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吟吟地迎上来,慢条斯里地说道:“在下唐先河,字子路,江南人氏,未婚。”一顿,又手指着那女的接道,“这位是在下舍妹,名少萍,未嫁。在下兄妹二人适才听人言及这里有好戏看,而且不收钱,故而星火赶来,不想惊动诸位,有扰雅兴,失礼得紧,这厢有礼了。”说完还当真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列位看官兴许会问:虞人杰等人夜里曾被唐先河重手打伤,却为何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看官有所不知,这唐家兄妹二人趁史申二人争吵之时,早已开溜走开,尔后悄悄重返故地时,已然又是另一番装束打扮,而且声音也换了个调,更重要的是在夜里,虞人杰等人根本就看不清唐先河兄妹是何等模样,唯一可以肯定的也只是他们是兄妹俩而已。故而饶他虞人杰老谋深算,城府之深,也有作懵之时。

闲话休提。再说虞人杰等人见唐先河行如此大礼,对他的身份也就愈加深信不疑,齐呼“不敢”。

杜玉贤说道:“唐兄不必多礼,我等乃草莽之人,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为盼。”

“原来诸位是武林英雄,失敬失敬!”唐先河说道,“在下早有攀交武林豪杰之愿,只恨无缘。不想今日天赐良缘,得遇高人,真是万幸。哦,未聆高名?”

因唐少萍之故,杜玉贤早有亲近之念,见是机会,也乐得慷慨,说道:“在下姓杜,贱名玉贤,艺出华山派。”因又把虞人杰等人介绍一番。

原来虞人杰系仙霞居士,一身绝学得赖手中铁鞭而驰名于世,江湖上有“鞭落河断”之称,可见一斑,由此,争得个“神鞭手”之誉号。那瘦个子史道长,名叫不凡,艺从张天师一派,善长用剑,因使到活处,剑有惊雷之威,故自称“霹雳神剑”。而有男性粗野的申姑娘则是天山派的旁支,江湖上有“玉罗刹”之称,此号虽不雅,申艳蓉却高兴得不得了。这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的红衣少女却是峨媚派逸真师太的得意高足,姓朱,芳名浩红,因素来冷艳凌人,孤芳自赏,自命清高,同门师姐妹便给她挂了个“斗星寒”的浑号,她也不予理会,一笑置之,可知她往日的德性。那一位可称得上是美人的少女名叫水倚秀,她是苏杭武林世家水亦奇、江湖人称“江南一条龙”的千金,一身武学尽得其父精髓,虽然是初涉江湖,未曾创个万儿,但只要一提起她父亲的名字,江湖中人无不为之动容的。

唐先河听杜玉贤介绍完毕,默默地记在心中,然后又吹捧一番,说道:“陡闻大名,如雷贯耳,各位英雄豪杰在下仰慕已久,今得瞻仰尊颜,并结识各位朋友,实是前世修来之福,幸之幸之!”

虞人杰说道:“唐老弟,小老有几个问题一时不得其解,若不见外,还望详而告知。”

唐先河正色道:“不知前辈有何见谕?晚辈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如此甚好!”虞人杰说道,“刚才小老好象听老弟说,老弟是因为听了他人之言而赶来这里的,不知那人老弟可否相识?”

“晚辈与他素未谋面,自然不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晚辈感到奇怪,晚辈与他非亲非故,却为何要指点我兄妹二人来这里看什么戏,实是不解。”

“那你可曾看清那人的面目?与他同来的还有什么人?”

“看是看得不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他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没有胡子,身穿夜行衣,身材嘛,与在下差不多,哦,对了,他手持长剑疾走如风,眉目清秀,远远望去有玉树临风之感,他英俊潇洒气轩昂仰,飘飘然有欲仙之概……”

“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呀,颠三倒四的,言不及义,叫人好生讨厌!”唐少萍见他越说越不着边际,故而打断他的话头。

唐先河闻言,微一惊愣,随之释然,乃不好意思地歉声道:“抱歉得紧!近来看传奇小说频繁,总被其中的精妙字句迷惑心思,今个儿不知怎的,一说便拉出一堆来,但质量是有的,有一半以上可以保证……”

“好吧,你暂且歇歇。”虞人杰显然有些不耐烦,转而对唐少萍说道:“唐姑娘,劳烦你来谈谈。”

唐少萍斜视了兄长一眼,然后不紧不徐地说道:“好的,前辈。据小女子看来,刚才我哥哥所言,确有四五分属实,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与他同来的似乎还有个女的,武功也似乎极高,至于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一点小女子也就无可奉告了。”

“如果姑娘所言不差,他们也是兄妹俩。不瞒二位说,小老曾在那男的手下吃了点小亏……”

“前辈恐怕言不由衷吧?”唐先河马上插上一句。

老脸一红,虞人杰颇感惊讶,不禁问道:“唐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先河神秘一笑,踱将近前,忽又像老夫子讲学那样严肃地说道:“据可靠情报局消息得悉,嘿嘿,请怒晚辈直言,列位被那神秘人以一招‘一手定乾坤’打得屁滚尿流,卧地不起,幸好神秘人念及与凌虚道长有段交情的特殊情份上,才不得已忍痛割爱,赠列位每人一粒江湖人人梦寐以求的万应灵丹,再以推堂过室之功结合灵丹医治内伤,这样一来,列位才从半身踏入丰都城的生死线上捡回一条性命。”

“前辈可知万应灵丹的用处?这万应灵丹相传是一位武林异人在继承张天师炼造起死回生之神丹的基础上,经过数十载风尘的研究与经验而孕育的结晶,起初它也只能医治百病福寿延年,后来不知何故,也不知何人何事的启迪,传到神秘人的师父手中时,经过技术的改造与革新,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说到这里,唐先河喜形于色,环视众人一眼,接道,“你猜怎么着?原来,这万应灵丹只要服用一粒,竟能足增十年的功力!所以说列位因祸得福,缘悭不浅!”

这一层,众人听得竟也痴了。哈哈,十年功力!被他打一拳换来十年功力,值了!众人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虽然受了点小小的挫折,但代价却是那么的可观,教人眼皮发热。

正当沾沾自喜之余,“斗星寒”朱浩红忽然问道:“唐兄,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呀,这等内部秘密,你一个外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其余的五人皆有此疑问。

“我嘛。”唐先河抓头搔耳,忽又顿足拍手惊呼道,“糟了!神秘人告诫过我,此事千万不能对第五个人讲,那时我还对天发誓,如今竟趁一时之兴脱口而出!唉哟,我命休矣!唉,你们可得对我绝对保密,否则,我岂不死得冤枉惨哉?爹呀,娘呀,孩儿可要先您二老一步走啦,白头人送黑头人,您二老切莫悲伤,孩儿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共享寿颐!”

听此一言,众人无不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乃妹唐少萍亦掩口而笑,这一笑则更显得她的娇艳动人,如戏水鸳鸯,出落芙蓉,美极,美极!

看到唐先河恁般“凄凉悲伤”,虞人杰心有不忍,乃道:“唐老弟无须如此,要保重身体才是,我虞某人以人格担保,保证我这张嘴不说就是了,你也甭再啼啼哭哭的,男子汉大丈夫头顶蓝天,脚踏实地,有泪不轻弹嘛。”

“好,承您老一言,晚辈受教多矣,可是我还是想哭……”

“你这又是何苦呢?”

“分别在即,难舍难分,无物相赠,唯有掬一把伤心泪洒在新结交的良朋肌肤上,好让他亲身感觉到我内心的痛苦与无奈,体察到我那颗对友情坦白与忠诚的心灵,让他记住我这位露水朋友,记住这段似春风轻吻脸庞的甜蜜回忆……”唐先河如痴如醉地倾诉着此刻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动人情景与心声。

水倚秀听在耳中,立时浑身起鸡毛疙瘩,感到一阵肉麻,不禁呕气道:“唐兄也忒儿女情长了,悲欢离合本是不可避免之事,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古山水尚有个相逢之日,岂可人不留个相与?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玉罗刹”申艳蓉问道:“此番一别,不知你们兄妹俩意欲何往?”

唐少萍说道:“我们想先到滇国大理走一趟,听说那儿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不乏武林高手在内,到时也可一开眼界,长长见识,兴许还会有奇遇。”

一听“奇遇”二字,众人马上条件反射,齐声道:“你是说神秘人也会在那儿出现?”

“这我可不敢肯定,但是……”唐少萍故意吊人胃口,放下长线钓大鱼。

果然,由于先尝到了甜头,六人不由得又被她这一个“但是”勾住了心思,直撩得那颗心呀有痒难搔,齐问道:“但是什么?”

见六人已然上当,唐少萍却故意兜圈子,闪烁其词,忽隐忽现地说道:“其实世事也很难预料,神秘人萍踪侠影,飘忽不定,说不定他兄妹俩果有此行也未可知。水女侠说得对,一切随缘吧。”

众人感到一阵失望。

杜玉贤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见伊人即将从眼中消失,不禁心头涌起一股恍然若失的酸涩之气,对唐少萍脉脉含情,启口涩声道:“唐姑娘,在此一别,天涯茫茫,不知何时重温旧梦?但无论如何,我都衷心地祝福你,祝你一路顺风!”

如此坦露的话,以她唐少萍之机警,又哪会听不出他弦外之音?俏脸一红,嫣然一笑,说道:“那就托杜大侠的吉言吧。”言毕,走到唐先河身旁,又道,“我们该走了吧?”

唐先河见此时天已大亮,确是起程的好时机,乃转对虞人杰等六人,双手一抱,正色道:“诸位,今日有幸结识各位英雄豪杰,实是区区洪浩之福,然相识匆匆,别也匆匆,这不,又要与列位分道扬镳了,请不必难过,人生何处不相逢!各位,后会有期!”

除杜玉贤有依依不舍之意外,其他的并无多大的留恋之情,因也将手一拱,齐声道:“后会有期!保重!”

很快,唐家兄妹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而有一人却痴迷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出神,久久不肯回头。

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时又响起:“唉,又是一个痴情种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