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落吟还在想着对策,那边的盈之终于悠悠转醒,她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了几下,眼睛由模糊转为清明,她环顾了一圈四周,看着陌生的床榻和屋子里的陈设,蹙起了眉尖。

刚转过头,想要唤一个宫女进来问问,就见少翊坐在床榻边上,定定地看着她,却不发一声。思绪慢慢回笼,盈之想起了方才晕倒之前的事儿,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入了眼眶。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没有一个人开口,盈之的眼泪充盈着眼眶,终于不堪重负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床榻之上。

今日还是她的生辰,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所有人都一派喜气,可为什么没过多久,就都沉寂了下来呢?

上一世的盈之虽说不得皇帝宠爱,但好歹家庭顺遂,从来没有过什么挞玛国边疆来犯,大哥失踪下落不明的事儿。

经历了两世,若是说盈之最在乎的,恐怕就是家人了,皇帝薄情,皇家无爱,盈之所有的寄托都在自个儿的家人身上,原本以为这一世是得了老天眷顾,有了现在的少翊,但不曾想到过大哥会出事。

“陛……”盈之的嘴唇缓缓动了动,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少翊的手抵住,他俯□子,吻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别哭。”

盈之先是愣了楞,随即强烈的委屈与不安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的手握上了少翊的手,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流,甚至到了失声痛哭的地步。

少翊将她扶着坐了起来,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乖。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盈之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或许不只是因为大哥的失踪,还有太皇太后的为难,身为皇后的不得已和拘束,盈之就好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肆意地将情绪全部激发了出来,少翊没有任何厌烦,他就这样抱着盈之,任她哭。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的盈之总是笑的,就算再艰难,唇边也会带着笑意,所以现在才更让人心疼,少翊叹了口气,缓声道:“哭多了伤身子,你平日里思虑过重,底子本就不大好,你这样,我如何放心,你大哥又如何放心呢。”

盈之哽咽着,抬起头,看向少翊,泪水模糊着眼睛,让她看不真切,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吸着鼻子,声音一噎一噎的:“我大……我大哥怎么会……他是我们家……最稳重的,父……父亲常说大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会,怎么会呢……”

“只是失踪,你别往坏处想,薛少将军年轻有为,脑子也活络,一定能活着回来的。”少翊摸了摸她的头,扬起安慰的笑容来:“你若是不把身子养好了,等你大哥回来,可不是要怪我了。”

他说着,像是想要盈之宽心,做了个表情:“我可冤枉啊,刚来没多久呢,就摊上这事儿,若是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你大哥的,你们不都是会什么轻功的嘛。”

盈之看了他一眼,终于眉眼弯了弯:“没个正经。”

“笑了就好了嘛,来,把药喝了。”少翊笑了笑,从案几上端了碗来,用勺子舀了舀里头的安神汤,作势要喂。

盈之错开头,局促地伸出手来:“臣妾……臣妾自己来吧。”

少翊将勺子一放,抬起头看着她:“坐好,别动。”

他舀起一勺来,凑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至她唇边:“这安神汤里加了酸枣仁,吃起来并不苦,方子抄给了倾墨,你这两日都先用着,好生休息。”

盈之张开嘴,温润的安神汤入喉,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味甘而酸,她的睫毛抖了抖,顺下了眉目:“嗯。”

“朕也给凤仪宫吩咐了,让倾璐收拾了东西一同过来,你身子没大好之前,就在建章宫住着,缺什么短什么,与德福说一声即可。”他手里的动作不停,且做起来还有模有样的,倒像是长期做惯了这事儿的人。

盈之抬起眼眸,连忙道:“不用了吧,臣妾方才只是一时晕厥而已,没有什么大碍的,还是回去凤仪宫吧。”

“不行。”少翊将勺子放回碗里,搅合了几下继续道:“你的晕厥的确是因为情绪不稳,但你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需将养些时候,你气血不足,脾虚胃弱,若不是因为这次晕厥,我还险些没有察觉。”

“陛下怎么知道这么多?”盈之抿了抿嘴唇,“本不过是些不碍事的小毛病,若是开了药来,一日三餐的用着恶心不说,也浪费药材。”

少翊重新舀起汤来,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小毛病?你若是不在意,若真发作起来,也有你的苦头吃,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就在建章宫养着,若是害怕汤药苦涩,难以入口,朕就给你找些食补的方子来,慢慢调理,总是会好的。”

盈之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这样不妥,我身为皇后,若是都不能以身作则,还怎么治理六宫,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是要罚的。”

“这事儿你不必管,我自有主意,养病的人就好好养病,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说了你思虑过重,还不知收敛。”少翊睨了她一眼,终于将手里的一碗安神汤喂了个干净,他重新扶着盈之躺□子,替她捏了捏被角。

“皇上还没告诉臣妾呢,您怎么还懂这些?”盈之顺从地躺了下来,却还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少翊勾唇笑了笑,错开了眼睛:“从前在家时学过一些,不过也是学艺不精,不值一提,但养养你这身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他站起身来,将床边的帷幔放了下来:“安神汤有宁心安神,镇静的作用,好生再歇一会儿,旁的事不用多想,还有你大哥,朕会派人搜寻的。”

“臣妾谢皇上恩典。”盈之柔声说完这句,目送着少翊离开了屋子。

少翊将屋门欢欢合上,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站着的德福迎上前来,德福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低着头道:“皇上有何吩咐?”

他回望了一眼屋子,轻声问道:“倾璐可来了?”

“倾璐姑娘已经带着东西来了,只是方才皇上在里头,奴才就让倾璐姑娘和倾墨一起在别处先歇着了,可倾璐姑娘焦急,有些坐不住,总是吵着要过来瞧娘娘,说是必得看一眼才放心。”德福说完这些,把头低得更低了,“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就叫人把那屋子看住了。”

少翊睨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是忠心,只是这样急躁,总是不大好,皇后娘娘方才已经醒了,不过朕给她用了些安神汤,这会儿子又睡了,你去通知倾墨一声,叫她过来伺候,至于倾璐……”

他顿了顿,好半晌才继续道:“你叫倾璐去穆南那儿,皇后娘娘气血不足,脾虚胃弱,身子需要调理,只是本就胃不大好,若是用汤药,恐会更加不适,让穆南想想法子,做些药丸来。”

“奴才记下了。”德福眼眸微动,顺着少翊的话应了下来。

“还有,通知御膳房,日后皇后的膳食,都不用准备了,让建章宫的小厨房来做吧,挑些清淡补血的,今儿就让备个枣粥,还有皇后的茶,别送茶叶来了,就用桂圆,红枣,枸杞,当归泡了水来喝,可记住了?”

“皇上放心,奴才都记下了,皇上对皇后娘娘上心,连这等小事都亲自吩咐。”德福抬起头来,机灵地说了句奉承话,可少翊偏偏不吃这一套,斜看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太皇太后那里有什么动静没?”

德福听到这里,才正经了起来:“是有的,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落嬷嬷方才来了一次,说是请皇上您过去寿康宫,门口的内侍按照皇上的意思回绝了,可看落嬷嬷的神情,像是不太甘心,这会儿子还杵在宫门口不走呢。”

“由着她去,她替太皇太后做了多少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为老不尊,手都伸到朕这儿来了。”少翊冷哼一声,“还有那钟昭仪,你也给我看好了。”

“奴才知道,那恪才人呢?”德福点点头,忽的提起了恪才人,少翊先是一愣,片刻才想起这号人物来,“恪才人怎么了?”

德福摇了摇头:“也没怎么,只是恪才人最近与柔太妃走得挺近,说是喜欢柔太妃绘地花样子,柔太妃也乐得与她一道,底下的人说是也只是绣绣花儿,没做什么旁的出格的事情来。”

“你就放她去。”少翊挥了挥手,“叫吴恒,薛洺,彭贡顺进宫。”

“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玉嫔吗就是这个才人

冷了她这么久终于要放出来溜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