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了公务交接,简和武邗又在阎幽的冥宫里住了一晚。第二天,风无涯早早地就过来了,要带她们去逛街游玩。

武邗听说池寒也一起去,倒很愉快地就答应了。只不过她们几人才在冥城里逛了小半日,黄衫判官就突然说有事要找阎幽,于是撇下另外三人跑了回去,走前拍了拍风无涯的肩膀,目光在她和池寒间流转了一周,随即勾起一个分外柔媚的笑:“我去找小幽幽了,你……好好招待我们司命啊。”

“诶?就这么走啦?还没带你去吃醉虾呢。”风无涯对着伊人背影伸了伸手,而后凄凄然回身,看着池寒泛着冷光的银面具,嘟嘟嘴。

“风判官若是有事情,不如先去忙吧,免得耽误了正事。”武邗见着她垮下来的表情,以为她不大情愿了,于是好心开口道。眼睛再看向一旁静立不语的黑袍女子,声色顿时不复冷淡,几乎是柔情满溢:“在下由池大人带着也可。”

嘿,倒是想得美啊,你这只居心不良的黑熊!风无涯一听他的话就在心里炸毛了,这厮居然意图支开她然后单独和命命一起逛街,真是阴暗啊!

她在心里把人家鄙视了一番,面上却依旧亲切和善:“这怎么可以呢,武大人是贵客,定要好生招待的,也是替我们阿寒谢谢你。”

我们阿寒。

这四个字故意地咬音重了些,就好似在宣示某事物的主权,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挑衅和得意。武邗神色变了变,却见风无涯神态坦然,星眸里满是真诚,不见异色,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于是不大自然地点点头:“有劳风大人了。”

“哪里,不必客气。”风无涯扬了扬下巴,笑意灿烂。

在旁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黑袍女子眸光微动,被银面具遮掩的面容却看不见情绪。她先行转身朝着街道那头迈开步子,只淡然道了一声:“走吧。”

……

“所以,你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发展就自行退出,然后回来这里烦我了?”冥王书房里,冥王殿下素手托腮,在某女子的絮絮叨叨下终于不胜其扰地放下书卷,白了她一眼。

“呵,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么,三人行诶。”黄衫女子凑过来,双眼放光。向来正直又正经的冥王殿下不禁想要露出嫌弃的表情,凉凉地飘过去一句:“你很闲是吧。”

“我说小幽幽啊,你都不关心一下自个下属的将来么?”

“她们将来如何,又岂是我说的算的。”

其实阎幽何尝不知晓风无涯对池寒存的那点心思。可池寒性子寡淡,甚至可以用薄凉来形容,她对任何人都加有防备,风无涯想要接近甚至走进她的心里,谈何容易。

呵,就像……就像她和孟晚烟一样。

“喂,你又想到哪里去了?”简拿起一本书册伸过来在阎幽眼前挥了挥,打断她的神思,“你和你家孟美人看来还没什么进展吧。”

都是好几百年的老朋友了,对方心中所想她也能猜出个大概。于是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呀,呐,人家司徒虞还不是死缠烂打地把离夙那块千年寒冰给拐到手了。这类冻人的女子呢,就需要你们花费极大的耐心,还要抵得住寒气,慢慢地把她给捂热捂化了,冰山一旦消融成水,那便是百般柔情,万般滋润,受用无穷啊……”

黄衫判官说着,明眸里一片流光溢彩,神采奕奕,使得面容越发得美艳动人起来。阎幽忍不住轻笑一声:“呵,看来简大人对此颇有心得呢。”

这话意有所指,黄衫判官岂会听不出。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因着想起了某个人,神色越发得温柔起来,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名为“幸福美满”的气息,闪耀又甜蜜,叫人无法直视。

好吧,冥王殿下才不肯承认,她有那么些嫉妒了呢。

“阎幽,哪天我们几个一起聚聚如何?去我和阿月的花筑那儿,叫上司徒虞和湘湘她们。”简从幸福中回过神,想了想,就喜滋滋地凑过来提议道。

被她的愉悦感染,阎幽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想到自己的确是很久没见那帮朋友了,就点了点头:“也好。”顿了一下,又勾起嘴角:“听说你们家泠泠喜欢司徒虞家的小女儿?”

“嘻嘻,消息挺灵的么。我们两家是订了娃娃亲呢。”黄衫判官笑着摆摆手:“诶,你什么时候才能和那位孟美人弄个娃出来,我把二女儿留给你们家。”

“嗤,你当是送礼么。”阎幽心下好笑,却不得不承认,因着她这话牵动了些心绪。可是……和那人的孩子么,听起来总觉得很遥远呢……

这会儿已经接近午时了。

白日里冥街上人迹稀少,只偶尔能见到三两行人从某个街角走过。沿路上的店铺都关着门,阴风卷着落叶打门前飘过,显得分外萧条死寂。

风无涯早上带着武邗她们去商祺冥界有名的忘情湖逛了圈,而后又带着两人进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昨日便经风无涯交代安排过了,所以店老板老周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等到她们来了,就恭恭敬敬地把人引到楼上雅间,然后乐呵呵地叫人张罗酒菜去。

雅间的那扇大窗子拉敞着,抬眸可见外头开阔的景色。

透过薄雾,远处是一座座蓝白色的山峰,延绵不绝。窗旁有一棵大槐树,繁茂参天。风吹叶动,枝柯慢慢摇摆,发出些沙沙的声响。

很快,酒店老板就领着跑堂一齐把这里的特色菜肴送了上来,道了声“大人慢用”后,便又退了下去,轻轻带上门。

“嘿嘿,动筷子啊,这家店里的菜色在我们冥城里可是很受欢迎的,特别是这醉虾,诶,阿寒你好像都来这里尝过吧。”风无涯率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只蒸煮得油亮透红的大虾,放进池寒碗里。

池寒轻轻瞥了她一眼,却也不说什么,低头用手拈起,慢慢地剥起虾壳。

莹白如玉的手指衬着透红的虾壳,那样慢条斯理地剥开,随着细微的脆响,粉色的指甲便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汤汁,泛着油亮的光泽。简直不知道是虾肉,还是这玉指更为诱人了。

待看伊人剥好一只大虾,风无涯顿时觉得自己也饿了。这时余光瞥到一旁的武邗也在盯着人家的手瞧,她脸上一黑,暗骂了一声后没好气地夹过去一只更大的虾扔进他碗里,“武司命,你别光看啊,一大桌子菜没吃呢。”

“哦,失礼了。”武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开动筷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竟泛起了一层红晕,还好那古铜色的皮肤遮掩了这些反常,才使得他现在不至于很窘迫。

吃了一会儿,武邗看了看池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咧咧嘴,扬起一个与这英挺冷酷的面貌不符的笑,有那么点傻。“池大人,还记得上回在风霖我俩切磋武艺么?”他说道。

切,谁还会记得啊,被我家命命打过的人多了去了,还想拿这个套近乎。风无涯夹起一片烤牛肉,顺便撇撇嘴。却听那边的女子轻声回答:“武大人的那招凌风斩着实厉害,池寒至今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池大人过奖了,当日在下可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能与你平手的。”武邗憨憨地笑起来,这下倒是把他脸上那些伪装的严肃冷酷统统都给赶跑了,整个人变得就像……就像那情窦初开的傻大个!

风无涯嚼完牛肉,酸酸地开口:“打了平手啊,原来武大人竟是这般厉害呢。”

长得高大英挺,武功又了得,当真是讨女人喜欢……哼。

“呵呵,见笑了。”武邗拱拱手,又提壶倒了杯酒,豪气地一饮而下,才转头对池寒说道:“池大人,难得你我又见面了,不如等会有时间我们再切磋较量一下如何?”

去,真是傻,哪有一见面就约女子打斗的,空有一副熊外表,一点情趣都没有,命命答应你才怪呢。某美男子舀了一勺汤进碗里,又在心里把别人鄙视了一番。却不想——

“好啊。”池寒轻声应道:“今晚若有时间,我便去找你。”

“——噗!”正喝着热汤的风无涯一口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某个依旧淡然的黑袍女子,好似要把人家的银面具盯出个洞来,“你说什么!今晚?”

你敢说声“是”试试啊!真是岂有此理!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世风日下!!

“是又如何。”池寒淡淡地抿了口茶。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武邗咧开嘴,掩不住的欣喜,而一旁的风无涯简直要把碗都给捏碎了。

这时,忽听得有人传来了心语,是那熟悉的冷冷的音调:“你喜欢他?”

“哈?!”风无涯表情瞬间狰狞。这个“他”不用想都知道指是旁边这个正用手挠着后脑勺的高大男人。可她什么时候喜欢这傻大个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冷女人喜欢别人就算了,竟还把她当情敌了不成!!要不要这么讨厌啊!!

风无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在心语里急吼吼地嚷道:“你觉得可能么!一定要喜欢男人的话也找个像我这样的啊!”

“哦?那为何从见到他开始你就时常盯着人家走神?”

“你,你……他这种类型的明明就是你喜欢的啊。哼……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风无涯撇撇嘴,因着此时的气急攻心,忽略了伊人话语里不同往常的意味。只见她此时抓着碗,愤愤然又委屈的模样。于是心语那端就传来了一声轻笑:“是么……”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后,池寒抬手夹起一瓣白色的百合,放入风无涯碗里:“这道菜很不错呢。”

声色依旧清冷淡然,可是那半张银面具下,嘴角分明是微微勾起的。风无涯闷闷地剜了她一眼,把那瓣百合塞进嘴里,气鼓鼓地嚼起来,像只被欺负了的小松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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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涯:池寒!你果真喜欢这男人?!晚上竟还要与他约会!

池寒:嗯?我只说过晚上有空会去找他,可是……今晚我没空。

风无涯:啊……果然啊!明知没空还要答应人家,不忍他伤心……你,你就是喜欢这种壮汉,嫌我不够强壮,不够英武,不够man吧!!

池寒:(抚额)你够了!

风无涯:什么够了……诶?(转悲为喜)你是说我够强壮,够英武,够man了?!

池寒:……

风无涯:(吸吸鼻子)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你刚刚不是说我已经够了么?

池寒:……王上,我请命去边境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