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清冷,夜色深重。

金泽林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白兄,白兄请留步啊。”

白云飞停下脚步,冷冷道:“我警告你不要跟着我,否则休怪我无情。”

“白兄,你这是何必呢?”金泽林走上前,语重心长道,“陆夫人不过是北上我堡中做客,为嵩阳分忧解难,白兄你又何必与她过意不去呢?”

白云飞冷笑道:“好个排忧解难。”说完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冯青梅此时也追了上来:“白大侠请留步。”

“是你!”白云飞盯着她,“冯姑娘难道也来劝我?”

冯青梅拱手笑道:“哪有呢?我是追出来想请白兄喝酒的。”

白云飞也笑了:“冯姑娘的雅兴也不浅,放着金家堡的好酒不喝,居然要追出来。”

冯青梅道:“白兄,在下欣赏你独来独往,我看今夜你也未必会急着赶路,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共谋一醉你看如何?”

金泽林直看得眼睛发直,这冯青梅显然并非东胜人士,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她一个女子居然还邀请一个大男人出去喝酒。

金泽林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但白云飞却听得出。

“金兄可知附近有什么地方在卖酒。”白云飞问道。

金泽林吞吐道:“只,只有琼花楼。”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家青楼,白云飞忽然笑了:“好,就去琼花楼。”

冯青梅也笑了,她从来都不在乎去什么妓院。

她和白云飞第一次见面就在妓院里,人生中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

与那一次在风陵城的莳花馆一样,白云飞和冯青梅的到来直接震退一群龟奴老鸨。

白云飞三人选了张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酒还未上,冯青梅就开口了:“白兄,你动作蛮快的。”

白云飞看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允许你们二人跟着我?”

金泽林疑惑道:“白兄是什么意思?”

白云飞吐了口气,看着冯青梅一字一句道:“冯姑娘,白某若是没有看错,你应该是神眼神剑蓝大先生的爱徒,对不对?”

冯青梅霍然抬头,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我与你交手,你那柄短剑看似平凡无奇,其实却是坚无不摧的利器。”白云飞淡淡的说道,“如今这世上,除了蓝大先生、风愚子、徐鲁子外,还有什么人能铸出这么强悍的兵器来?”

“白兄今夜特别反常,想必是有十分重大的事情。”冯青梅沉吟了许久才道,“白兄,我实在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我随四大名捕追踪你到此,你自然清楚我是何缘由,请恕冯某受人之托,心情急迫,愿白兄以诚相告。”

金泽林惊讶的注视着冯青梅:“冯姑娘原来是蓝大先生之爱徒,金某却是失敬了。”

白云飞点点头,道:“金兄与冯姑娘虽与我没什么交情,但我相信两位。”

“哦?”

白云飞道:“正是因为没什么交情,我才相信。”

冯青梅盯着他:“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白兄刚才出来,就是要故意引我出来。”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我想冯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白云飞道,“我想问冯姑娘一个问题,我在风陵渡口的时候,冯姑娘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

冯青梅立即道:“不瞒你说,是少林心向大师告知的。”

“那么,冯姑娘是不是听说我在锦州劫了朝廷粮草,跟随诸葛先生去了秦州府的?”

“是的。”冯青梅疑惑道,“白兄的意思是……”

白云飞道:“我的意思不是想为自己辩护,我只是想说明一件事,一大帮高手都被黑侠要决战我这件事所惊动,然后全部集合在北方。”

“这样一来,南方就空了?”冯青梅问道。

金泽林忍不住道:“什么空了?”

白云飞道:“就是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南方这一带。”

冯青梅道:“我听望野大人和陆大人提起过,南方江北、嵩阳、锦州一带短短两个月,蝗虫肆虐,朝廷的赈灾粮草接二连三被不名人士所劫持,白兄难道怀疑……”

“我不是怀疑,而是可以肯定这些事不是老总就是黑侠干的。”白云飞不等他们二人问话就继续道,“证据就是廖七星和千日红,他们本来在风陵城被我亲手击杀,但在秦州府的芳草集与锦州府的柳云城分别出现。”

冯青梅的脸色沉了下来:“据说白兄也曾在柳云城出现过。”

“但那个时候我恰恰在秦州府。”

金泽林恍然大悟:“有人在假冒?”

“假冒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随便他们怎么假冒,武功是万万假冒不了的。”白云飞道,“我的武功冯姑娘应该清楚。”

冯青梅忍不住道:“原来你把我引出来,就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白云飞笑了:“你总算还有点悟性。”

冯青梅皱眉道:“柳云城的劫案,我自然不会相信是白兄所为,以白兄的修为,自然也不会做那种肤浅之事,但我却很奇怪,廖七星和千日红的确是被你杀死于风陵城,我想不通他们为何死而复生,而且都在秦州府和柳云城几乎是分别同时出现。”

白云飞沉默的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好半天才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假冒,假冒的人经过了非常精心的易容术,我在风陵城公馆杀死的廖七星和千日红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廖七星和千日红。”

金泽林忽然露出了可怕的表情:“陆夫人的易容术在我们这一带无人可比。”

“我师傅也精于易容。”冯青梅也骇然了。

“不错,他们两个人是最不可能的。”白云飞点头道,“但最不可能的人有时候恰恰是最有可能的。”

冯青梅和金泽林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一颗小小的佛舍利,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全江湖已经被震动,谁都脱不了嫌疑。

“我无意中发现了十三路黑道联盟的七星坛,毁了这个分舵后,其实已经惊动了这个大帮会。”白云飞缓缓的说道,“各种迹象都表明舍利子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偏偏又是假冒的廖七星、千日红、赵行空、天杀星等人杀害了我的朋友关东,发生了这么多事。”

白云飞顿了顿,道:“我若猜得不错,这些事都是他们布下的迷魂阵,让所有人把精力集中在北方寻找舍利子,然后他们好在南方做一件大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这件事必然是件非常惊人的大事。”

冯青梅和金泽林完全听得呆住。

“但你凭什么知道是在南方,而且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十三路黑道联盟?”冯青梅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还有,那个黑侠呢?黑侠又应该怎么解释?”

白云飞道:“廖七星和千日红虽然有假,但赵行空与天杀星却不是假冒的,因为当天我在芳草集亲眼所见他们二人的武功,他们若不是真的赵行空与天杀星,就绝对伤不了我那朋友,我那朋友也绝不会因我而死。”

每每一提到关东痛苦的惨死,白云飞的拳头就握紧,全身的热血就已沸腾。

这一路走来,他的朋友一个一个的离开他,尤其是关东和铁牛,这是他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事,这两个朋友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许比花如玉和陆新月都还要重。

冯青梅吐了口气,道:“所以你第一时间火速赶到黑风山,请到了百达通。”

“本来我也不敢相信,这么多的富豪权贵都是十三路黑道中人,但是一想到风陵城那样的地方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了七星坛分舵,我也不得不信了。”白云飞道,“但更重要一点就是十三路黑道的人其实已经被证明了。”

“你怎么个证明法?”冯青梅问道。

白云飞道:“南都城其实就是第一个分舵万马镇,它的舵主就是天杀星,我一把火烧了它。”

金泽林吃惊道:“牧阳马场?”

白云飞继续道:“接着我又烧了小龙坎、杨公岩、大河湾这些分舵。”

金泽林更加惊讶道:“这些全都是名人权贵呀?”

白云飞铁青着脸:“天晓得他们全是隐藏着的十三路黑道。”

“我懂了。”冯青梅拊掌道,“这些人一见同道一个接一个的被杀被烧,自然就会成为惊弓之鸟,细细数来,其实你只不过杀人放火才六处,但是突然被惊动的人却有十一处之多,黑风山的罗平恰恰是你的朋友,十三路黑道其实已经暴露了十二处,只剩下最后那一处神秘的总坛了。”

白云飞沉声道:“喽罗害怕,自然会涌到主子那里去,请求主子保护。”

金泽林的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说,说,说……”他说半天就是说不出来。

白云飞双眼一瞪:“不错,我就是说陆震风是那个大老总。”

金泽林当场就反驳道:“陆城主大义天下,天下谁人不知?怎么可能是……”

“只怕没人比我了解他。”白云飞叹息道,“有时候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原来所有的事情是这样的。”冯青梅低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江湖上的人都说白兄是个智慧奇才,什么事哪怕是点蛛丝马迹也休想瞒得住你。”

白云飞阴沉着脸:“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件事未必是这样,真相只有到了长州城才能揭晓,所以任何人都别拦着我。”

冯青梅道:“可是,谁能相信你呢?相信你这些话呢?舍利子呢?”

白云飞的目光落向窗外,沉声道:“我这条残命我早就懒得管了,当初大师救我性命,今天为报大师之恩,白某人何必在乎别人信不信?又何惧刀山火海?”

冯青梅静静的注视着他,喃喃道:“心眉大师说真若有人能破解迷局的话,那人就一定是你,本来我还不太相信。”

金泽林不禁问道:“那么现在呢?”

“看来我也不得不信了。”冯青梅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