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娘子原来倒也不傻。”凌远峰微微颔首,见温宁儿所言的头头是道,黑亮的眸子里遂是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倒显得那瞳孔愈发的深邃。

温宁儿被男人这样一夸赞,小脸顿时一红,一抹笑意还未来及绽放,那秀气的眉头却又是蹙了起来。

“那往后咱们该怎么办呢?”温宁儿将脸蛋垂下,嗫嚅道;“今儿个早上,我还把银子全给高嫂子送去了,咱们家现在已经没银子了。”

“你就没留下点?”男人无奈道。

温宁儿眨巴着眼睛,抿了抿唇角,可怜兮兮的说着;“我就想着咱们家的铺子每天都能挣银子,所以我也没留….”

凌远峰哭笑不得,大手只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温声道;“罢了,家里的吃穿用度都还不缺,银子就等以后在赚吧。”

温宁儿心里仍是十分愧疚,她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男人,羞赧的言道;“你方才还夸我不傻呢,可你这话才说完,我就又做傻事了,往后你还是别夸我了。”

凌远峰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大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那英挺的眉眼间没有丝毫的责怪之色,依然是溢满了宠溺,让温宁儿瞧着心里顿时就是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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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以后,果然如凌远峰所说,在云尧镇上再也无人前来铺子里找他打铁了,就连从前相熟的一些邻居,也是再也未与他们小夫妻俩说过一句话。

而那日邀凌远峰一道去山林里的猎户黄老三,待伤势刚有好转便与几个汉子一道去山上瞧了一遍,当他看见那群野狼的尸体后,不由得也是大惊失色。

当日里他是亲眼瞧见凌远峰用羽箭射杀了好几头狼,甚至在心里还曾暗暗佩服过凌远峰的箭术极准。可那些后来被大刀砍杀的狼群他却是没有瞧见的,此时看了,只骇的连面色都是变了。

但见这些野狼皆是刀刀致命,足以可见下手之人用刀极为纯熟,当真是又快,又狠,又准。黄老三也曾在外闯荡过一些日子,世面也是见了不少,当凌远峰刚来到云尧镇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人不凡,此时又见识到了凌远峰的刀法,那心底的疑虑便是更加深厚了。

这凌远峰,即使不是逃犯,想必过去也定是不能见光的,怕干的也都是些舔刀口的买卖,不然凭着这一身的本事,又怎么会来到云尧镇这种小地方?

若说他不过是个寻常之人,黄老三也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寻常之人又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杀了这样多的狼,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未曾受伤!

况且,若是本分之人,谁又会使得这样一手纯熟的刀法?

黄老三越想越是心惊,只觉凌远峰深不可测。若他不是逃犯,那他定居在云尧镇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掩人耳目,意欲躲避仇家追杀。如此一来,便是整个镇子都有危险了。

众人见黄老三面色凝重,皆是纷纷出声开口相问,黄老三念着凌远峰的救命之恩,几番犹豫,最终却还是将自己心底的疑虑给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纷纷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见了深深的惊惧,这份惊惧,远比前几日来的厉害。

“黄三哥,那咱们该怎么办?”其一个面皮白净的汉子言道,细听下去,那声音里竟是颤抖了起来。

黄老三皱着眉头,良久,方才轻叹一声,低声道了句;“这凌远峰看样子来历不太清白,咱们往后都要小心些,可千万不能惹恼了他,没事都离他远点为妙。”

众人一听也都觉得黄老三说的极是,待各自回家后,无不是将此事告知了家的妻儿老小。这样一来,在云尧镇上则更是没人敢进凌远峰的铺子了,有的人甚至就连路过他的打铁铺都是小心翼翼,只顺着对面的墙角匆匆而过。放佛生怕凌远峰下一个挥刀砍杀的不再是狼群,而是自己了。

自那日以后,云尧镇的老百姓莫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茶余饭后所谈论的却全是凌远峰。有人说他之前定是个土匪头子,怕被官府缉拿,便来到云尧避难。

又有的说他是个江湖杀手,估计是被仇家所逼,就连迎娶温宁儿为妻都是为了避人耳目。

总是,众人无不是绘声绘声,说的有模有样。

云尧镇地方小,老百姓们平日里没啥乐子,在镇子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自然便会成了众人口的嚼头。

这日里,温母再也忍不住,只一路向着女儿家赶去。

老远,便看见打铁铺的大门紧闭,当下她的心里就是一阵难受,如今这情形,凌远峰也的确是做不成生意了,只是苦了自家的女儿,本以为也算是找了个好夫婿,谁知道现下看来简直是羊入虎口。

温母上前扣了扣门,温宁儿本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听到声响后连忙起身跑出来将铺子的门打开,一看却是自家母亲,不由得言道;“娘,您怎么来了?”

温母见女儿气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走进了屋子劈头便是一句话问道;“女婿呢?”

“他上山砍柴了。”温宁儿瞅着母亲,心里却也明白自家娘亲今日是为了何事。

在云尧镇有着习俗,那就是女儿嫁人后,娘家的人是不能去女儿家的,无论是探望还是做客,都是要被人说闲话的,这次想必温母实在是急得很了,那些个虚礼便是再也顾不得了。

“他不在正好,娘有些话要和你说。”一听凌远峰不在,温母竟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温宁儿低眸站在母亲

亲身边,无论母亲开口说了什么,她都只是一言不发,就那样沉默着。

温母实在忍不住,焦急道;“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句话啊!若他真如外间传言那般,娘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跟着他,咱们可以去找族长,无论怎么说凌远峰也是个外人,咱们家世世代代可都是云尧镇土生土长的人,族长定是会为咱们做主的。”

温宁儿望着自己的母亲,她摇了摇头,声音十分轻柔,却透出一抹执拗;“娘,我知道您是为了女儿好。可是女儿不管他是什么人,女儿都认了。他是土匪头子也好,是逃犯也好,女儿都不在乎。”

温母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温宁儿,似是没有想到曾经一直围绕着自己撒娇的孩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你们现在连一个铜板都赚不到,你瞧瞧现在还有谁敢来找他打铁?你莫不是要跟着他去喝西北风,还是指望着他要饭养活你?”温母又气又痛,就想着能赶紧儿能把女儿带回家,哪怕就是自己老两口养她一辈子,纵使被别人笑话也比跟着那样的男人好。

“他要是去要饭,那女儿就跟在他身后,帮他拿碗。”温宁儿一双柔软纯稚的眸子定定的迎上母亲的视线,温婉柔和的声音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温母一手指着女儿,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缓缓站起了身子,温宁儿刚要去搀扶,她却是一把将女儿的手挥开,转眸看着女儿那张清丽如画的小脸,温母只觉心如刀绞,她望着女儿,开口道;“娘再问你一次,跟不跟着娘回去?”碧玉娇妻:.

“娘,我已经嫁给他了,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呀!”温宁儿见母亲难过,心里也是又酸又涩,说完这一句,眼眶立马便是红了。

就在这时,母女俩只听“吱呀”一声响,却是凌远峰拎着一捆木柴站在那里,显是上山砍柴回来了。

温母瞧见他,想起外间的那些传言,心头就是一紧,凌远峰见了她自是行了一礼,她也不曾理会,只叹了口气,终是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女儿家。

就连温宁儿在身后唤她,她也是没有回头。

温宁儿瞧着母亲的背影,心里自是难过极了,她深吸了口气,把眼底的泪意压了下去,转过身子见自家夫君的额前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显是砍柴累的。她抽起自己的绢帕,踮起脚尖一面为凌远峰擦拭着,一面轻声问道;“累了吧?你先去歇一会,饭已经做好了,我去端来。”

男人大手却是一个用力,便将她的身子拉向了自己,温宁儿脸蛋一红,轻轻挣了挣自己的身子,嗔道;“你做什么啊,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凌远峰望着她那张清瘦却漂亮的一小脸,眸子里是深深的怜惜,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却是沉声道了一句;“往后若留你一人在家,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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