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唐少萍闻言见问,笑道:“王将军乃梁王朱温的得力助手,曾在截杀乱贼黄巢中立过汗马功劳,他的大名早已远播海外,童叟尽知了。你说,我们长有耳朵的能不有所耳闻吗?”

“姐姐真会开玩笑!”辛瑜被唐少萍的幽默逗笑,问道,“姐姐是专程来找王将军吗?”

“应该是小妹来向你借人的。”

“借人?”黄可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此话怎讲?”

唐少萍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王将军被你们擒住,小妹不向你们借人那向谁人借去?”

“姐姐借人何用?”辛瑜实在是弄不明白。

“换人。”唐少萍惯用吊人胃口的回答又将众人抛在半空,上不到天,下不着地,只觉一阵玄虚。

“换人?姐姐,我辈非孔明可比,还请姐姐把话说明。”辛瑜对她的回答有点吃不消。

唐少萍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黄少龙是谁人?请如实回答。”

众人被唐少萍搞得越来越糊涂,李桂生说道:“姑娘,如果在下说的没错的话,黄少龙应是乱军首领黄巢之子。”

“他果真是黄巢之子?”唐少萍双眸如炬,环视众人一眼,肃容道,“小妹再问你们一句,你们对黄巢兴兵作乱之事如何评价?”

“这是时代的必然所致。”辛瑜这样说。

“我黄某人认为,管他什么起义不起义,只要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给百姓好日子过就行了。”黄可发自有他的高论。

“李兄谈谈你的看法。”

“愚以为,黄巢起义此乃正义之举!”李桂生严词正气地说道,“我们翻翻史书就可以发现,每一个朝代都有它的产生、发展和灭亡的过程。让我们回顾历史看看:武王伐纣是纣王沉迷酒色、荒**无度、鱼肉百姓所致;陈涉起义是秦始皇赢政‘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结果。谈古论今,自我唐朝开基立业至今已二百多年矣,为何太宗皇帝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就会门不闭户、路不拾遗;而僖宗虽贵为天子,却会落得个李姓雄权的可悲下场呢?一句话,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此乃天之使然,唯力不可挽也!”

李桂生这番惊人耳目的经伟大论,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神思匪夷!要知当时的封建伦理道德思想对世人的毒害是何其之深,它极力宣扬鼓吹士民要忠君行孝,裙衩要以三纲五常为本,不容许天下百姓有半点越轨之举,所以李桂生这番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要想造反!然而却也颇有道理,入言微中。

略一惊愕,唐少萍说道:“你们三人说法不一,真是各人一般心呀!既然诸位都对黄巢起义持乐观态度,那么小妹也就直言不讳了。黄少龙,也就是黄巢之子,今天午时在郊外被梁王朱温手下钱戮节度使生擒,如今关押在城中大牢,有重兵把守。这钱戮是来向王将军交差的,可现在王将军又在我们手中,所以小妹想出以一人换一人之计,只是王将军是你们捉到的,为此小妹也只好向你们乞借了。”

原来如此!众人经唐少萍这么一说,当

下释然。李桂生说道:“原来姑娘是想救黄少龙,不过此事恐怕不妥。试想,黄少龙是乱军首领黄巢之子,如今黄巢已自杀身亡魂丧天国,那么黄少龙理所当然在接过父亲的担子肩负起领导残余乱军继续反抗的重任。如此一来,黄少龙无形中就成为乱军的中流柢柱。然而不幸的是这条中流柢柱如今已是他人网中之鱼,朝廷通缉黄少龙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挟首脑以命群雄,使他们束手就擒乖乖就范,所以依本人愚见,朝廷是不会因痛惜一员大将而将到手的肥肉拱手相让的。”

“李兄之言不无道理。然而小妹以为王将军战绩显赫,弃之实是一大损失。如果以一人之命换一人,那么王将军之命可保,而乱军方面更多一位强敌,这不能不说是隐心大患。如此之举,细算起来还是乱军吃亏,但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军不可一日无王,黄少龙死里逃生对乱军兴衰存亡又是一大转折,如果从一点来看,多一强敌对乱军也并不构成要命威胁。但无论怎么说,换人只是缓兵之计,所以小妹觉得换人的可能性会大些。”

“姑娘,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救人,是吧?为了防止百密一疏,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我们先作以下几种假设:一、如果换人不成怎么办?二、如果换人之后逃不了怎么办?三、如果在换人地点被官兵埋伏怎么办?四、如果换人成功,我们又当怎么办?所以我们当想个万全之策……”

次日早上,牛井县邑,县尹府中。

明亮宽敞的会客厅上,昨日还是春风满面的钱戮此时倒显得愁眉苦脸,坐立不安。

“断子绝后的,吃了几筐豹子胆,竟敢绑架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钱戮终于按捺不住,猛然拍案而起,沉喝一声发威道,“白知县,你速准备二百名神箭手,在望夫亭就近做好埋伏,待巳时乱贼一来,但听一声令下,当以万箭穿心,格杀勿论!”

“钱大人,怒下官直言,王将军尚在贼人手中,倘若有个闪失,朝廷怪罪下来,这可担当不起呀!望大人权且宽坐消气片刻,以大局为重,毋以一时之气而坏了大事,万事皆当三思而后行。”白知县见钱戮看了门子传进来的换人协定书后暴跳如雷的吓人样子,慌忙极力劝阻,唯恐心乱湿步。

钱戮正气极怒盛,闻言大发雷霆,叱喝道:“白知县,你好大胆,竟敢教训到本官头上来啦!你不听从调遣,分明是早存私通乱贼之心,来个缓兵之计,以图救黄巢小子出去,哼!白知县,你有几个脑袋,胆敢背叛梁王爷,背叛朝廷!如此之举,岂不是弃明投暗,自断其路吗?”

“大人,冤枉啊!大人,下官对朝廷之心皇天可表,若有丝毫恻隐之意天诛地灭!下官之所以不赞成大人的做法,全是因顾及王将军性命的呀!百箭齐出,足以使贼人变成刺猬,然而贼人虽罪可当诛,死不足惜,但若果因此而误伤了王将军,岂非舍美玉而抱顽石、得不偿失了吗?大人,食人衣禄报人恩,皇恩浩荡,下官死不足以报万一,又焉能叛国失义、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呢?言至此,请宣照察!”

“白知县,天下谁人不知

你是个锦绣才子,然而误国之事,多半是你们这些口蜜腹剑的百无一用书生之使然,所谓‘朝若宾朋暮寇仇,易反易复小人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若真的清白,可以一死以示赤胆丹心!否则,你得交出兵权,乖乖地呆在这里,且看本官如何将乱贼一网打尽!”

“大人,怒下官难以从命。这并非下官乃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任意孤行,有意为难。大人,要说的下官都已说了,实不必要再重复,还是让我们回到问题的实质来:黄少龙虽罪为特大钦犯,按本朝刑律当判死罪,可是暂时我们却不能把他绳之于法,因为王将军不幸为贼人所制,现在贼人提出以人换人的要求是可以通过和平的方式来解决的,决非单看谁的拳头硬。兵法有云:百战百胜,并不足贵,不战而降敌者,才是上上之策。所谓胜可知而不可为……”

“够了,休与我讲什么大道理!你千方百计拖延时间,与我磨牙,却好让乱贼事先作好准备,有机可乘,你这是什么企图?是狼终要露出尾巴,任你多么精明,也难逃本官神眼!白知县,你终于露馅了,事到如今,你还有甚么话可说?”钱戮咬定“尾巴”不放“狼”。

白知县自知多说无益,惨笑一声,形神威戚地说道:“呵!想我白费敬一心向着朝廷,决不敢有半点越轨之心,哪知皇天失察,错以问罪,罢,罢!浊世浮生,徒有定国安邦之计,奈何生不逢时,我白费敬一片赤诚之心亦然付水向东流去矣,唉!圣贤书啊圣贤书,你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还真不余欺也,古训如此,我又何必处心积虑自作聪明呢?难道这就是‘名不顺则人不正’的禅机吗?哈哈……”言毕,半疯半狂竟自离去。

钱戮也不理睬,见白费敬一人走了,正中下怀,乃遂强行施令,调兵遣将,命二百箭手潜伏望夫亭,自己亲自带领一百侍卫浩浩荡荡朝望夫亭进发。

望夫亭。传说中的望夫亭有着一段感人的故事:古时有一对夫妻,恩爱有加,举桉齐眉,男耕女织,虽生活简朴,倒也幸福美满。哪料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当年强寇入侵,踏我中原大地,**烧杀,无恶不作。地方缩头畏脚,朝廷胆战心惊!一道诏书降下,天下须眉遭殃!正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妻子与丈夫的惜别,虽情真意切难割舍,然却万般无奈军点兵!唯每每于郊外山岗临风亭悬悬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不改,矢志不谕,只愁白了少年头,两鬓添风霜,终于在一雷电交加的夜晚最后一次登亭茫望,题诗于柒圆大柱,心灰意冷,投崖身亡!其诗云:切切夕风急,露滋庭草湿。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闺泣!

后人感其节烈奉行有振国风,乃将临风亭命名为望夫亭,至今亦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年代的变更,如今的望夫亭已是尘封朱落,黯然失色,早已掩去昔日光彩艳丽、独占**的辉煌。它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走到生命尽头之际,对垂暮残生、望秋先零的无限感慨与不堪回首的颓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