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微微笑道:“在下只是奉州牧之令前来救治病人,医治完毕后,我还回去复命,丞相可有异议?”

曹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被自己扣在大营内,不由叹口气道:“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先生来去自由,绝不阻拦,只望先生救我将士一命。”

“既然如此,我们去看一看病人吧!”

“先生请!”

曹操把张机请进大营,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张机来到东营,东北角用栅栏隔出了一片区域,这里就是隔离病区,占地三十余亩,门口有士兵站岗放哨,戒备森严,病人只准进不准出,只有军医才能进出自由。

张机并没有直接进病营,而是来到附近的军营,这边驻扎着数万士兵,此时天已快亮了,士兵们已起来,正在忙碌地洗漱,不少士兵就直接在大帐后面方便。

张机眉头一皱,对曹操道:“绝不能在营帐附近随意大小便,这就是疫病传染的根源,必须要设立一个**的便溺区,坑底和四周要覆盖上石灰,防止水源被感染,这非常重要。”

不等张机说完,曹操立刻喝令身后大将道:“快去做!”

张机笑了笑,“其实疫病并没有可能,只是一些不良生活习惯,才会让疫病传染,比如饭前便后不清洗手,再比如喝没有烧滚的水,或者直接饮用生水,还有要及时预防,这些事情做好了,疫病就不会大规模传染。”

曹操叹了口气道:“先生真是及时雨也!”

张机对曹操道:“我需要一座大帐,我想和军医们交代一些。”

曹操连忙命人支起在病营外支起一顶大帐,又命所有军医前来集中,天还没有大亮,大帐内灯火通明,数百余名军医济济一堂,曹操则率领数十名谋士和大将在另一面旁听。

在大帐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张机已经将他的药箱打开,取出几件物品,对众人笑道:“有几样东西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或许对大家有帮助,非常实用。”

他举起一只口罩道:“这叫口罩,用二十层纱布缝制而成,有细绳可以挂在耳朵上,大家给士兵看病时可以带上它,可以预防病从口入。”

张机又举起一只手袋,笑道:“这是北方冬天常有的手袋,又叫手套,但这一副有点不同,大家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众人传看口罩和手套,窃窃私语,口罩很简单也很实用,众军医叹息自己却想不到。

不过手套很不一样,北方的手套是用兽皮或者厚麻缝制,又厚又暖和,而这副手套却非常轻薄,呈半透明状,五根手指都套住了,不知用什么东西制成?

一名老军医似乎看懂了,迟疑着问道:“请问张先生,这好像是用猪阴囊皮做的吧!”

张机笑道:“正是用我们荆州俗称的‘猪尿泡’做成,轻便而且防水,这样就可以隔绝病人的污秽之物,其实口罩也是一样,用来保护诸位不被疫病感染,其实这两样东西还是我们州牧先想到,然后在江夏军营内推广,江夏军每个军医都有这两样护具。”

大营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军医都深有体会,他们同样处于危险的境地,这次疫病爆发,他们中也有三十余人染病,十几人死亡,这两样东西真的是雪中送炭,有一些对张机不服气的军医,此时他们心中也充满了感激。

“各位请安静!”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张机对众人道:“军营内的士兵大多是北方人,来南方水土不服,再加上在云梦泽内喝了不洁的水,这才引发疫病,其实这种疫病并不可怕,只要应对得当,完全可以防治住。”

众军医连忙道:“请仲景先生直言,需要怎么做,我们完全照办就是了。”

张机微微笑道:“除了我刚才说的,建立专门的便溺区域外,还要勤洗手,喝烧滚的水,另外,我给大家介绍一种草药,对预防疫病很有效果。”

他从药箱内取出一株植物,问众军医道:“大家认识这个吗?”

“艾草!”众军医都认出来。

张机笑了笑,“这个是艾草,但不是北方的艾草,是蕲春郡特产的一种艾草,叫做蕲艾,我研究多年,发现它对阴湿地区产生的疫病有很好预防效果,北方艾草虽然也勉强可以,但效果差了很多,这就叫一方药草治一方病。”

曹操大喜,问道:“这蕲艾只有蕲春郡才有吗?”

“不是,江夏郡也有很多,云梦泽内遍地都是,洗净后用来煎水喝,一天喝三次,应该就不会被感染疫病了。”

曹操连忙对于禁令道:“你速带五千士兵去挖掘艾草,越多越好!”

“遵命!”于禁行一礼,匆匆去了。

这时,曹操恳切又对张机道:“能否请先生去看看我手下的一员大将,他也感染疫病了,请先生一定要救他。”

.......

在张机的授意之下,曹营内已经开始了行动,士兵们在离居住区远处修建了便溺区,并将大营内遍地的粪便撒上石灰后深埋,一队队士兵站在大帐前接受军官的训话。

“这是张仲景神医的吩咐,也是丞相的命令,不想染病死掉就好好听着,不准随地大小便,必须去便溺区,小便也要去,违令者斩!”“不准喝生水,水必须烧滚开,食物必须煮透,不准私藏食物,一律上交统一存放,违令者斩!”

“感觉身体不适,要立刻禀报,有张神医在,可以救大家的命,越早报告越好治,丞相已经下令,废除病者同死!”

........

张仲景的到来一洗曹军大营的惶恐不安,士兵们开始有了信心,大量的蕲艾开始用来煎水服用,甚至连饭菜内也用艾草煮汤,大营内沉闷的气象为之一新。

尽管没有任何人提及,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是荆州牧刘璟救了他们的命,尽管他们依然是敌人,但至少可以有尊严地战死,而不是被病魔夺去性命,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在将士们内心深处悄然播下了种子。

........

大帐内,张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虚弱地趴在床榻上,全身衣服褪去,张机用金针刺穴,用艾草为灸,为张辽理顺气机,旁边曹操神情紧张,他生怕张机摇摇头说无法医治了。

张机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旁边的军医道:“按照这个方子去配药,让我的药童来煎药。”

军医匆匆走了,曹操低声问道:“先生,他怎么样,可以治好吗?”

张机笑道:“丞相放心,我们还以为是伤寒,结果不是,这种疫病是荆州一种特有的急性痢病,我治好了不下千例,张将军体格健壮,比普通的小民强多了。”

“可如果不及时治疗,他也会死,对吧!”

“是!这种痢病来势凶猛,每年初春和深秋时节,都会有人得病死去,如果医治不及时,病人活不过十天,十年前,这种痢病横扫荆州,病死者十之二三,连刘州牧的岳母也是死在这种病上,虽然我能医治,但药很难配,我也是在去年才发现蕲艾可以预防这种痢病,可惜啊!”

这时,张辽声音低微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也多谢刘荆州的仁义。”

“不必客气,我家州牧也是很敬慕张将军,也希望与将军为公是敌,为私是友。”

说到这,张机回头对曹操笑了笑,“丞相,是这样吧!”

曹操脸上略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旁边程昱给曹操使了个眼色,曹操会意,跟他走出了营帐,程昱忧心忡忡对曹操道:“我刚才去了一趟军营,发现士兵们都在谈论刘璟,盛赞他有仁义,是一个仁慈之主,将士心中竟然对敌人充满了感激,丞相,微臣觉得有点不妙。”

曹操默默点头,问道:“仲德觉得刘璟派张机来救治的深意是什么?”

“刚开始微臣以为刘璟只是担心疫病爆发,影响到荆州,才派张机来治病,但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刘璟是在收买人心,将来士兵们返乡,这件事必然会传遍中原,意义深远,丞相,刘璟的野心非同一般啊!”曹操却捋须淡淡一笑,“仲德,有的事情你看得透,但有的事情你却看不懂,我为何赞叹他是英雄,刘璟手腕之高明,恐怕只有我这个弈棋者能懂。”

程昱脸微微一红,“丞相意思是说,他让张机来,是另有深意。”

曹操点点头笑道:“然也!”

这时,大将曹洪飞奔而至,急声禀报道:“启禀丞相,蒲圻有逃兵传来消息,蒲圻的两万军在阳新县遭遇江夏军伏击,全军覆没,马延投降敌军,朱灵将军不幸阵亡。”

“啊!”这个消息使曹操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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