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越野急行(下)

灰蒙蒙的天上透出些红色,大地与远处的树木则显得更黑了;红色渐渐地与灰色融调起来,有的地方成为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别的红,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又待了一会儿,红中透出明亮的金黄来,各种颜色都露出些光;忽然,一切东西都非常的清楚了。跟着,东方的早霞变成一片深红,头上的天显出蓝色。红霞碎开,金光一道一道地射出,横的是霞,直的是光,有天的东南角织成一部极伟大光华的蛛网;绿的树,野草,都由暗绿变为发光的翡翠。老松的干上染上了金红,飞鸟的翅儿闪起金光,一切的东西都现出笑意。

各种生命睁开了眼睛。最早起来的是云雀,它们迎着太阳飞上蓝天,扑着火亮的翅膀,向地上洒着金豆子般的歌声。接着,野兔睁着朦胧的眼睛,两只爪子在嘴上一左一右地捋着胡子,对着太阳梳洗打扮。

收拾好一切的装备,我们小队开始了这艰难一关的考验。一声令下,小队的队员们各展身手在这光秃秃的岩壁向上爬去。这一片岩壁很光滑,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用军匕去挖,上面的队员用脑袋顶着。

攀岩到一半的时候,队员们突然找不到可攀的着力点,顿时呈骑虎难下之势,我们只好把身体紧紧贴着山壁,一点一点往上挪动。

这样的攀岩很吃力,我和队友们咬紧了牙关,尽量在体力耗尽前爬到山顶。离山顶越来越近了,但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力气在一点点的消耗干净,同时也在折磨着我和队友们的意志。

数着数,喊着口号,一边为队友加油,一边吃力的爬着,一米,两米,三米……看到山顶了,胜利在向我们招手,爬在最前面的我,逐渐兴奋起来,力量好像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一点点的努力,一步步的向上,终于我爬上了山顶,那种征服高山,把大地踩在脚下的感觉,我是终身难忘的。

但现在还不能放松,下面还有战友在等待着我的帮助,解开背包,从腰间抽出一条钢绳,一头系在一棵古松上,一头系在腰间,装备下去接战友。

桑巴是最为艰难的,长时间的用力,使得桑巴昨天让蚂蟥叮了一口的地方又痛了起来,整条左腿都变得有些麻木,每爬一步,桑巴都感觉异常的困难,但为了不拖累战友,桑巴并没有出声,强忍着逐渐失去知觉的左腿所带来的不便,跟着战友一步一步的爬上山去。

桑巴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手让桑巴去探汗了,桑巴索性闭上双眼,凭着超人的感觉,惊人的听力,紧紧的跟随着战友的步伐。

已经注意到桑巴有些异常的我,在把林军拉上来之后,紧紧盯着桑巴,生怕桑巴会有意外发生。

一切很顺利,桑巴离山顶不远了,我也终于要松一口气了,眼看着就要登顶的桑巴,没想到他已麻木的左脚一下踩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顺着山脊一个劲往下滑……

我身上挂着钢丝绳,猛地向前一扑,去抓桑巴的手。但桑巴身负30公斤的装备,下滑速度比我扑下去的速度要快,我这一抓抓了一个空。

幸好山腰处的树干绊住了桑巴身后的背囊,冲击力减缓的当口,桑巴迅速抓住树干,翻身就跃上树干,好险,好悬。连我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是我却忘了自己前扑去抓桑巴没有抓住,自己反而又滑了下去,四周无可抓住的东西让我停下了,绳子要是没有人拉住的话,以钢绳的长度,足足可以让我下滑三百米才会停下来。山顶高俊杰猛喝了一声,我只是一振,便停了下来,我知道是高俊杰拉住了钢绳。稳住手脚,我又贴在岩壁上,而林军快速地把自己的钢绳抛了下来,桑巴急忙抓住,系在腰上。

山腰的树干支撑不住桑巴的重量,已经发出断裂的抗议声,桑巴系好钢绳后,也贴上了岩壁缓缓向上移动。就在桑巴刚挪开那树干,树干已无声的断开,散若星辰,化做碎片洒落山际。

有着钢绳的帮助,我和桑巴很快的又爬回了山顶,桑巴一爬到山顶,左腿一软整个人向左倾倒,严冬手急眼快,上前一把扶起桑巴,高俊杰已经准备好药物,卷起桑巴的裤脚,消毒上药。

至于桑巴的腿为什么突然麻木,我们也想不通,可能是为因肌肉绷的太紧,而腿上的伤又没有好利索,所以才可能发生麻木的现象。

我看了看天空,日头正当中间,肚子也有些饿了,大家体力也消耗的太大,我决定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再下山。

其实,我们不知道,我们抽到的这条行军路线,是整个比赛中最为艰难的一条路线,而其它军区的所抽到的路线,虽然同样的是非常的艰难,但要是翻过这片岩壁,只怕也不会比我们轻松的。

整个大赛的组委会,更是通过GPS定位系统来观察我们的行进路线,怕我们出现意外,毕竟在这样环境艰难的比赛中,就算是特种兵同样也是人,同样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万幸的是,我们没有遇到大的危险。当然,我们在岩壁上所遇的惊险,组委会通过GPS也是无法观察到的,他们只能从行进速度上来判断我们是否遇到不可阻的困难。

休息的过程中,严冬还仔细地给桑巴按摩了一下腿,让腿部的血液流通,把药效发挥到最大的效果。

我则和林军商量着下山的办法,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商议良久,我和林军定下方案,如果桑巴的腿还是不良于行的话,就要有一个人来背着他走,毕竟我们不会丢下战友而不去管的。由林军负责探路,严冬和高俊杰负责背着我和桑巴的装备,我则背着桑巴一同下山。

开始林军并不同意,他愿意背着桑巴下山,但我们对于丛林的形势远不如林军熟悉,经过劝说,林军勉强同意去探路。

我也心里盘算着,这最后两天的路,并不好走,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再一次踏上征途,这次所不同的是,我必须背着桑巴下山。但是在我把计划说出来之后,却得到了除了林军外其他三人的反对,这使我很惊异。

严冬的理由是:背桑巴我就可以,不用其它人来背。

高俊杰的理由和严冬是一样的,他也要抢着背桑巴,据他说,他身强力壮,背桑巴那是不在话下,非常轻松。

桑巴的理由是:我可以自己走,不能让别人背,就算是走不动了,我爬也要爬下山去,不会拖累战友的。

听着战友们的陈述的理由,我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这是多么好的战友啊,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给战友拖一分累。

强忍下翻腾的心情,我突然大吼一声:“立正。”军人就是要无条件的服从命令,他们四人迅速地站成一排。

“战友们,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我们是一个集体,就要互帮互助,你们这样说下去,还有军人的样子吗?你们还是特种队员吗?不要给军人抹黑,更不要丢我们特种兵的脸。”顿了一顿,我又激动的高声道:“我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位战友,但是,对于战友们这种合理的要求,我一定会满足大家,现在我宣布,林军……”

“到。”林军向前站出一步。

“林军负责探路,清除路上所有的障碍物。”

“是。保证完成任务。”

“桑巴,在你的腿没好之前,必须由战友背着你下山,你明白吗?”我严肃地对着桑巴道。

“可是……”桑巴还要分辩着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我的态度十分强硬。桑巴没有再说什么,退回队中。

“严冬、高俊杰,咱们三人轮流背着桑巴,每人十公里,有问题没有?”

“是,没有问题。”

“那好,第一个十公里,由我来背桑巴。”环视几个人,见他们没有说话,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现在出发!”我把手一挥,大声地吼着。

林军开路,我背着桑巴,严冬和高俊杰分别背负着我俩的装备,走着下山的路。山不是很陡,这一片树木也少,一眼可以望去很远。

大约走了四五里路,山势逐渐陡峭起来,回首再看背后壁立的山峰,简直高耸到天上去了,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像就要崩下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很深的岩洞似的。真不知道我们是用多大的毅力才爬上来的。

高声叫着林军,却把远处丛林中鸟惊了起来。林军很快回到我们身边,我叫林军拿出GPS定位仪,查看一下我们的位置,以我的估计,还有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林军拿出GPS,摆弄了半天,才一脸苦笑地对我道:“GPS坏了。”“什么?坏了?”我放下桑巴抢上前去,把GPS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着。

好半晌,我吐出了一口气,果然是坏了,我们没有办法尽快的找到目的地了,只有靠我们的本能了,不过这没有关系,一味的靠着高科技,不管是我们的本领,我们有着很强的寻路本领,相信可以找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晚到一会儿。

再次背起桑巴,五人小队开始了再一次的急行军。此时天际传来一声雷鸣,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那耀眼的闷电,蓝光急骤驰过,咔嚓嚓的巨雷随之轰响,震得人心收紧,大地摇动。

我望着天空,远方的天空,忽然冒出一片耀眼的惨白的光,突然,头顶的天空中一道耀眼的、惊人的闪光冲破了黑暗,把天幕划开了一条银蛇般的裂口,紧接着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我心下一惊,要下暴雨。海南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这暴雨说来就来,一点儿前兆都没有。

没有时间去穿雨衣了,我急促地喊了一声:“快,去找个避雨的地方。”看来这场暴雨不能小了,尤其这片山坡树木较少,泥土松软,在大暴雨下,极有可能发生泥石流。我们可以和自己、和敌人做斗争,但对于大自然的力量,我们是无法抗衡的。

片刻的宁静之后,紧跟着曲折的闪电再次撕裂天幕。蓦地,狂飙骤起,一阵紧似一阵,横扫着无边的大地。刹那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地震撼不息。

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终于像巨浪排空的吼叫,在低空回荡。滚滚乌云像脱缰的野马,奋蹄扬鬃黑压压地盖了过来。闪电银蛇般地扭动着身子,发出炽烈的白光。接着,一声炸雷,飘泼似的大雨大了起来。

大雨中,我们被浇得如落汤鸡般,急急地去寻觅可以避雨之处,雨下的越大,泥石流出现的可能性越大。

还在艰难地前进,雨水和泥混合在一起,让我们走起来异常的困难,四下全是风和雨所带起的水珠,随着渐渐昏暗的天,四周变得更加朦胧,雷声雨声,让我们听不清远处林军的喊叫。

这时黑忽忽的云彩象奔马一样来回翻滚着,天色黑沉沉地暗下来。惊雷似从脚底下打过来,一道道闪光,就像要把天劈开一样。

没有时间了,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有些泥土随着雨水形成的小溪向下流淌。这时,地面隐隐的震动起来,严冬向后方一望,马上向我报告:“不好,泥石流。”

我停了下来,问道:“离我们多远?”严冬再次观察了一下回答道:“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我没有马上说话,只长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冷静地道:“快,前方林军处,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人全都尽力的向前跑,虽是如此,但泥泞的路让我们也快不了几分。

林军显然意识到了泥石流的到来,加快速度寻找可以躲避泥石流的地方,但事不如人愿,林军一脚踩在一处水坑里,整个身子顿时向前扑去,林军努力抓向身边的地面,希望可以止住下没有趋势。但到处是往山下流的雨水和泥土,林军又怎么能如愿呢?

不断林军的下方有一个断层,林军一不小心,居然掉了下去。还好整个断层并不高,也不过是两米左右,以特种兵的身体素质,再加上发软的泥土,林军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摔伤。

不过,林军却发现这个断层恰好是一个良好的避风港,断层就是一个一米多层的石层,下面有半米多高的空洞,空洞的口虽小,但里面的地方,足足可以挤进十来个人,空间倒是很大。

林军急忙冲我们的方向叫喊,但由于看不到林军的身景,在暴雨的侵蚀下,他的声音也十分模糊,我们只能努力地辩别他所处的位置。

时不我待,泥石流离我们越来越近,声势也浩大了,危险、死亡在紧紧地追赶着我们。

桑巴这时突然发出一个声音:“那儿。”脚下还在快速的移动,眼睛却向四下看去,一面坡处,一根树枝绑个白色的手巾,黑幕下,一道闪电过后,那白色的手巾特别显眼。心里暗笑:“林军居然能想出这招来……”

急步跑到林军所在之处,林军早在下面接应我们了,严冬和高俊杰先跳了下去,随后我也把桑巴放了下去,再由下面三个接住。

大地一阵的颤动,我急切间回首一看,泥石流卷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急速地飞奔下来,如万马奔腾,震动大地,又如洪水恶魔蔑视着苍生席,其势不可阻挡。

暗道一声不妙,我飞身跳了下去,急叫道:“快,躲进去。”林军早爬了进去,一边拖着桑巴,一边帮着严冬拉装备进洞。

轰隆一声,泥石流席卷着杂草、碎石狂涌而至,来不及进洞的我,急忙贴上石壁猫着腰躲避着这次的泥石流。

耳际轰隆声不断,有感泥石流可怕的破坏力时,背后突地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