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雪忙阻止道:“孩子,杀父不祥。若看他虽不好,毕竟是你的生身之父!”但她自己却逼向丁有义,一字一顿地道:“让我杀了你!”丁有义功力未复,无力躲避抵挡,忙哀求道:“我心中可是一直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啊!”梅映雪冷冷地道:“我不稀罕!自从你霸占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想除掉你了,今天方能如愿!”说完出手击毙了丁有义。

郦丽华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梅映雪:“去年重阳节的黄山大会上,他追赶你,被少林派慧空大师拦住了。慧空大师为什么那样做?”

梅映雪道:“是我命令慧空那样做的。当年,慧空给我写了许多肉麻的情书,但我始终没应允他。他灰心之下,出家为僧。但我一直保存着他写给我的情书,并收藏在汴京的相国寺的佛像下。他若不听话,我就将这些情书公布于众,那可就毁了他少林高僧响当当的名头,也将使少林寺蒙羞!”

这时东边有百余人追赶过来。梅映雪满含慈爱地看了郦丽华一眼,柔声道:“孩子,你保重!”匆忙逃去了。

片刻那些人追到了,见了郦浩然和丁有义的尸体,纷纷叫道:“郦大侠定是丁有义和梅映雪害死的!”一时都顾不得询问郦丽华,只朝着梅映雪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郦丽华伏在郦浩然身上,放声大哭,含泪吟成一诗:“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啸威慑十万师,一腔热血书正气,一片丹心照青史。”

她正悲痛不已,狗儿回来了,只见他肩膀血肉模糊,有一个茶杯大的伤口。

郦丽华尖叫一声,轻轻抚摸狗儿的伤口,哭诉了郦浩然死的经过。

狗儿向郦浩然的遗体庄重地叩了三个头,泪如雨下。

郦丽华哭泣道:“石郎,你出身高贵,因为你实际上是金国王子;你还名声美好,因为别人都以为你是宋国大侠之子。而我,父亲是天下第一恶人,母亲是天下名声最坏的女人,我配不上你!”她由以前的极度自傲变得十分自卑。

狗儿轻轻握住了郦丽华的手,道:“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美丽而高贵的仙女。”

郦丽华叹道:“我只怕因我的身世而连累了你。”

“我的身世也好不了哪里去,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连我的师弟们都叫我‘狗杂种’。”狗儿注视郦丽华,道:“我俩都是弃婴,老天爷将我俩安排在一起,真是有眼。”

二人就地埋葬了丁有义,然后装殓了郦浩然的遗体,把棺材运到了上官兰的墓前。却见上官兰的坟墓已修葺一新。

狗儿吃了一惊,道:“难道是完颜望所为?他倒还没有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郦丽华道:“他若真的体谅自己生身父母的心意,就不该再做金国的小王子了。”

她叹息一声,道:“我的养父是举世闻名的抗金英雄、武林大侠。没想到埋葬他的,竟是金国王子与恶人之女。命运弄人,以至于斯!”

当下二人亲自动手,将郦浩然和上官兰合葬了。

狗儿和郦丽华将坟墓整理好,正要叩头离去,忽然,百余人赶了过来,其中有些还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他们都阴沉着脸,但还是一齐向狗儿施礼道:“参见盟主!”

狗儿连忙还礼道:“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其中一人指着郦丽华道:“盟主,这小妖女可是梅映雪所生的孽种?梅映雪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自然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杀掉梅映雪的亲人!让梅映雪尝一尝丧失亲人的悲痛!”

郦丽华头脑轰地一声,花容失色,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从此,她将成为千夫所指的恶人之后!一时她全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摇摇欲坠。

狗儿赶紧扶住了郦丽华,他也吃惊不小,暗道:“难道是金莺儿泄露了丽华的身世?”

狗儿猜测得不错。原来,金莺儿在寻找狗儿的途中,恰巧遇上了正欲捕杀梅映雪的一些武林人物,她当即揭破了郦丽华的身世,欲使狗儿迫于众人的压力而放弃郦丽华。

随后金莺儿遇上了霍夫人。金莺儿便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又见着您了!但不知您与狗儿的决斗结果如何?”

霍夫人道:“他中了我一剑,但并不是致命的一剑。”

金莺儿不禁变了脸色,急忙道:“这样说来,是他输了?”

“不,是他胜了!他用的是牺牲局部以求全局获胜的法子。当我的宝剑刺向他肩头时,本以为他能躲开的,不料,他竟然不躲不闪,任由我的剑刺中了他。在这一刹那,我的心神微分,内力运行因此而中断。他不失时机地迅速出手,用内力震断了我右手筋脉。如此一来,我便如同失去了武功。而他仅是受了点较重的外伤。因此可说是他胜了。虽然他为了取胜而有些不择手段,但能以血肉之躯抵挡我的一剑,不愧是一条硬汉子。并且他很欣慰,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已失去武功,自然不能再去找卓超群报仇。”霍夫人用平淡的语调道:“我从习武那天起就专攻剑术,至今已六十余年。如今我右手已废,就再也不能用剑,如同老虎被斩断了利爪,毒蛇被拔掉了毒牙。”

听到这里,金莺儿的心头蓦地涌上一阵悲哀:霍夫人的情形,如同一位鉴赏名家,忽然瞎了眼睛;一位音乐大师,忽然聋了耳朵;一位书画高手,忽然失去了手臂。那是怎样一种感受?

霍夫人又低沉地道:“但我的意志并没有崩溃,因为仇恨支撑着我的意志。大仇未报,我不能倒下去。我的手虽然已不能用剑,但我的心依然能用剑。狗儿虽能斩断我手中的剑,但不能斩断我心中的剑。因为剑术的精髓已在我心底扎了根,与我共存亡。”

金莺儿听到这里,不由肃然起敬。

“女人很奇怪。结婚前看上一个男人,便不顾一切要嫁给他。结婚以后却不再满足于他的现状,而试图影响他,改变他。”霍夫人叹息一声,道:“当初我丈夫技不如我,婚后我试图让他的武艺更上一层楼。他自己也觉得比人矮了一截,因为黄山真人位列《英雄榜》首位,他却榜上无名。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焦躁不安,但这更使他无法在武学上获得重大突破。他一直试图证明给我看,一直苦练剑术,却先败于慧清,又在卓超群剑下丧命。当初他若不娶我,说不定如今生活得平安而快乐。说实在的,与我成亲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累,一直都不快活。”

说到这里,霍夫人问金莺儿道:“你懂剑吗?”

金莺儿不好意思地道:“我对剑术一窍不通,只会些拳脚功夫。并且内力也不深厚。”

“很好,”霍夫人盯着金莺儿道:“你我两次相逢,也算有缘。只要你答应日后为我杀掉卓超群,我便传授你绝世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