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喊出“杀”字时,她自己并没有动,但流云和山岩却动作快得惊人。

尤其是山岩,他对刺杀白云飞有绝对的信心,毕竟丰桥驿一战,他对白云飞的身法变化很是了解,虽然此刻没有青风和古松的配合,但他自信自己与流云联手,白云飞就算可以闪避,也已失去先机。

他看得出白云飞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手极大的消耗了他的内力,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的,此刻正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再说他们有月影撑腰,还担心什么?

所以山岩冲得最快,冲在了最前面,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冲得这么快,然而也是最后一次。

“噗嗤”一声。

这一声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山岩的胸口突然有鲜血乱飙出,一截精亮的剑尖随着鲜血冒出。

他吃惊的看着这截剑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嘴里也有鲜血涌出,他像垂死挣扎的狮子一样,狂吼一声,然后就向前扑倒在地。

他倒下去后才看见,流云脸色阴沉的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剑,剑尖在滴血,滴的是他山岩的血。

“你……”山岩的目光里闪动着怀疑、恐惧和不信。

他做梦想不到,流云居然给了他背后一剑。

“为……什……?”那个“么”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山岩就断了气。

流云的剑法一如既往的迅急辛辣,果然也是一击毙命。

“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流云看着山岩的尸体,表情像是在叹息,但更像没有表情一样冷漠。

白云飞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想不到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杀光了你多年的同门师兄弟。”

“你错了。”流云道,“我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白云飞沉默着,道:“以你这么苍老的年龄,难道真的会爱上一个人么?”

他说出这句话后又有些怅然,爱是没有理由的,人类的爱虽并不全等同于爱情,但有时候爱却足够让人类疯狂,它不在乎那个人是不是老人。

白云飞忽然就回想起了花如玉,他忽然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和眼前的流云其实并没有差别。

白云飞叹了口气,道:“你……”

流云立即打断了他:“我知道我并不是你对手。“

白云飞笑了:“你是你们四个人中之首,原来这不无道理,因为最阴险、最狠毒、最狡猾的一个就是你。”

流云冷冷道:“我虽不是你对手,但你也此刻也杀不了我。”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月影。

白云飞当然懂得他的意思,意思就是他必定不是月影的对手,毕竟他并不知道月影的深浅。

白云飞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笑得很凄凉:“既然如此,你走吧。”

剑尖的鲜血干了,流云缓缓收回他的剑,把剑入鞘,他走到月影面前,淡淡道:“我们可以走了。”

月影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流云道:“为了你,我连自己师门的人都杀了,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吧?”

诚然,一个男人若像他这样,那确实是真心无疑。

月影瞪着他:“你不杀白云飞?”

流云道:“杀他何用?”

月影面无表情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流云道:“他可以为青风保密,当然也可以为我们保密。”

白云飞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道:“我确实可以为你们保密,我也想不到你们两个人居然有一腿。”

流云道:“现在该死的人都死光了,我们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溜走,脱离青龙会远走高飞,过两个人的日子。”

月影沉着脸没说话。

白云飞看着她,流云也看着她。

月影忽然道:“你要我跟你走?”

流云道:“是的,我要你跟我走。”

月影道:“你要我跟你这么一个老得掉牙的老头子走?”

流云的脸色变了变,道:“我人虽老,但对你却从没变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恋人之间才会出现的情话,它听来本应是甜蜜动人的誓言,但白云飞听来却忽然觉得流云很可怜,他其实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老人而已。

月影忽然笑了,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这样的绝色美人笑起来本是百媚横生,风情万种,但看到她这种笑容,白云飞才知道有时候笑容甚至比利剑更伤人。

流云脸上已全无人色,他颤声道:“你本答应过我,铲除了这些人,你就和我去……”

月影的笑声忽然停顿,冷冷的打断他:“滚!”

所有爱的结局,几乎都可以用这个字来解释。

这个字此刻比世上任何武器都具有杀伤力,因为它不但要人的命,而且连人性尊严,也一同剥夺。

流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缓缓的转过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月影终于动了,她这一动的速度也和白云飞差不多,但她要的却不是白云飞的命,而是流云的命。

她手一招,流云腰上的长剑就倒了她手里。

“你这没用的废物,去死吧!”她杀人的表情就和魔鬼没有区别,甚至比流云他们杀人时更加狰狞更加可怕,但流云却根本就不闪避,任由剑尖从自己后背穿透,然后再从前胸冒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躲避,正如没人可以解释一个迟暮老人的感情。

与山岩一样,流云也被一剑穿心,但他居然还能非常镇定的转过身来,冷冷的把月影看着。

月影的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能撑,她的手猛的再一用力,“噗嗤”一声,剑锋旋转着捣碎了流云的心脏。

“你答应过我,铲除了这些人,你就和我去一个无人的地方,过两个人的日子。”这句话,他总算是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了,而且他还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我死都不可以离开你。”

月影的脸色彻底变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流云的双手死死的抱住了她,就像把钳子,丝毫不肯放松半分。

而且他胸口上冒出来的那截剑尖也刺进了她的胸膛,他生前不能和她一起,但死后却能一起长眠,他总算对得住自己残杀同门的代价。

爱的代价。

这种结果,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随着月影的喘息越来越粗,眼睛越凸越大,血越流越多,终于,他们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干燥的沙漠上。

这片像黄金之地的沙漠上,四处都是鲜血、尸体和兵刃,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幅凄厉的图画。

白云飞就站在这图画中间,长长的叹息着。

强敌已逝,他似乎并不觉得庆幸,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他是个很忠实的老人。”西门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沙丘上,看着流云的尸体喃喃的说道。

白云飞转过身:“哦?”

西门青叹息道:“至少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不惜代价去实现,所以我说他是个很忠实的人,他对自己的爱忠实,虽然他很老。”

说完这句,西门青身后的黑衣仆人走上前,来到月影的尸体面前,“哧”的一声撕开她的裙子,然后从她两腿之间摸出一个水晶球。

这正是天眼神珠。

西门青喃喃道:“她本是个高手,把神珠藏在她的内裤里,要取得实在不容易。”

白云飞一点也不吃惊,他淡淡道:“确实,我看得出来,她的修为相当高了,只有接近她的男人才有机会获得神珠,本来我以为流云能够拿到,谁知她居然还是个**,这真是希奇。”

西门青有些惊讶,不禁笑道:“看来白兄对辨别女人的本事,那是相当有造诣啊,果然也是个忠实的人。”

白云飞看着西门青和黑衣仆人,喃喃道:“你们岂非也一样忠实。”

西门青讶然道:“哦?”

白云飞冷笑道:“对青龙会忠实。”

西门青笑了,笑得阴险狡诈:“白兄,我真是不得不服你,要瞒住你的眼睛,简直比从她内裤里取东西都还困难。”

白云飞叹了口气,道:“是啊,我都差点进入一个误区,以为他们两拨人是受青龙会指使,其实呢,西门兄也是青龙会的人。”

西门青更惊讶:“请问白兄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白云飞笑道:“其实在龙门客栈第一次见到西门兄和月影姑娘,我就知道你们都是青龙会的人。”

西门青居然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莫非是那龙门客栈掌柜告诉你的?”

白云飞道:“那倒不是他告诉我的。”

西门青道:“难道白兄自己看出来的?”

白云飞笑道:“这件事本来就不难看出。”

西门青道:“愿听白兄详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