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

天上漂着浮云。

风陵渡口的荒野中走来一个人。

他一袭青衣蓝衫,手里拿着个酒壶,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缓缓的行走在旷野中。

“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蓝衫人一边饮酒轻吟,一边拉着白马走到一条小河边。

他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时已有些累了,便让那头骏马跑到小河边“汩汩汩”的喝着水。

而他自己却走到小桥上,一抖披风,仰头饮着美酒。

小桥,流水,浮云聚。

浪子,红尘,醉天涯。

此情此景,别有一番洒脱不羁的气息,伴随着流浪的脚步,家园已渐渐在望。

浪子抬起头,注视着天上的浮云,忍不住轻轻的叹息。

天涯流浪,惟有浮云才能看到自己的家乡,一个飘荡在尘世中的浪子,一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这段归家的路途。

一想到那青翠的大山,勤劳的村民,美丽的姑娘,浪子脸上就浮现出一丝丝温暖的笑意。

过了风陵渡口便是风陵城,再往北就是秦州府,到了秦州府,距离浪子的家也就不远了,他决定放慢脚步,不再快马加鞭。

反正他已把该办的事办完,这一路良辰美景,他要留着慢慢的欣赏,他已决心不再惹任何麻烦,安安心心的回家,自由自在的过完一生。

那白马似也了解主人的心思,喝完水后仰头高呼一声,欢快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浪子拍着白马的脖子,笑道:“难道你也想痛饮一壶?”

白马一见他把酒壶递过来,不禁又欢快的长啸一声,向前跑了出去。

浪子不禁哈哈大笑。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只因这时后面有人追了过来。

别人还在二十丈之外,他就感觉到了声息,这浪子好高强的武功修为。

“施主,施主!”远远的就有声音传来。

浪子回过头一看,只见三个黄衫小沙弥相互搀扶着走了上来,看情形中间一个小沙弥受了很重的伤,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

“施主,施主,我们三人是少林寺的人,被贼人追杀,侥幸逃得性命,请施主送我们一程吧!”小沙弥喘息着道。

浪子还未答话,那受了重伤的小沙弥忽然喘息着道:“大侠,我认得你,你就是当日送还我少林寺第三代智梦大师佛舍利的人!”

浪子冷冷的看着远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酒。

受伤小沙弥道:“大侠,你是我少林寺的贵人,当日大侠送还佛舍利后,少林寺突遭贼人行凶抢劫佛舍利,我等护送舍利子拼死逃亡,望请大侠施以援手!”

三个小沙弥都用着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谁知浪子动都未动,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大侠,也不是什么贵人,送还佛舍利是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做到,但你们丢失佛舍利却不是我的事,护送佛舍利更是与我无关,若要人施以援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那模样仿佛懒得理会这三人。

三个小沙弥面面相觑,这大侠好象一幅不愿惹麻烦的样子,脾气古怪得很。

受伤的小沙弥愣了半晌才道:“贫僧只是想大侠送我们一程,逃避仇家的追杀!”

浪子冷冷道:“在下独来独往,你们要走的路,与我不同!”

这时白马“咴噜噜”的嘶叫了两声,走了过来,浪子有些惊讶,不禁道:“你愿送他们一程?”

马儿竟然“哼哧哼哧”的喘了两声气。

浪子忍不住笑了:“好吧,你送他们一程,然后再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多谢!”两个小沙弥立即向浪子拜了三拜,然后把受伤的小沙弥扶上了马。

浪子也不答话,只是坐在小桥上继续喝酒,看着这三人离去,忍不住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又如何,呵呵,还不是像凡夫俗子一样满身烦恼,何不醉眼看人生呢?”

他兀自在那里喝着酒,不多时后面又追上来一批人,这些人就不是佛门子弟了,而是三个打扮各异的江湖客。

三个人的身材都很高大,都是一身轻装,手上都拿着兵器。

一个枯瘦老者拿着判官笔,神态严肃而紧张。

一个年轻公子摇着一把折扇,他穿得很华丽,神情也很潇洒,看上去就像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最后一个大汉挎着一把链子枪,瞪着一双三角眼,一脸凶悍的表情。

浪子虽还在喝酒,但此刻他还是看出,麻烦终于还是来了。

他不想惹麻烦,但麻烦总是偏偏找上他。

这三个人拿着不同的兵器,这三种兵器都是十分犀利,十分难练的外门兵器,能用这些兵器的人,武功绝不会差。

枯瘦老者走上前,拱手道:“喂,你方才可曾看见三个和尚经过此地?”

浪子仰头喝了一口酒,背过身淡淡道:“这世上除了酒之外,没什么事与我有关!”

枯瘦老者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时拿链子枪的大汉忽然走上前,大声道:“喂,问你话呢,先别走!”

浪子停下脚步,冷冷道:“你逼我,我不会说,你不逼我,我也不会说!”

大汉也愣住。

那年轻公子打了个哈哈,拱手笑道:“兄台好雅兴,独自一人仰观天象,醉卧小桥,兄台对饮酒一道看来是颇有心得呀。”

一听到酒字,浪子的眼里才有了一丝笑意,转头道:“你懂酒?”

年轻公子施施然走上前,摇开折扇笑道:“小弟略通一二,不过比起兄台境界还是差了一大截,小弟等人实在不想打搅兄台喝酒的雅兴,只望兄台告知那三个和尚的去向,我等三人立即就走!”

他显得彬彬有礼,话语也十分客气,但话里不客气的意思浪子还是听得出来:“我若不告知呢?你们三人就不走?你三人既已打搅,又何必客气?”

年轻公子万万没想到这人嘴巴这么厉害,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大汉厉声道:“你不说,那你就是在找死了!”说完,他大吼一声,飞身而上,软软的链子枪在空中抖得笔直。

这人内功居然已到了“束湿成棍”的境界,一般高手要想在这条链子枪下活命,可能性实在不大。

眼看着链子枪就到了浪子的咽喉前,浪子动也未动,只是轻轻伸手抓了抓,那动作就像伸手抓过来一棵白菜一样那么轻松自然。

链子枪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到了他手中,大汉的脸色变了。

浪子端详着链子枪,道:“这枪不错,可以换几两银子买点酒喝,我收下了,谢谢你!”

大汉顿时冷汗直流,他这杆链子枪,不知伤过多少高手的性命,饮过多少高手的鲜血,现在居然被人轻轻松松的抓过去,还要被人用来送到当铺去换银子买酒喝?

这种事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大汉愣着,那枯瘦老者可不愣,“嗖”的一声就窜了上去,窜上去时判官笔跟着伸出去,笔身有啸声,笔尖隐隐指向浪子胸前十三大要穴,灌注了内力的判官笔还丝毫不颤抖。

这老者居然是个打穴名家,一手打穴功夫的确是很了不得。

他虽然了不得,但浪子更了不得,他拿起手中的链子枪随便抖了抖,链子枪就像条鞭子似的,三下两下就把他的判官笔给卷走了。

老者当场傻呆,他在这对判官笔上有三十年的苦功,眼前这个人估计连三十岁都没有,但他愣是变戏法似的把自己的兵器给卷跑了,这人功力好可怕。

年轻公子也愣了愣,笑道:“兄台好身手啊!”

浪子笑道:“除了酒量,我不跟人较量其他的。”

年轻公子笑道:“兄台要喝酒,这真是简单极了,前面不远就是风陵城,小弟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兄台若是想喝酒,不妨拿去买酒就是,银子虽少,但请兄台千万莫要嫌弃!”说完,他居然掏出一大把金灿灿的金叶子捧在手里走上前,那模样毕恭毕敬,绝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诚意。

而且这一大把金叶子少说价值好几千两银子,让人想不多看一眼都不行。

只不过年轻公子却不知道自己这招,浪子曾经用过无数次,这怎么可能有效?

“那多谢了!”浪子笑吟吟的接过金叶子,同时也用手指夹起一片金叶子,然后就用这片金叶子轻描淡写的就挡住了年轻公子手上那把折扇的凌厉攻势。

年轻公子猛的跳了回去,骇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浪子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浪子而已,你们要找的什么和尚,与我无关!”说完,他挥了挥手,三件武器眨眼间就到了三人手里。

这三个人当场骇呆了,对方用的什么动作,他们三人居然都还是看不出来。

大汉立即拱手道:“高人请留步,却不知高人大号如何称呼,今日不打不相识,他日也好交个朋友!”

浪子淡淡道:“我没有朋友,也不想与人交朋友,你们走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身,看似准备离开。

三人立即相互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一起动手,这人是个祸害,绝不能让他活着。

只见三人同时一掠而出,冲着浪子后背袭去,三道精光亮起,远远看去就像三道飞虹从小桥上划过。

“唉,何必呢?”浪子喃喃的叹了口气,看着天上飘流的浮云,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缓步走下桥去。

小桥上,躺着三具尸体,三具尸体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他们死也不敢相信,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就要了他们三人的命。

这个高手究竟是谁?

他的名字也许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三个人死在风陵渡口,将会给后面追上来的人造成什么样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