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的大殿没有皇宫来的精巧,却被布置的十分大气,高台之上坐着帝后二人,盈之身着一件水蓝色宫裙,没了那份压迫人的威严,多了一分平易近人的味道。

少翊也并没有穿着正服,不过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与盈之坐在一道,看起来也是和谐,颜色很是让人舒服,底下的大臣们不敢抬眸偷瞄帝后二人,他们带着自己的家眷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众大臣随着少翊的入座,跪了满地,行的都是稽首大礼,表情庄重,这是这位皇帝在位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驾临围场,这一届的官员自然都不敢马虎,光是围场里喂给马匹的马草,都检查再三,唯恐有居心不良者下手。

少翊深谙人心之道,与大臣们相处很少端很大的架子,他与盈之对视一眼,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说到底不过是个家宴,也劳烦各位因着朕心血**,而周全布置了。”

底下的大臣们个个诚惶诚恐,为首的更是道:“臣惶恐,能为陛下办事,是臣等的荣幸,听闻陛下驾临围场,臣等喜不自胜。”

“都坐吧。”少翊没有接他的话茬儿,他随意指了个位置,示意大家都先坐下来,官员们按照品阶一一入座,德福眼珠子一转,朗声道:“开宴。”

小宫女们鱼贯二人,手里捧着各式佳肴,看这样子,就不比宫里的差多少,推杯换盏间少翊比往常爽朗许多,只要有人来敬,就从不推脱,盈之放下手中的银箸,向后招了招手。

倾墨站在她身侧,将头往前凑了凑:“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问问德福,陛下这是怎么了,从前就算是年节,也没这般不节制过的。”盈之的话语间隐含着担忧,倾墨点点头,她扯了扯倾璐的衣角。

倾璐这八年来可算是第一次出宫,围场虽然离皇宫并不远,可宴上的歌舞走的却是与皇宫里不一样的风格,倾璐姑娘家家的自然喜欢这些,早就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她眸子一缩,有些不乐意道:“怎么了倾墨?我看得正起劲儿呢。”

“娘娘吩咐我去办点事儿,你在这儿看着点娘娘,可别再分心了。”倾墨无奈地摇摇头,刚嘱咐完,就见倾璐的目光再次被歌舞吸引了过去,她叹了口气,随意招了个小宫女过来伺候着,才退了几步来到德福身后。

德福是御前伺候的,自然不是说离开就离开,他先是与倾墨做了个手势,随即将少翊的酒杯添满,压低了声音与自个儿的徒弟道:“看着点儿人,我去去就来。”

小徒弟很是机灵地接过酒壶,德福甩了甩手里的净鞭:“怎么了这是?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娘娘让我过来问问你,陛下今儿个是怎么了,喝起酒来,架势好像……好像不太对。”倾墨将德福再往后扯了扯,幸好宴上歌舞升平,掩去了二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招来太多人的侧目。

德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少翊,随即摇了摇头:“陛下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自从八年前那场变故以来,就变得很难捉摸了,从前倒也还好,现在越来越雷厉风行,我左不过是个做奴才的,哪里敢多问陛下的意思。”

“哎哟,娘娘问原因是小,叫你劝着些才是真,娘娘怎么也是国母,陛下再宠娘娘也是陛下,这大庭广众之下,娘娘若是贸然开口劝慰,陛下下不来台,娘娘更是尴尬,你这木鱼脑子,怎么不懂娘娘话里的意思。”倾墨难得这么说话,她像是责备地睨了德福一眼。

德福将手里的净鞭向后一甩,面色为难:“还是那句话,陛下的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别说是我劝了,就是太后娘娘在这里,陛下若是想喝,一样是劝不住的。倾墨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你不是不知道我……”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跟我倒苦水,你在御前伺候着,私底下捞了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回可是为了陛下的身子着想,你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你不知该怎么措辞,劝得住劝不住,你也得劝了再说。”

德福唉了一声,目光幽怨:“算我倒了霉遇上你和倾璐两个人,罢了罢了,陛下这么喝下去,的确是对龙体有碍,我就试着劝一劝吧,可话说在前头,我若是劝不住,你们可别怪我。”

“得了吧你,哎你徒弟叫你呢,快回去吧。”倾璐说着推了德福一把,德福一个踉跄,将手里的净鞭拿好,小跑着回到少翊身边,小徒弟一脸害怕:“师父,陛下问你方才去哪儿了,我……”

德福推开小徒弟,笑着替少翊再次斟满了酒:“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担心陛□子,方才遣了倾墨姑娘过来,让奴才相帮着劝劝陛下,少喝些,可奴才觉着陛下是一国之君,这些小事上面,当然是自有分寸的,就让倾墨姑娘回去回话说,让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少翊拿着酒杯的动作一顿,他先是看了一眼盈之,随即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恩,算你会说话。”

“都是陛下教得好。”德福笑眯了眼睛,战战兢兢地替少翊再次斟满了酒。

少翊嘴上这么说着,可手底下的动作是越来越快,连下头的大臣都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可难得陛下兴致高,大臣们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一个接一个的想尽各种理由与少翊对饮,连穆南这样自律的太医都喝了不少。

“怎么回事,打听出来没有?”盈之的双眉越蹙越紧,她拉了倾墨一把,主动转过头问她,倾墨摇了摇头,“德福说不知道,说是会相帮着劝一劝,可陛下兴致来了,他一个做奴才的想劝也劝不住啊。”

盈之的手摩挲着案几,少翊却是越喝越开怀,爽朗的笑声不时地传来:“罢了,陛下难得这么高兴,就由着他去吧,咱们玩儿咱们的。”

她这么说着,转头与下头陪同的女眷道:“诸位,本宫也在这儿敬你们一杯,先干为敬了。”

帝后这喝酒的架势,让下头的所有人都不禁冒了冷汗,可人家都已经这么主动了,做臣子的怎么好不喝,一场宴席倒成了少翊与盈之的酒会。

二人最终被奴才们搀扶着,才回了寝宫,幸好没丢帝后的颜面,人前还是那副大气的样子,可一回屋子,二人就相继要倒下,倾璐晚上光顾着看歌舞,没怎么阻拦盈之,心底下愧疚,这会儿子忙前忙后的倒茶送水,德福更是不用说。

好不容易把二位主子送上了床榻,折腾完了,一众奴才早就累得快趴下了,关上屋子门留下德福守夜,别的早就回去歇着了。

少翊喝了些茶水,脑子清醒了一些,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床榻边上躺着的盈之,因为酒精的关系,盈之的脸颊泛着红,小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呢喃。

鬓发早就被倾璐和倾墨拆了下来,三千青丝散落在枕上,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寝衣也穿地并不是很规整,露出一小块皮肤。

少翊咽了咽口水,想要起身再喝杯茶缓一缓,可他刚坐起身来,就被酒醉的盈之一把抱住身体,还往怀里蹭了蹭,不知是做梦还是潜意识,盈之轻轻唤出少翊的名字:“少翊……少翊……要抱抱……”

这对男人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眼前的又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少翊闭了闭眼睛,酒精的作用再次席卷了上来,他一个翻身,就压住了盈之。

春光旖旎,一室温馨。

围场的晚上十分寂静,没了皇宫的那份压抑,沉寂下来的空中,闪烁着星星,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人间,像是一个个不懂事的孩童。

许是围场少了皇宫巡夜的忙碌,各处宫殿也早就熄了灯沉沉睡去,没有一丝光亮的夜晚,让门外守夜的宫人们也渐渐打起了哈欠。

因着盈之在陛下寝宫歇息,原本要守夜的倾璐与倾墨算是捡这个便宜,一回去就洗漱完往自己床榻上爬,倾璐的梦里,好像又看见了今日绚烂的歌舞,觥筹交错间,还有穆南对着自己温柔一笑。

忙碌了一天的德福斜靠在门外,昏昏欲睡了起来,他扶了扶自己的帽檐,忽然想起今儿这个日子,陛下吩咐了一般都是独寝的,方才慌乱间,直接把帝后二人送上了床榻,这会儿子才想起来这回事儿。

罢了罢了,这两人喝得都和一坨烂泥一样了,还能做什么事儿,哎呀好困,先眯一小下下好了,就一小下下,一小下下……

作者有话要说:>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