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正是唐先河。

提起唐先河,她不由得满脸羞红,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少得可怜,然而就在这不经意的匆匆聚散瞬间,一种玄乎而微妙的感觉已然笼罩了她的心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滋生这种令人怦然心动忐忑不安的感觉,二九妙龄的她业已成熟,头一次与异性接触,基于条件反射和生理上的欲望,也难怪她会有这种怪异之感,尽管唐先河并非调情。是以猛然见问,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呆楞一旁。

逸真师太好像没有注意到这点变化,见东方一笑不作声,催问道:“少侠可有难隐之言?若不便告知,老身也决不勉强。”

听她这么说,东方一笑倒觉得如若再支吾难言,反而显得自己不够气度了,因叉手致歉道:“前辈言重了。晚进只是不知青衣人与前辈间有恩怨,不瞒前辈而言,晚进与青衣人有数面之缘,感觉还不坏,是以惟恐前辈……”以下的话不说也可想到是“对他不利”之类的话,只因人家并无恶意,是以不便说破。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江湖的逸真师太又怎会不明白?是以肃容道:“少侠不要误会。老身这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仅此而已。”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一顿,东方一笑又接道,“然而很不巧,青衣人在各位捷足未登之前已经不辞而别,若问他的去向,晚进也爱莫能助。不知还有何见教?”

“不敢。打扰多时,深感歉意,适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为盼。”

这一来,东方一笑当真是受宠若惊,有点戴不住了。如果年青一辈说出这样的话,那倒没什么,然而这话从眼前这位宇内侧望的武林前辈口中说出,那可不同了,是以东方一笑连忙说道:“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晚进愧不敢当。倒是晚进方才语言辛辣无忌嘲讽挖苦,失敬之极,在此表示歉意。”

一声佛号如旱地惊雷,少林护法焚心大师此时出来打圆场,朗声笑道:“哈哈,你们一老一少也别作此区处,让人家看在眼里不用说有多别扭。”

一语惊醒梦中人。

逸真师太和东方一笑听了此言,果然不再穷酸,都羞笑不语。

焚心大师又道:“这位少侠……”

“大师有何见谕?”

“老纳见少侠武功高明得紧,敢问令师是哪位武林前辈?”

“承誉!然家师名讳作为弟子的实不敢胡乱搬出来耀武扬威,还请大师勿以见怪。哦,时候不早了,晚进尚有要事要办,若不拂意,就此别过!”

众人实不好再作强留,是以也故作大方,齐声道:“请便!”

东方一笑将手一拱,也不言语,便缓缓向前走去。

望着东方一笑远去的背影,武当二子之一的宿心忽然一拍双掌,说道:“真见鬼,原来这小子是雌的!我们上当了!”

“不,她说的都是真话。”

“师太早就发现这一秘密了?”

“谈不上秘密,因为我也是女人,这点伎俩是不能骗过我的眼睛的。其实这也无关宏旨,知道与否对我们并无损失,是以不便点破。”

“师太观察入微,实是细心之人,令人敬佩!”

“宿心道长不必自谦,武学文采之道,道长可是行中领袖,今后还望道长不吝指教。”

对这等你推我拥、软绵绵酸溜溜的话,元正听多两句,便已厌烦,因打岔道:“好了,我的公子爷姑奶奶,现在还不是眉飞色舞拔琴弦的时候,办正事要紧!走吧,我们还得向老头子汇报情况呢!要不然去晚了,老头子耍起性子来,翻脸不认人,那可有你们颜色看的!”

鸣蝉、宿心二子闻言登时脸色大变,连吐舌头,想来二人对这“老头子”极为忌惮。

不错,这“老头子”正是先前在林子里巧遇青衣人的武当派掌门师伯凌虚道长。身为凌虚道长徒子徒孙的鸣蝉、宿心又哪能对他不动容呢?凌虚道长的“文明”惩罚,他们二人是领教甚多,受益菲浅的,正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五人中,都赞成听丐帮元正帮主指挥的,是以“一剪梅”元正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闭口不语,乖乖地紧随其后鱼贯离去……

再说唐先河离开大慈恩寺之后,因念及先师遗命,是以不敢多作逗留,略备衣物干粮,望蜀中奔去。

一路上唐先河想起艺满初成、出道以来的种种不寻常际遇,难免引发“青山蓝天外,何处不江湖”的感慨。

五年前的那段伤心惨目的痛苦岁月,那个在死亡的生命线上挣扎的生灵,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灵魂,此时早已占据了心头,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唐先河思潮起伏,心情沉重。胡思乱想中,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兵器交鸣之声在前面不远的疏林里依稀传来。出于好奇,唐先河循声潜去。

走近看时,但见数十丈开外的乱坟岗上,一个丰姿卓然的少女正挺剑力战三个面目狰狞的劲装大汉。旁边一老汉已然倒在血泊之中,看来已经挣脱人间烟火,到极乐世界安家落枕寻梦去了。

这幕惨状跃入眼帘,唐先河不由得义愤填膺,激起满腔怒火,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以解心头之气。再看那孤力无援的紫衣少女,已被三人逼得手忙脚乱上窜下跳危机四伏,落败已成定局,论乎迟早而已。

唐先河虽不爱管闲事,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岂能见死不救、置人于死地而不顾呢?是以右手一伸,拈来三片树叶,听音辨位,也不看它一眼,信手一挥而去……

但闻一阵猪嚎惨叫之声骤然响起,那三大汉手中的钢刀已随着那声惊天惨叫铿然落地,再看那使刀的手,已是鲜血淋淋,目不忍睹。这三个大汉自知遇到高人,哪敢逗留!惊恐万分之际,捂着伤口,狼狈不堪地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紫衣少女在这突出其来的惊天逆转中拾得性命,直惊得呆愣当场,及俟回神过来时,那劲装大汉早已没了踪迹,待目光触到死者时,忽然将剑一丢,扑到老汉身上,垂泪恸哭不止。那凄凄唤“爹”声,扣人心弦,纵是铁汉亦要为她掬两把同情泪。

唐先河以一式飞花摘叶之功成功撵走三大汉后,徐步走近紫衣少女,在离她三尺左右的地方停住,默无声息地在一旁静听她那声声泪、滴滴血痛失亲人的真实故事。他默哀了好些时候,待紫衣少女止泪恨恨地站起来时,恍然瞧见一陌生人黯然神伤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大吃一惊,骤退几步,慌忙拾剑以对壮胆道:“你,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虽然有剑在手,她还是感到心寒。

“在下只是个路过之人,恰巧听闻这方向有场恶斗,是以过来瞧瞧。”唐先河这样幽幽地说。

紫衣少女闻言,用极其怪异的眼光将信将疑地迅速打量了青衣人一番,然后问道:“这么说刚才是你救了奴家?”

“谈不上。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唐先河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像溪流之水,拂面之风。

然而这话听在紫衣少女的耳中,却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涕零,她动情垂泪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但闻“扑通”一声,紫衣少女叩头便拜。

唐先河哪会想到她有这么一着,一时傻了眼,竟跟着紫衣少女对拜起来,口中不停地说道:“姑娘这是干什么,岂非要折在下的寿不成?”原来,他自随师学艺以来,根本就不知这些礼数,也从未拜过人,直到他师父不疾而终之时,才在他师父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拾领先师遗命,慷然下山。

紫衣少女见恩公竟一骨脑地与自己对拜起来,不禁芳心一喜,俏丽而又略带憔悴的脸上登时飞上两片红霞,娇羞之极,妩媚动人。她略一迟疑,忙起身而说道:“恩公快快请起!这也忒折杀小女子了。”

闻此一言,唐先河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轻轻跃起,心中暗暗吁了口气。

紫衣少女说道:“恩公可知夫妻才行对拜之礼,你刚才这样做,岂非要与小女子成亲?”

唐先河闻言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