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逐渐衰弱,几分钟后,地上只剩下一具白骨,空洞的眼窝还维持着望向三人的状态。那团黑烟还在墓室上方盘旋,就像是在找下一个猎物。金头儿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声,终于打开墙壁钻了出去。方鸿卿赶紧拾起从老任手上掉落出的六孔箫,跟着冷面男奔出墓室。

刚才的惨象还在眼前挥之不去,方鸿卿只觉得通体生寒。虽然老任想杀他,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以那样的惨状死在他的面前,还是让他于心不忍。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冷面男先前的举动:那种黑烟是在老任出血之后才有反应的,难怪冷面男先前用保鲜膜将他的伤口裹住,用塑料袋将他沾了血的衣服包好,还丢给他个手套,为的就是阻隔任何血液与黑烟接触的机会。

就在冷面男拖着方鸿卿一路向墓道上方狂奔的时候,只听跑在最前面的金头儿又是一声惨叫。没走几步,就见那个身穿白衣、浑身湿漉漉的女尸,已经扼住了金头儿的脖子。

金头儿一只手拼命想要拉开女尸扣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只手费力地掏出一个专门用来对付僵尸的黑驴蹄子,可女尸的手僵硬得像铁块一样,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几乎不能呼气的金头儿,连抬起手的劲都没有了,黑驴蹄子掉在地上。

眼看着金头儿快没气了,方鸿卿当下不曾多想,整个人撞向女尸,却像是撞在了铁板上似的,给重重地弹了回来。金头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顺过气来就立马跳起来开溜。女尸则改变了目标,狠狠地瞪着跌在地上方鸿卿,森冷的寒气似是从无间炼狱中带出,极为怨毒。冷面男见状从背后掏出一把铁伞,重重地向女尸击去!

“等等!”方鸿卿一把拉住了冷面男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不顾背上伤口再度裂开的疼痛,方鸿卿举起六孔箫正对女尸,面无惧色,只是大声说:“还你!”

女尸没有任何动作,仍是僵硬在那里,恨瞪方鸿卿。冷面男几乎以为方鸿卿疯了,拽了他的膀子就要拖他逃。方鸿卿却使出了浑身的气力,站定在那里:“还你!”

他的声音在这森冷的墓道之中回荡,与“滴答”的水声连成了一片。脑中又闪过那些千年的画面,方鸿卿放轻了语气:“这个还你,已经很久了,不需要再找了。”

说着,他走上前,将六孔箫塞进了女尸冰冷的手中。

沉寂着,沉寂着,静谧的墓道中,只剩下落水之声,像极了淅沥小雨随着拂风柳枝,一滴滴地润进了泥土里。下一刻,女尸向后倒去,躺在了墓道之上,双眼已闭,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只六孔箫。

方鸿卿叹了一口气,像是荡尽了胸肺之中那沉郁的一口气。他弯下腰,想要去抱起女尸,却再次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冷面男瞥他一眼,将火把塞在了他的手上,随即替他将女尸打横抱起。

两个人转身,默默地走在通向地宫的墓道上,直至走入最深处的主墓室。冷面男将女尸放进了棺椁之中,方鸿卿凑上前,帮“她”将六孔箫放在了胸前的位置,然后,缓缓地合上了棺盖。

将方鸿卿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收进眼里,冷面男冷哼一声,斜眼瞥他:“神经病。”

方鸿卿却只是笑,笑着伸手搭上冷面男的肩膀:“谢啦!”

想了想,他又伸出手,添上一句:“方鸿卿。”

“少寒碜人了,”冷面男瞪着他那只手,一巴掌拍了过去,“秦秋。”

在两千年前的古墓中交朋友,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不过,这的的确确是方鸿卿与秦秋的初次相见。在与人斗、与鬼斗的双重压力下,当两个人终于走出这座千年古墓之时,都是一身的冷汗。

这已是凌晨三点多了,雨早已停,漫天的繁星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夏夜微凉的风拂过面上,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更显这夜色的安宁,仿佛先前那些命悬一线的生死搏斗,都是梦境一般。

秦秋从背包里掏出组合式的锹具,丢给方鸿卿一把。两个人合力将墓道给填上了,又拿杂草盖了盖,直至看上去再也瞧不出什么端倪,这才收拾了家伙,准备转身下山。向来还算是“讲科学”的方鸿卿,没来由地觉着心头一阵怅然,他合掌冲那填平的泥土拜了拜,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怪异,最终转身追上了秦秋的脚步。

二人一路无语,跟随着秦秋走到半山腰,只见在树后停着一辆吉普车。秦秋打开车门将背包丢进后座,方鸿卿瞥见那儿堆着一堆书籍和地图,不由好笑:“哈,好周全的准备。秦秋,你们这专业,有没有什么特级证书资格认证啊?”

面对他打趣的话,秦秋只是以一个白眼作为回答。上了车,方鸿卿才想起自己身上还裹着一堆保鲜膜,刚想脱下外套,突然觉得兜里有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摸,摸出个小杯子来。秦秋打了灯,二人一看,竟然是个通体透明的水晶杯。

方鸿卿登时就疯狂了:这玩意儿可是宝贝中的宝贝!别看这水晶杯外形不起眼,跟咱们现在用的普通玻璃杯没有什么区别,往街上一丢肯定都没人要的,但是它却代表了先秦时期最高超的工艺!素面无纹饰,器表经抛光处理,这是用优质天然水晶制成的宝用器皿。这种水晶杯,现在整个儿中国就一只战国水晶杯,藏在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里,和大名鼎鼎的司母戊大方鼎一样,是中国64件禁止出国展出文物之一!

手里攥着这么件稀世国宝,方鸿卿手都抖了,他赶紧抬起左手攥住自己的右手腕,勒令自己镇静下来,千万别把它给摔了。看见他的动作,正开车的秦秋,腾出一只手来,将放在遮阳镜上的一叠报纸给他丢了过去。方鸿卿赶紧用找了个袋子,撕了报纸,将水晶杯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裹着裹着突然又觉着不对劲儿,仔细回想一下:这水晶杯应该是在他俯身探进棺椁、将六孔箫放在女尸胸前的时候,凑巧滑进他口袋里的。

“不对!秦秋,咱们得把它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