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惶恐,皇上既然已如此言明,那薛氏也不好再推脱,只是事儿薛氏办完了,若是皇上不履行承诺,又该当如何呢?”太妃的眼眸一挑,看着盖碗上精美的花纹,一只手顺着纹路慢慢摸着杯壁。

少翊只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却也好听:“太妃娘娘若是连这一点都信不过朕的话,那今日之事,权当朕并没有提起,娘娘也只是来朕这儿用一杯茶,茶喝完了,太妃娘娘随意离去便是。”

柔太妃将手中的盖碗重重地放了下来,但面上笑地很是开心:“好,那薛氏就信皇上一回,事成之后,薛氏只愿能与少诚远离皇宫,前去封地享天伦之乐,不知皇上可否成全?”

“那是自然,少诚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也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会为他打算几分,太妃娘娘放心。”少翊冲她举了举杯子,眉目含笑,“那就以茶代酒,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了。”

太妃顺了顺眼眸,也再次将茶盏举了起来,作势与他碰杯的样子:“谢皇上。”

一杯茶饮完,少翊的面色也比之前见薛洺的时候好看了不少,他唤来德福送柔太妃出去,自个儿坐在屋子里细细思索。

德福送完了柔太妃,刚推门走了进来,就见少翊心情极好的样子,他心思动了动,开口道:“皇上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可是太妃娘娘说了什么好话?”

“这柔太妃娘娘倒是难得的聪明人。”少翊夸了一句,抬眸瞧了眼殿里的陈设,“去把这花儿撤了吧,瞧着女气。”

德福转眸看向那花瓶里的花儿,为难道:“可这空放个花瓶,也太……”

少翊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道:“朕让你撤你就撤,难道花瓶里就必然该有花吗?在建章宫内殿里拜访花束,旁人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呢,料理政事的地方,出现这么些个女人家的玩意儿,朕从前不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如今瞧见了,就必要除去的,德福你说是不是?”

德福先是一愣,总觉着这话里还有一层别的意思,可使劲琢磨了几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想抬头发出疑问,就见少翊端坐在哪里,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猛地就打了个激灵,福□子就开口:“是是是,奴才这就把它拿下去。”

他一手抱起花瓶里的花儿,小心翼翼地转移着话题:“若说这柔太妃娘娘,也算是咱们宫里难得的人了,从前要不是先帝爷的淑妃娘娘提拔,她哪有今日的局势,出身也不过是个罪臣家的,长相还……陛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说起来,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她呢。”

“怎么?太皇太后娘娘不喜欢的人,朕就都不能亲近吗?”少翊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把玩着腰间玉佩上的璎珞。

“奴才哪里是这意思,只是太皇太后娘娘不喜欢的人,自然有不好的地方,从前皇上还住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时候,不是也不喜欢这柔太妃娘娘的嘛?怎么如今……”德福摆弄着那几朵花儿,心里觉着可惜,都是上好的枝节,摆在殿里也好看,怎么说撤就撤了。

少翊将玉佩从腰间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案几上:“朕不过是与太妃娘娘闲聊两句罢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德福你最近也是越来越奇怪了,朕倒不知你是寿康宫的首领宦官,还是朕这建章宫的了。”

德福一惊,连忙跪倒在地上,手里的花儿也拿不稳了,他额前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哎哟奴才嘴笨,说错话儿了,还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朕也没说什么。”少翊撇撇嘴,懒得再看他一眼,“平日里说话做事自己长点儿心,朕看你是和倾璐呆久了,把她那套口无遮拦的本事也学了个干净。”

德福听少翊的口气,像是没打算定罪,这才松了口气,换上了笑容:“奴才惶恐,倾璐姑娘性子活泼,这几日在建章宫里人缘也是极好的,奴才便是想学,也得有个说话的机会不是?倾璐姑娘一离了皇后娘娘,就被一群小丫头围着的,奴才连个近身的机会也没有。”

少翊听了他这句,饶有兴致地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我说怎么的,最近巧克力这么奇怪,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有意与倾璐亲近,只是不得机会,心中有些苦闷啊。”

“奴才……奴才……”德福闹了个大红脸,头再次低了下去,少翊低低地笑出了声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女之情本就天经地义,说出来,朕又不会阻拦你。”

德福捏着衣角,面色红润,平日里也鲜少外出,养得一身的白皙肌肤更显出颜色来:“皇上快别笑话奴才了,奴才一个宦官,哪里配得上倾璐姑娘,倾璐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若是哪一日放出宫去,还不是多的公子哥儿追求,奴才这……这……”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都快埋进胸里去了。

少翊这才想了起来其中的关节,德福终究是个宦官,虽说也能娶妻,但还是为难了倾璐,再者说倾璐自个儿也有喜欢的人了,这若是真配起来,倾璐怕是不会乐意的。

他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德福的肩:“巧克力啊,你放心,朕自会给你找个好的,你也不必想太多,这世上许多事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看开些吧。”

德福笑了笑,摇着头道:“陛下不必安慰奴才,奴才自打进宫那日开始,就都已经想明白了,奴才自个儿选了这条路,心里还能没个数儿嘛,倾璐姑娘哪里是奴才高攀的上的,只要能说说话儿,奴才心里就很满足了,像奴才这样的人,哪里还好意思去糟蹋好好的姑娘家。”

“话不是这么说……”少翊刚想继续安慰他几句,就听门外的小内侍通传道:“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少翊抬眸看了眼门外,再次抬手拍拍德福的肩膀,算是安慰,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盈之由倾墨搀扶着,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少翊。

少翊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朕让你好好在屋子里休息,瞎跑什么,还想不想好了?”

盈之哪里怕他这套,半福了福身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赶紧起来,身子弱还行什么礼。”

少翊连让她福□子的机会都没给,直接稳稳地搀扶住了她,盈之低着头,面色瞧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臣妾的身子臣妾自个儿还会没有数儿嘛,臣妾方才听说柔太妃娘娘过来了,就想着一同过来看看,也好问问九月十九的事儿,不过看着像是不巧,太妃娘娘已经走了?”

少翊一脸不赞同地将她拉进屋子,一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柔夷,宽厚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缓缓地温暖着盈之的手,而更多地,是她冰封已久的心。

“这事儿你别多操心了,朕会命人办好的,自个儿的事情还没办完呢,就只想着操心别人。”少翊不满地嘟囔着,放开她的手,命令道:“另一只手拿来。”

盈之看了眼殿里的宫人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慢慢伸出手来,少翊可不管这么多,直接拉过,就继续替她温着:“你气血不足,才会手脚冰冷,朕嘱咐小厨房给你做的枣粥喝了吗?红茶喝多了也伤胃,从今日起就用朕给的方子泡茶喝,知道吗?”

“臣妾都听陛下的就是了。”盈之点点头,复又抬眸小心翼翼地问道,“臣妾听说平南王殿下又病了?方才柔太妃娘娘来可有说什么吗?”

少翊叹了口气,点了点盈之的额头:“你啊,让你别操心你还操心。柔太妃说了不过是旧疾,不碍事的,朕也不好上赶着派人去瞧,想来少诚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已经长到了如今这岁数,应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这也是臣妾份内的事儿啊。”盈之缩回了被少翊握住的手,“臣妾没事的,陛下不用这样……”

“拿来。”少翊理都不理她,一手捞过她的双手,一齐握在手里,“连秋天都还没到呢,你就这么冰冷,到了冬天还得了?别的事儿你别多想了,朕说了会办好就会办好,你还信不过朕吗?”

他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待命的倾墨:“看好你家主子,在屋子里好好养着身子,除了平日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意外,哪儿都别瞎跑,宫中账目事宜也一并别让她管,若是让朕再发现了,朕为你是问。”

“奴婢遵旨。”倾墨没有被少翊的口气吓到,反而抿了抿唇边,笑着应下了命令。

“陛下……”盈之总觉着自个儿有些丢了面子,不服输地再次开了口,却被少翊堵住了嘴,“得了,别用这语气叫我,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欺负了你呢。”

少翊白了她一眼,盈之的双手已经渐渐有了温度,少翊也不矫情,松开了她的手,接过德福送上来的盖碗往她面前一放:“喝点吧,这方子朕是知道的,并不难喝。”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最近陛下气场暴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