叹一声:“蒋天羽,如今你已经报了仇,有没有觉得快乐了呢?”

又过一会,少年蒋天羽哭声渐渐收起,慢慢把头抬起来,看着女子的双眼,摇头道:“我忽然发现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更谈不上快乐了!”

蒋天羽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自从妹妹丧身于敌家之口,蒋天羽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复仇!而此时此刻,仇敌已经被他击毙。那么,少年本就空白的世界里还剩下什么呢?蒋天羽沉默了,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白衣女子眼睛盯住蒋天羽,突然问道:“蒋天羽,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蒋天羽正在神思,听到女子发问,随口回答道:“我是从村里游水过来的,可能还要回村里去。”女子闻言,突然伸手抽了蒋天羽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怎么来的?”

“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哪里?去……”

女子见蒋天羽还有点迷糊,轻叹一声,“算了,不问你了。东西还我师父。”说着把手在蒋天羽面前摊开。

蒋天羽一个激灵,好像一下子醒悟过来。他赶紧从手腕上把那团丝线抹下来。又从腰间将匕首与弩箭抽出。想了想,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根血迹斑斑的水酸枣长杆。

蒋天羽捧起四件武器,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多谢老前辈借我三件宝贝,多谢白小姐您为我指点这畜生的踪迹。没有这两条,我恐怕今生大仇难报!这根酸枣木,理应归老前辈所有。”

女子噗嗤一笑,“哪个告诉你我姓白的?”

“还有,你刚刚报了仇,却发了疯,照这么看啊,报仇反倒害了你。你应该恨我们才对,怎么反倒谢我们呢?”

蒋天羽听了,一时之间没绕过弯来,正在心存迷茫。忽然眼前一晃,匕首和丝线消失不见,只听到女子的声音隔着茫茫水雾从远处传来:“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我和我师父,至于你是怎么杀死疤瘌眼的,好好编个故事吧!黑弩留给你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还有!你的枪法实在烂的要命!拿着你那根破木头,好好找个师父学学吧!”

蒋天羽朝着声音的方向狂奔了几步,把两手圈成一个喇叭,大声喊:“白小姐!以后怎么找到你们啊?”

“等你想明白了那两个问题再说吧!”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之后,天地万物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微风轻轻摇动树梢的声音。似乎刚才的一场剧斗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西泽湖镇上每年失踪的大人小孩总要有几十个,其中一半以上,是被这条“疤瘌眼”害了。以至于谁家孩子不听话,不睡觉,大人就会吓唬他说:“再闹,疤瘌眼就来吃你了!”

“疤瘌眼”——这条鳄鱼正是蒋天羽的仇敌!它已经成为一头低级灵兽。

所谓灵兽,在这片大陆上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动物拥有了仿佛人类的智慧。它们(也许应该称为“他们”)学着像人类一样思考,像人类一样有情感,凡是会思考的动物,统统可以称为“灵兽”。

灵兽等级从低到高,其智慧与情感也逐渐增多。甚至有些高级灵兽学会了人言,可以直接和人类交流。它们有的和人类毗邻而居,互不相犯,有的独霸一方,自得其乐。

但是,有一小部分灵兽为了加速自己的进化,采取吃人的办法,尤其是人脑,可以极大地缩短进化过程,事半功倍。那些因为吃了人而渐渐产生了智慧的灵兽,它们已经尝到过甜头,往往就会变成人类杀手,吃人魔王。

眼前这头食人巨鳄“疤瘌眼”,正是因为吞吃了人类而成为低级灵兽,它已经具备情感和智慧,视人类为仇敌与美食。因为“疤瘌眼”这三个字不仅在这片西泽湖上被人类熟知,甚至兽界也广为传播。这件事情让这头称霸一方的巨鳄心存愤恨,因为脸上这道伤疤,竟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留下的!

“哥哥!哥哥!我们去钓鱼吧!”小女孩扎着两个弯弯的小辫子,笑着,忽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仰望着少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小叶子,你好像还有作业没写完哦?”少年拍了拍小叶子的脑袋,继续手里的活计。

只见他正把一柄铁制的小斧头用肠线仔细地绑在一节水生酸枣木的斧柄上。这把小斧头本来是一把耕地用的农具,因为末端断裂,已经不能再用,所以被少年拿来经过打磨以后,当了斧头。

水生酸枣,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木材,它只生在鳄鱼窝的附近,因为只有鳄鱼患了肠胃病的时候,才去吃这种酸枣治病,而酸枣种子只有通过鳄鱼的消化,被排泄出来以后,才能发芽成长。而且这种灌木想要成才,必须要有鳄鱼粪便作为肥料。十年以上的酸枣木,坚不可摧而且刚中带柔。是制作兵器的上等材料。

由于生长的条件苛刻,因此一根上好的可以用作斧柄的酸枣木也价值不菲。如果能有一根长到手握粗细,两米长短的酸枣木,简直奇货可居,甚至会有人因此铤而走险,又或者杀人越货!

此刻,少年手里的那一截短短的斧柄,吸引着少年全部的注意力,他仔细地把鱼肠线缠住斧头和斧柄,嘴里随口答复着妹妹。

“哼!哥哥就是这样!一工作就不理人家!等明年我毕业了,可以拿武器,一定弄一个水酸枣长枪,羡慕死你!”小叶子气得鼓鼓的,把作业本往前一推,和哥哥生闷气。

“哎呀,小叶子又生气了啊!”少年打完最后一个结,把斧头往腰间一别,一把搂过小叶子,悄悄对她说道:“走!我们钓鱼去!不可以让罗叔知道哦!”

“嗯!”小叶子兴奋地把头猛点。

兄妹俩拿起芦苇鱼竿,向他们的秘密钓鱼基地溜去。

“哇!哥哥好棒啊!已经吊了五条鲫鱼了!”小叶子既兴奋又嫉妒。看看自己的小桶子里,只有一条小鱼在喝水,又把头转向鹅毛鱼漂,染成红绿相间的鹅毛突然上下一抖,小叶子猛一甩杆,野蚕丝制的钓线被拽得笔直,鹅毛鱼漂在水里剧烈打转。

少年一见,兴奋大喊:“小叶子,别太用力!是一条大鱼!慢慢遛!”

小叶子把嘴闭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鼓起腮帮,一言不发,两只小手死死抓住鱼竿,顺着上钩鱼儿用力的方向,或松或紧,保持着一定的拉力。

遛了一会,小叶子渐渐体力不支,少年早就在旁边准备好,只听小叶子一出声:“哥哥帮忙!”少年一把接过鱼竿,只三两个回合,就把一尾七、八斤重的金色鲈鱼溜上水面!

小叶子一个猛子窜入水中,两手扣住鲈鱼的鱼鳃,把那条大鱼举高过头顶:“哥哥!你看!我捉到……”

突然,一条黑影从水底猛地冲出!巨兽张开森森巨口,向小叶子吞去……

“啊!”少年眼睁睁见到自己妹妹半个身体被鳄鱼吞噬,却来不及搭救,不由得额上青筋暴起,从腰中抽出刚刚扎好的短柄小斧,“我要你的命!”扬斧向鳄鱼劈去!

少年一个激灵,那一幕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哦,不!就发生在眼前一样!最后鳄鱼因为被劈中面部,猛地一退,把小叶子从口中甩出来,沉没入水中,不知踪影。

小叶子浑身伤痕累累,手里仍然牢牢抓着那尾金色鲈鱼。努力把眼睛睁开看了看哥哥,哥哥在大声叫着什么,看口型应该是“小叶子”。小叶子又看看手里的鲈鱼,朝着哥哥笑笑,就闭上了眼睛……

“小叶子!!”少年眼见妹妹在自己怀中死去,虎目含泪,扬天狂吼:“小叶子!妹妹啊!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为你报仇!不要死啊!小叶子!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