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动那10%的股权,只因怕影响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你早就获得了陈氏的继承权,你们之间早就该断掉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算我女儿再纠缠你,我不信你找不到一个绝决的方式让她离开。你真自私,你无法回应她的爱,却贪婪的享受着她的付出,一直默认她留在你的身边,不断的给她希望。”

叶谋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早就把这些问题分析的很透彻,对陈皓的憎恨,可谓有理有据。

陈皓面色惨白,垂在身侧的手隐约有些颤抖,叶谋的话醍醐灌顶,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默许她跟在他的身后,是的,要阻止他有的是办法,可是他每次虽然会冷着脸让她离开,却从未真正强硬的逼迫她离开。

严格说起来,他一直都在放纵她呆在身边。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因为他早已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陪伴,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享受她陪在身边的感觉。

有些人,当她每天在你的眼前晃,你会觉得烦躁,可哪一天她真的一去不复返,你才会明白她早已融入骨血,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她的离开,就像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强行抽离,除了痛还只是痛。

“不,不是这样的,我爱她。”陈皓激动的吼出来,吼完之后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脸上是浓浓的不可置信,这种话怎么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

这一声喊出来,叶谋的脸色亦是精彩纷呈,目光沉沉的看着陈皓,脸上是无尽的怒火,那样子就差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啪”,叶母猛地睁开眼睛,从叶谋的怀中抬起头,一巴掌毫无不留情的甩在陈皓的脸上,她怒视着陈皓,牙齿紧咬着唇瓣,停留在半空的手不停的哆嗦着。

“你不配,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说这几个字,你没有资格,你说出来只会侮辱了这几个字,有哪个男人会这么对待他所爱的女人。”

陈皓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俊脸也随之偏向一边,半天没有什么反应。

叶母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趁着他呆愣,直接把他推出了门,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

叶母扑倒在叶谋的怀中,“老公,在她死后,他怎么可以不负责任的说出这种话,那让小娜情何以堪,她死了,她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这是在恶心我们也是恶心他自己。”

叶谋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别管他,我们回去睡觉吧,他在说瞎话。”

叶谋搂着叶母回了卧室,没有去管门外的陈皓。

他们说的对,他没资格说这几个字,有谁会这么对待自己爱的人。

陈皓失神的靠在门上,不知道想到什么,过几秒钟就会嘲讽的笑一下,一直反复重复着这样的举止。

黑压压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惊雷,紧接着闪电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天空,闪亮的半圆弧从乌云间奔驰而下,直到天的边缘,光芒覆盖了大地,也映出那张灰白的脸庞。

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也不躲闪,就这么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仿佛这样的自我折磨能够减轻心中的痛楚,能够让自己好受些。

房间里,叶母翻来覆去睡不着,抬手推了推叶谋的肩膀,“老叶,睡着了吗?”

叶谋轻轻应了声,“还没有。”

“这天气好好的,怎么会下起雨来。”叶母的心早就被陈皓的话所打乱,如果他真的喜欢女儿,那女儿岂不是走的太早。

“夏天的天气是这样的,多变,快睡吧。”

“老叶,陈皓会不会还在门口?”她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似乎还没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

“你心软了?”

叶母嘲讽的一笑,“对他心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说喜欢小娜吗?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让他去小娜的房间看看未尝不可,看看他错过了怎么样的一个人。”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心软,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儿子女儿无力的情况管好一家公司。

叶谋的眼睛闪过一抹深沉,觉得妻子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掀开被子作势就要起身。

“老叶,你要去做什么?”

“听你的意思,让他上去看看。”

叶谋突然之间打开门,陈皓一时不备,差点朝着后面摔去。

他抬头看着叶谋,眼中闪过一抹希冀,有些激动的道:“伯父。”

叶谋看了一眼浑身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的陈皓,冷声道:“不是想去小娜的房间看看吗?我满足你这个愿望,跟我来。”

陈皓大喜,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叶谋已经朝着屋子走去,只能紧跟在他的身后。

叶荷娜的房间在楼上,由于怕叶母睹物思人,叶谋让人上了锁,不让人轻易的踏进这里。

叶谋打开了房门,什么话都没说就下了楼,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他下楼的脚步声。

陈皓看着那漆黑的屋子,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抬手推开了房门,顺手打开了灯。

刹那间,他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墙壁挂着的不是海报之类的东西,全是他的照片,一张张用精致的相框装好,依次挂在墙壁上,墙壁上被挂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空隙。

他不喜照相,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拍过这么多的照片,看这些照片的角度,他的眼睛基本没有看着镜头,很明显是偷拍的。

有坐着的,有躺着的,有沉思蹙眉,有笑得愉悦的,更夸张的是,就连他小时候的照片都有,9岁、10岁,一直到现在,他的视线依次掠过,看到最后已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视线久久的停在一张照片上,他大步离去,而她看着他的背影黯然伤神,照片上的人还穿着大学时的校服,应该是上大学的时候拍的。

他形容不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震惊、不可思议、悔恨在他的胸中交织成莫名的情绪,灼热得就快烧掉他的心。

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做了这些事情,这些照片也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拍出来的,肯定花费了多年的时间,更令他诧异的是,她竟然从他9岁的时候就一直关注他。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她的好,早一点理清自己的情绪,或许他们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是他,一直执着于过去,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

所以她才那么绝决的选择离他而去,斩断这段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感情。

她说放他自由了,可他的心却被上了一辈子无法打开的枷锁,永远禁锢着他,每个呼吸都是痛的。

陈皓凄然一笑,踉跄着步伐走到写字桌前,坐在她的书桌前,脚底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两个硕大的纸箱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敏感的察觉到那是与他有关的东西,没有犹豫,直接把箱子搬到了桌在上,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有三本厚厚的日记簿,下面又是一些与他有关的照片,这个疯狂的女人,竟然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用照片记录下来,他颤抖着手一张一张的看,上面记录着他过去的一切。

这完全成了他的博物馆。陈皓自嘲的想,如果他哪一天成了名人,这些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他不知道,原来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冷厉;他不知道,在病房里她是这样照顾她,他昏迷不醒,她竟然把东西含在她的口中直接喂进他的口中;他不知道,他一直被她偷拍。

要怎样深的感情,才能让她做出这么变态又令人心酸的事情。

他慢慢的打开了日记本,按照日期一篇又一篇的读下去,时间记录显示从22年前开始,那时候她应该也只是个孩子,从字迹就可以看出,似乎写得很艰难,歪歪斜斜的,还有许多写不来的字用拼音代替。

今天爸爸带我去陈伯父家参加聚会,我偷偷溜出去玩了,在后花园我听到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哭的很伤心,我给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为什么啊,我明明长得很漂亮,爸爸妈妈的朋友都是这样夸我的,为什么他不理我呢,难道他被爸爸打了,咦,肯定是不听话犯错误了,不行,我找时间一定要去问问他,告诉他,男孩子不能调皮的,不然以后找不到老婆。

陈皓淡淡的弯了弯唇角,久远的记忆一提醒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天他不是被打了,而是他的妈妈身患重病,爸爸却不管她,隐约记得有一个小女孩和他搭讪,想不到竟然就是她。

陈皓手中的动作加快,眼中因为几个字而倏地睁大,我放不了手,也许只有等到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天才会放手,否则一切免谈,我会一直等下去,我不信他看不到我的存在,其实我很庆幸这几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叶氏因为我一时的任性受到了重创,我向他开口借钱,他却说让我卖掉手头的股票,他愿意收购。多么可笑,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总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我一直把自己搞得太卑微了,所以他才会看不到我的存在。

陈皓继续往后翻,直到最后一页,那是写在出事那天的早上。

这几天胃一直都不舒服,胃口也一直不好,今天早上好像特别的严重,好像月事也迟了好几天,莫非,我怀孕了,我有了皓的孩子。不行,待会我一定要去检查一下,如果真有孩子了,我希望是个女儿,女儿好像可以穿很多漂亮的衣服,其实要是双胞胎会更好,最好一男一女。

哎,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等去医院检查一下再高兴也还来得及。

日记本的字迹后面的很重,可以看出当时她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厚厚的三本日记,详细的记录了20多年来她对他的情感,几乎每一篇都与他相关。

手中的日记本无声的滑落,他痛苦的用手捂住脸,她走得那样快,根本来不及好好的高兴一下。

这样深沉浓烈的爱,他为什么总看不到,甚至有些时候明明察觉到了却刻意的回避,因为他有一个初恋女友,他不能辜负她,即使初恋女友结婚,和他再无可能,他依旧固执的坚守着对她的爱,他不想和他那个无良父亲一个样,随意的玩弄一个女人的感情。

他有一个复杂的家庭,父亲的女人很多,但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什么情感,她的母亲也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一辈子过得凄苦,外人只知道他是陈家的少爷,却不知从小过着怎样的生活,因为母亲出生一般,只是普通的人家,这注定她在陈家地位的卑微,他也是哥哥任意殴打的对象。

母亲告诉他,以后要是爱上一个人那就一心一意的,不要三心二意。

他表面很痞,身上也有不少权贵子弟的恶习,但骨子里对感情的态度是认真的。

他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个爱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却不知这样的坚守毫无意义,白白错过另外一个爱他的人。

她说,从不悔爱他如生命。

可他悔了,后悔没有理清自己的心,因为父母的不幸扭曲了自己的爱情观,固执的以为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是最伟大的事情。

后悔,直到她离开他才明白,原来她早已融入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