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这话,隋忻并未往别处想。

她笑看江承宗:“怎么,请你吃个宵夜也不行?好歹也朋友一场。”

“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以后别再去招惹温婉了。”

这话一出,隋忻脸色大变,完全没了往日的优矜持。她迅速将两只手从台面上收回,放在大腿上紧紧揪住了裙子。

江承宗既不生气也不翻脸,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如常。可他越是这样隋忻越是害怕,这是一个比连雄更可怕的男人。隋忻从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他手里。

气氛一时很尴尬。

餐厅经理亲自进来送餐,本来想多说几句给自己挣点印象分,结果一进来看到里面是这副光景,立马吓得闭嘴不言,默默将餐点上齐后就撤了。

江承宗拿起勺子尝了口自己点的汤,,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冷了几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会原谅你这一次。”

原本隋忻还想狡辩几句,但看江承宗的样子很明显他已经掌握了一切。她也是有自尊心和傲气的人,有些事情做就做了,矢口否认再让人揭穿只会更丢脸。

于是她也冷漠回击道:“不用,你想怎么做,随你便吧。”

“所以你希望我跟你翻脸?”

“你会吗?为了一个攀龙附凤打掉亲生骨肉的女人,你觉得值得吗?”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可我替你不值!”隋忻难得提高了嗓音,“江承宗,你也该醒醒了。还想再受第二次伤?”

“哪怕一百次一千次,也是我自己愿意。”

“你怎么这么……”隋忻及时刹车,把“贱”这个字收了回去,转而用了比较温和的两个字,“固执。”

“我不是固执,我是犯贱。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隋忻简直都要气炸了。本来江承宗过年期间和温婉出去旅游就够让她心碎的了,现在还亲耳听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看来她是输了,并且输得非常彻底。

可她真的不甘心。

“隋忻,别不甘心,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如果我哥还活着,你们会是很般配的一对。你不应该在我身上寻找他的影子,我和他成长背景不同性格也不同,我永远成为不了另一个他。”

“可我从未想过把你当成他来对待。江承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连伟业没有半点关系。”

江承宗轻叹一声:“所以说这么快你就不爱他了?”

“快吗,都过去五年了,江承宗,我也有选择爱人的权力吧。”更何况当年她之所以那样也不见得是因为深爱连伟业,更多的或许只是惊吓吧。

“你有爱人的权力,可你没有伤害他人的权力。煽动何香菊的家人去医院找温婉的麻烦,通知各路媒体记者去看热闹,还把温婉家的地址告诉李大发。你想干什么,把一个好好的医生逼上绝路吗?隋忻,我从不知道你这人做事这么狠。”

隋忻的脸色青白不定,因为被揭穿心头涌起一股难堪的感觉。她伸手去拿杯子,手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端起来喝的时候杯子里的水酒出来一小半,弄湿了她身上的高级套装。

她伸手去擦水渍的时候想起上次在餐厅和温婉的碰面。同样的高级时装,同样沾了水。那件衣服回家就让她扔进了垃圾桶。或许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的心里开始滋生出一股对温婉的怨恨吧。

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却占着世上最好的男人。哪怕分开了,这男人的心里依旧只有她一个。这对隋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她才会让人去找何香菊一家。她想给温婉一个教训,让她体验一把媒体的巨大威力。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媒体可以帮他们达到自己无法达到的目的,但有时候也会反过来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江承宗说她做事狠,她狠吗?或许是挺狠的,可女人一旦被逼到她这个份上,不狠点怎么行。

“这事是我做的,我承认。”

“因为什么?”

“到了这会儿你还在跟我装疯卖傻。当然是因为你。江承宗,你宁愿要一个抛弃你的女人,也不要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你让我怎么办,跪下来求你吗?”

“不需要。隋忻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凭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隋忻咬牙低吼了一声,突然情绪失控流下泪来。她立马伸手捂住脸孔,不让对方看到如此失态的自己。可眼泪一旦开闸就收不住,只会越流越多,最后泪水汇聚成一条,从她的下巴处滚落下来。

隋忻狼狈到了极点。

看着这样的她,江承宗心里有点复杂。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当年一时义气用事帮了她并不是件好事。如果他们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也许现在的隋忻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了想,抽了几张纸巾过来递给她。隋忻接过来转过头去擦拭,足足过了五分钟才重新转过头来:“承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要和那个温婉重新开始?”

“是,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了。”

隋忻脸色变得煞白:“你这是不顾一切了,你不要恒运也不要你父亲了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沾染

恒运,至于我父亲,我和温婉在一起并不会抛弃他,他们两个是可以共存的。”

“可你爸不会这么想,他希望你继承恒运把公司业务继续扩大。他肯定不希望你娶温婉那样的女人。不说她的家世条件,就凭她曾经伤害过你,做父母的就不会容忍。你不明白吗?”

“隋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从哪方面看你都比温婉好太多,所以你不需要和她争什么。你应该去争取更好的。而我早在十年前就属于她了,我这辈子也只会属于她一个。”

“心意如此坚决,说什么也不改?”

“如果要改,五年前早就改了。”

隋忻的眼泪慢慢收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是没有用的。想让他爱上自己进而达到入主连家的目的看来是不行了。既然如此她也无需再浪费眼泪。

得到一个男人的方法有很多,既然不能谈感情,那就索性换个方法。她并不介意丈夫心里没有她,哪怕江承宗一辈子都爱温婉又如何?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隋忻自小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见惯了身边男人三妻四妾的模样,在她看来当江承宗的妻子恒运未来的老板娘,比跟一个平凡的男人相亲相爱来得有意义多。反正她的母亲阿姨甚至好姐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能过的日子她凭什么就过不了?

想到这里她又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整个人已经恢复到开始的模样,除了红肿的双眼有些煞风景外,她又成了那个万人着迷的隋女神。

面前摆放的东西已经凉了,隋忻吃了一口皱起眉头,看看江承宗那张可恨的俊脸,她打消了再叫一份的念头。两人再次回复到朋友兼工作伙伴的状态,隋忻一时间竟感动无比轻松。

她想了想追问:“我做的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江承宗原本想给她留点面子不再提,没想到隋忻主动提起,倒让他对这个女人有点刮目相看:“你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没这个意思,就是有点好奇。我做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没自己出手,按理说……”

“我去见了台长,和他聊了一会儿。”

隋忻心头一紧,果然是百密一疏。说到底她还是忘了江承宗的身份。恒运未来的掌门人,整个传媒集团都是他的,台长明面上看起来掌控着一切,实际上还得听江承宗的。她找媒体去闹温婉的事情,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像台长这样掌控各条媒体线人脉密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承宗为了温婉还真是尽心啊,连轻易不去见的台长都找上了。自己这一招算是走错了,看来以后还是老实躲在幕后,让别人去做恶人比较好。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隋忻瞬间换了张脸,能屈能伸的做派连江承宗都想替她鼓掌。

“没关系,只希望没有下一次。”

“不会再有下一次。这事情是做得不漂亮,也不符合我一贯为人的准则。想不到我隋忻有一天也会为个男人做这么没品的事情。看来女人都是一样的,一旦陷入爱河就会无法自拔。这实在太糟糕了。我会改掉这个坏习惯。”

“如果你能连带着不喜欢我,我会更高兴。”

“这个恐怕有点难。江承宗,爱你是我的权力,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可我也请你不要限制我对你的爱。就这我一直这么爱着你吧,伟业去世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江承宗微微皱眉,心里不由轻叹一声。果然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

这顿宵夜基本上两人都没怎么吃。

离开的时候隋忻走在前面,到了门口她直接伸手拦车,还转身冲江承宗微微一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

仿佛一瞬间,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进退有度从容大方的隋忻该有的样子。的士很快就来了,一直到坐上车开出大概几十米后,隋忻的脸色才重新沉了下来。

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放弃过。在她的字典里没有那两个字,有的只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江承宗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就像一根根细针在扎似的。他搂了搂大衣领子,钻进了夜色中,开车离开餐厅。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顺便打电话给徐朗,把他也给叫了出来。

徐朗接到“圣旨”赶到的时候,江承宗已经喝了几杯威士忌了。他不是个嗜酒的人,虽然天生酒量还行,但因为喝得少,所以抗不住几杯就有了些醉意。

醉了江主播更显得风姿宜人眉目如画了。那些来酒吧猎艳的女人看到他直流口水。还有人眼尖认出了他,更是欣喜若狂,像苍蝇见了血似的,一整晚就围在他身边直“嗡嗡”。

江承宗既不赶人也不搭理她们,只顾喝自己的酒。结果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搭讪不成索性上手,一只只爪子总想往江承宗身上揩点油,偏偏被对方眼神一瞪又灰溜溜缩了回去。

闹到最后不光女人们想吃他,好几个男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借着酒劲儿上来“调戏”他。徐朗赶到的时候,江承宗正跟一个男人翻脸。他揪着对方的衣领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吓得徐朗赶紧上来调停。

 

江承宗是公众人物,闹出这种事情可不好。

好容易把两人分开后,那差点挨揍的竟还是个厚脸皮,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表达对江承宗的爱慕之情。听到最后不光江承宗想揍他,连徐朗都想请他吃家伙了。

开什么玩笑,江承宗又不喜欢男人。他要真喜欢男人哪里还轮得到他,搞不好他徐朗就直接转换性取向了。

心里这么开着玩笑,徐朗环顾四周,问经理要了间包厢。江承宗虽是微熏意识却还清醒,进了包厢后直接又叫了几瓶酒,拉着徐朗一起喝。

徐朗简直无语,把手表凑到他眼前:“大哥,都快十二点了,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不回去。”江承宗有点耍无赖,“陪我喝酒。”

“我明天可还上班呢。”

“那就准你一天假。”

徐朗无语,这是在耍太子爷的威风了吧。但既然少东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了。

“好,你要喝那就喝!”

两个男人都不含糊,把要的红的洋的啤的一骨脑儿全喝了个遍。徐朗到底还惦记着明天的工作,加上平时酒量还行,喝到最后还保留了一点意识。到于江承宗,则直接醉倒在包厢的沙发里,绻着身子睡了起来。

这样的江承宗是徐朗从未见过的。印象里他总是十分克制,鲜少有放纵的时候。或许他也有,但从不在他面前表现。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喝得烂醉的两人就把包厢当成房间,一个占据一个沙发睡大觉。睡到一半的时候徐朗接到老婆大人的电话,一阵河东狮吼过后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看看还在那儿睡得正香的江承宗,最后无奈扶起他出门,打的送他回家。

两人上了的士后徐朗跟司机报了江承宗家的地址,结果车子还没起步,一直昏睡不醒的江主播突然来了一句:“我不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去我家?”

“去……温婉家。”

“温婉家?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半夜两点你去温婉家干嘛,捉鬼啊。”

“少废话,赶紧让司机开车。”江承宗说着摸出钱包,掏出里面一叠人民币,直接往前排司机那里塞,边塞边报温婉家的地址。

徐朗一把拦住他的手,把那叠钱收了回来。开玩笑好几千呢,别说去温婉家,出国都够了。

他把钱塞回江承宗的钱包里,又冲司机道:“就去他说的那个地址。”

真是的,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今晚的江承宗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司机眼见没了发财的机会,心里有点不悦,这车就开得又快又晃,徐朗胃里那点酒都快被晃出来了。再看身边的江承宗,安静地靠在那里睡觉,一点儿不受影响。

车子快开到温婉家小区的时候,徐朗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温婉早就睡了,半夜三更让电话吵醒十分不悦,刚想拿起来骂两句人,徐朗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是我,我这会儿正带江承宗过来,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吧。”

这听着有点像皇帝临幸后宫妃子的意思。温婉也是睡了一脑袋浆糊,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荒唐,徐朗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披了衣服走出房间。大概十分钟后就听到有人在那儿轻轻敲门,她开门一看,果然就见徐朗带着不醒人事的江承宗站在她家门口。

大门一开冷风瞬间扑面而来,温婉终于清醒了几分,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喝醉了。”

“那你送他回家啊,干嘛送我家来。”

“他说要来的。”

“他说来你就来啊,你是猪啊你。”

“你就当我是猪好了。”徐朗说着直接就进门来,把沉得要死的江承宗扔在了沙发上,“就放这里,还是扶你屋里去?”

温婉简直快炸毛了。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钟,都两点多了,家里突然来了个男人,还醉成这个样子,她还要不要活了。家里可还有老妈和小柔呢。

可徐朗一副货物送达概不负责的姿态,把人扔下后冲她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就走了。出门时还贴心的替她把门关上。

关门声不大,却把温婉吓得一激灵。她转过头来看着沙发上多出来的那个人,想不好该怎么办。要不是怕吵醒妈妈和小柔,她真想端盆冷水来替江承宗好好醒醒酒。

他真的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从前那个孤高冷傲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到哪里去了,怎么慢慢的世俗男人该有的臭毛病他都有了,并且比那些男人更加出格。

温婉简直欲哭无泪。

她不死心地蹲下来推了推江承宗,连叫了他几声名字,可对方吝啬得一个字也没回她。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不好。至少还算有点酒品,喝醉了只是睡觉,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大耍酒疯。

温婉无奈地望着他,最后只能回房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替他盖上。盖的时候看到他脚上穿的黑色皮鞋,一时没忍住就替他脱了,小心地放在沙发边。

然后她起身想回房,路过厨房的时候再次心软,进去倒了杯水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以备江承宗半夜醒来想喝水。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她才回房继续睡觉,心里暗暗祈祷明天妈妈和小柔醒来之前,江承宗就能自行从家里消失。

可愿望总是过于美好

好。温婉之前还称赞江承宗酒品好,没想到不过一个多小时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时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得有人似乎在开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顺手打开台灯,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承宗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明明两只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却顺利走到了她的床边,然后脱了身上的大衣,直接往她**一倒。

温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事情并未完。因为江承宗又不客气地伸手,把她的被子一卷,拉了一半盖自己身上,随即安静不动,就像睡熟了一样。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温婉实在气不过,扑过去抢被子。但江承宗力气很大,拉着被子怎么也不松手,温婉扯了半天一点便宜没占着。她想想咽不下这口气,索性跳起来抬脚,想把江承宗整个人踹地下去。

就在这时江承宗突然冷冷开口:“你要敢踹,我就在你房间里办了你。”

这人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温婉无奈收回脚,一屁股坐那里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睡觉。”

“那你回自己家睡啊。”

“我醉了。”

“醉了还知道来我家,还知道进我房间睡,你扯淡啊。”

江承宗半醉半醒,脑袋晕得厉害。温婉的问题他懒得回答,勉强翻过身来睁眼看她:“我现在很困,如果你不想睡的话,我可以支撑起来做点别的,你要吗?”

“不要,你赶紧给我出去。”

“借半张床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这是我的床!”

“明天买十张还你”。

于是温婉瞬间有了跟徐朗一样的感觉,现在的江承宗,真是有钱任性得可以啊。

江承宗见她不动,索性伸出手来,直接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拉起被子替她盖上,像抱着个抱枕那样将温婉搂进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