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石狗儿、郦丽华和武安国进了洛阳,投了一家客店。/若郦丽华道:“洛阳牡丹甲天下,欧阳文忠公著有《洛阳牡丹记》。牡丹为花中之王,古人多咏之——李正封有名句:‘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刘禹锡有名句:‘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惜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牡丹花期已过。”

武安国心中一动,道:“既来了洛阳,何不咏一下这花王牡丹?”

郦丽华笑道:“还没赏,倒先咏?”

武安国不以为然地道:“何必等见了才作,古人状物言情的许多诗词文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写情而已,若都见了才作,如今也就没这些诗文了”。

郦丽华点头道:“有道理,范文正公没到过岳阳楼,却写出了千古不朽的《岳阳楼记》。”

武安国不由分说地道:“每人一首词,词调和韵律不限。”说完,向店家要来了文房四宝,当先写下了《西江月》:

“皆道仙姿玉貌,都云国色天香,果然是艳冠群芳,难怪众生倾倒。令我心神迷醉,对君情意深长。小人空自动肝肠,不过痴心妄想!”

这首词构思精巧,上阕以牡丹喻郦丽华,下阕表达自己情意并讽刺狗儿。狗儿和郦丽华看后都脸红了,不过,一个心中苦涩,一个心中甜蜜。

郦丽华道:“女皇武则天曾在《腊日宣诏幸上苑》一诗中写道:‘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摧’。相传,群花为了邀宠献媚,争相开放,惟独牡丹不发。武氏大怒,将牡丹贬往洛阳,并施以火刑。但牡丹经火一烧,反而更艳丽。正所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牡丹傲视富贵,不畏强暴,堪称花中的义士烈女。”说完挥笔写下了《青玉案》:

“女皇昔日逞威武,群花惧,开无数。独有牡丹真傲骨,我行我素,安然如故,威武不能屈!仙姿引得佳人妒,装饰乾坤千百度。纵使一朝颜色去,芳华不再,烈心犹在,浩气当长驻!”

武安国大声叫好,道:“叹为观止矣!”转头向狗儿道:“师兄,可否鉴赏一下你的生花妙笔?”语气中颇有不屑之意。

狗儿提笔一挥而就,写的是《鹧鸪天》:

“态度庄严自有因,可怜我自枉痴心。此花原本难亲近,气质高华冠古今。玉为骨,水为神,莫非仙女谪凡尘?堪称丽色甲天下,任是无情亦动人。”

武安国看后,哼了一声,道:“依我看,三首词当推郦姑娘的为第一,字也最好。”

恰在这时,一个跛足汉子走进店来,听了武安国的话后,凑上去观看,看后叫道:“果然好字!既有灵动潇洒之韵,又显古朴苍劲之气。”说完恭敬地向郦丽华请教书法。

郦丽华道:“书法包含技与道。书法之技有二:第一须勤学苦练,一日不练手生,十日不练笔拙,只有天天练习,方能日日长进;第二,正如王右军云:‘意在笔先,字居心后’,胸有成竹才能画竹逼真,心有成字方能落笔有准。”

跛足汉子点头称是,又问:“书法之道,可得闻耶?”

郦丽华道:“书法之道有三。第一须品高,品高则下笔高雅,不落尘俗。若是人品低劣,绝对不能成为名垂千古的书法大家。像蔡京和秦桧这两个大奸臣,纵然笔法通神,后世必因鄙其人品而耻于学其书法。第二要学富,胸纳万千,书卷之气自然溢于笔墨之间。王右军的《兰亭集序》和颜鲁公的《祭侄文稿》不惟是书法珍品,也是情文并茂的名篇佳作。第三,须自有特色,独辟蹊径,方能卓然成家。王右军生性旷达,其书法飘若浮云,矫如惊龙;颜鲁公忠肝义胆,其书法气势雄强,正气浩然。而当今号称书圣的曹汉,最善于摹人笔迹,惟妙惟肖,足可乱真。但他始终只是别人的影子,字里行间惟独没有他自己,故绝不能成为一代宗师!”

跛足汉子叹道:“闻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字!姑娘可谓吾师矣!”说完躬身施礼。郦丽华急忙还礼道:“您高姓大名?”

跛足汉子不答,只拿过纸笔,凝神敛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的正是郦丽华的《青玉案》,令人奇怪地是,笔迹竟与郦丽华极为相似。

郦丽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哎呀,原来这就是我妈的三师兄书圣曹汉!”连忙赔笑道:“侄女班门弄斧,失礼之处还望伯伯见谅。”她自忖有武安国在身边,已不需要曹汉的照顾,当下也就没说什么。

曹汉向郦丽华微笑道:“姑娘不愧是我上官师妹之女!”

武安国和狗儿都知道曹汉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不仅在《英雄榜》上排名第八位,还是少年帮帮主。当下一齐向曹汉施礼并说明身份。曹汉还礼道:“后天,敝帮将在洛阳以北的邙山选拔下任帮主,竭诚欢迎二位参与竞选。”

在告辞之前,曹汉问郦丽华:“郦姑娘,令尊令堂可好?”

郦丽华微笑作答:“家父家母俱安康,并托我向师伯问好。”

但郦丽华的一颗芳心,霎时飞到了碧湖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