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翊张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来:“我……”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再次垂下头,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来,“没事,是我……是朕方才魔怔了。”

盈之的目光里依旧满是疑窦,她安抚性的回握住少翊的手,曼声道:“皇上别怕,慢慢说,臣妾在这里陪着您。”

“我……”少翊犹豫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斥着纠结,又多了几分安稳。

盈之努力地让自己笑起来更温柔些:“皇上,臣妾是您的发妻,您连臣妾都信不过了吗?不然,臣妾去给您把玉嫔找来,皇上平日里最爱玉嫔的,想来她也能解开皇上心结。”

“不要!”少翊这话说地很果断,他摇摇头,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盈之的心里,绕过千百种思绪,最终还是化为一声轻叹:“那皇上,您想同谁说呢?”

少翊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可怜,让盈之想起了从前在府上,爹爹送的那只小狗,每当做错事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盈之的心里一软,当下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我说出来,你会把我当做是怪物吗?”少翊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还下意识地躲开了盈之的目光,这话让盈之更是惊奇,“怎么会呢,皇上是咱们靖国的国君,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怎么会把你当做是怪物呢。”

少翊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地,他紧紧抓住盈之的手,横了横心道:“我……我不是什么皇帝,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附身在这个皇帝身上,我想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

盈之瞪大眼睛,猛地甩开少翊的手,后退了几步:“皇上您在说什么胡话呢?可是受了大惊吓的缘故?什么时空?什么附身?皇上您别吓臣妾啊。”

“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少翊上前两步,再次抓住盈之的手,“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的家乡在未来,那个地方有四个轮子自己跑的汽车,有可以载人飞在天上的飞机,有会制造冷热风的空调,所有的所有,都和这里不一样!”

盈之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垂下眼睑,不敢看少翊:“皇上,臣妾看您是吓傻了,臣妾还是给您传个太医过来看看吧,您先放开臣妾好不好。”

“我……”少翊懊恼地看着盈之,握着她的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便算了,我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的。我也只在我姐的小说书里,看过这样的情节……”

他慢慢松开了盈之的手,退回自己的原位上,依旧垂着头,像方才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我不是想吓你,我只是想回家,在我们那里,是不可以随便杀人的……”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过了许久,盈之才渐渐抬起眼眸,试探性地开了口。

那头的少翊猛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带着惊喜:“你信我?”

盈之摇摇头:“臣妾不知道,可皇上这些日子,的确同从前不一样了。但皇上这话太惊世骇俗……怎么,怎么会有人来自另一个时空,还……还附身?”盈之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起来,她往日的从容与淡定都分崩瓦解,她甚至觉得自己怎么可以站在这里,这么心平气和地同少翊讨论这个问题。

少翊失望地抬了抬手,想要再次握住盈之,可却怕又吓着了她:“我也叫齐少翊,可我不是这个齐少翊,我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代替他活下去,你们这里太可怕了,一群人说死就死了。”

不管怎样,盈之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别说皇帝这几日的反常举措,就是今日的动作神情,也绝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齐少翊。

她对那个齐少翊简直太熟悉了,两世的夫妻,上一世的执念,她清楚他的每一个细节,也清楚的知道,他是不会这样主动地拉起自己的手的,因为,他讨厌她。

“那你是怎么来的?”盈之再次开了口,她的步步退让和疑问,让少翊重新点燃了希望,“我也不知道,我和以前一样,晚上回家收拾了几下,打完游戏睡觉,一觉醒来,我就发现我到了这里,我不敢跟别人说。我怕你们当我疯了,给我吃很苦很苦的药,我知道的,你们没有西医,只有中药。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中药了!”

说到这里,他好看的鼻子皱了皱,眼睛里闪过一丝闪躲,像是想起了中药那苦涩的味道。

“你多大了?”盈之实在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比自己年纪大,他的一切看上去都幼稚极了,不会,不会才十四五岁吧?

少翊抬起额首,渐渐有些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我二十五了。”

“二十五?!”盈之再次上下打量了齐少翊,眼神里满是怀疑,少翊歪过头,缓声问道:“对啊,我二十五有什么不对么?”

盈之干咳了两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没有,我……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应该很小的。”

“切。”少翊扭过头,一副自傲的表情。

盈之抚了抚额首,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好吧如果盈之也来自现代,她就会用卖萌,来形容这个无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盈之转了转眸子,声音十分轻微,好在少翊听见了,“我想回家。”

“不行。”盈之一口否决,她收敛起笑意,“先不说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谈什么回不回家,你若是走了,皇上会回来吗?若是皇上没有回来,那我们靖国岂不是大乱了?”

少翊撇撇嘴,嫌弃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皇帝。”

“可你现在就是皇帝。”盈之错开身子,抿了抿唇边,“你也知道,你的故事荒谬无稽,说出去大家只会当你疯了,把你关在建章宫里,给你吃很苦很苦的药,你愿意吗?”

少翊猛地站起身来,强烈抗议道:“我不要!”

“那不就得了,你要继续当这个皇帝,既然老天给了你这个契机,来到我们靖国,他也自有他的定数,我能信你,不代表别人都能信你。”

“可……可我根本不懂这里。”

“我帮你。”盈之冲着他笑了笑,“你虽然不着调,可你从来没有在政事上马虎过,定边疆,赈灾济民,你都做得很好,甚至比原来的齐少翊还要好。”

少翊哼了哼,双手插在胸前:“那还用说,我可是mit毕业的高材生,就你们这点儿小东西,有什么难的,我只是不愿意认真,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盈之一双杏眸里透着狡黠:“那便是了。”

“我……”

“皇上!您怎么了!”少翊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强烈的光线照了进来,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待缓过神来,就见玉嫔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一旁还杵着强压着满脸不高兴的倾墨。

少翊的动作还愣在原地,他的手里还攥着盈之的手,玉嫔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一身桃红色的齐胸襦裙把她衬得肤色极好,双刀髻上簪着娇嫩的宫花,未施粉黛,绛唇轻点,好一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她先是一把抓过少翊的手,努力甩开盈之,再轻轻启唇,声音如三月黄鹂一样娇啭:“皇上,嫔妾听说您这几日茶饭不思,把嫔妾急坏了,嫔妾……嫔妾的心都疼化了。”

她说着,眼睛看都不看盈之一眼,继续拉着少翊,另一只手取出锦帕,按了按眼角,像是在拭泪:“皇上,您都瘦了,嫔妾带了您最爱吃的鹅油卷子,您尝尝。”玉嫔冲着门外招了招手,琼月手里提着食盒就走了进来。

“哎哟,皇后姐姐也在呀,姐姐恕罪,嫔妾心里太惦记皇上了,才没看见您的,您可别忘心里去。”玉嫔接过食盒,取出里头精致的吃食,放在少翊面前,这才像是刚看见盈之一般,锦帕捂住嘴角,话说地陈恳,可笑里却满是得意。

“怎会,玉嫔小主一心为了皇上,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呢。”盈之笑了笑,外头的倾墨也迎了上来,玉嫔刚想接话,就听盈之继续道,“只是这鹅油卷子未免腥腻,皇上这几日用的也少,这会儿子若是吃了,怕是对脾胃不利,皇上您说是不是?”

少翊先是一愣,而后看向盈之,见她眼眸里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调侃,当下就撅了嘴:“拿走拿走,你是存了心想要害朕吗?”

玉嫔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皇上会这样对自己,她结巴了几句:“嫔……嫔……嫔妾只是……”

“会不会说话呀,嫔……嫔……嫔……嫔什么嫔,赶紧滚下去。”少翊像是玩上了瘾,直接将玉嫔打击地体无完肤,临了还补上一句,“傻了?不会滚?巧克力!巧克力,你进来!”

门外候着的德福忙不迭地一路小跑走进,打了个千儿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这个玉嫔有点蠢,连滚都不会,你教教她,记得啊,是滚。”少翊挥挥手,不耐烦地吩咐着。

德福苦着个脸,自己的屁股还没好利索,这会儿子又要来示范滚,还得招了玉嫔记恨,这是哪门子的御前宦官啊!

他刚俯下身子,准备开滚,就见玉嫔狠狠地跺跺脚,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连食盒都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