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数十里之外的汉军相比,匈奴人的军营就显得简陋了许多。

许多军士根本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时间一到,就席天幕地的躺倒睡上一觉,第二天再度出发。

很多伤势过重的匈奴人在第二天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他们的士气已然低至冰点。

但是,就算是落魄至此。

还是没有人做逃兵,金狼军的大旗虽然倒了,但是冒顿还在,他们的王还与他们在一起。

大营的正中,冒顿、哈密刺等相对而立,他们抬头望天,远方乌云密布。

“要变天了么?”哈密刺喃喃地道。

“莫非真是天意了。”冒顿的外貌仿佛在数日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太原之战,不但是匈奴由盛转衰的一场关键之战,还是他最疼爱的幼子坎吉毙命的日子。

虽然他死的壮烈,但是那一日之后,就是阴阳相隔,除非等他身亡之后,方有再见的可能了。

由于是狼狈逃窜,他们所携带的物资不全,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如果此时突然下一场暴雨,对于那些毫无遮拦,躺在地上的士兵们来说,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托何蒂和利智的目光几乎同时闪动,他们齐声喝道:“小心。”

二大宗师同时出手,向着一个方向击出一掌。

然而,一道缥缈的身影却是豁然远去,那个速度竟然比他们的掌力还要快捷三分。

“猴孩。”

他们对望一眼。根本就不必询问,能有如此速度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了。

哈密刺蹲下,在冒顿地脚旁捡起了一封书信。

展开一看。他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诧异。

“怎么了?”

“许海风邀我们私下会晤。”

“会晤?”冒顿的眼中凶光一闪。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太原战场,把自己的一番大好局面全数终结地许海风,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咳咳…”哈密刺突然咳嗽了一声。

冒顿黯然一叹,放弃了想要趁此良机,将他斩杀的诱人念头。

许海风在太原一战中的表现过于耀眼,竟然以一己之力,败二大宗师级数高手。

纵然是古往今来,能够有此战绩的,怕也是屈指可数了。

想要刺杀他,就算是二位宗师肯放下身份。只怕成功的希望也是极其渺茫。何况,他既然主动邀请,又岂能不做好万全准备。

他麾下猛将如云。就算是那堪比宗师级别的奇人异士,也就不值一个二个了。

他不来暗算别人,已经是祖上积德,想要暗算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之事。

“他想要干什么?”冒顿恨恨的问道。

“不知道。信中所写,只要我们能够答应他的条件,就给我们提供足额的粮草物资。让我们安返草原。”哈密刺冷冷的道。

“什么?”冒顿一脸地不可思议,他嗤笑道:“无稽之谈,你相信么?”

“不知道,但我明白一个道理。”哈密刺指着处处透露着疲惫的大军道:“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

在二只军队地交界处,一座矮小而残破不堪的凉亭中,许海风正负手而立。

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家徽,你记住了,如果你的手中捏住了敌人的死穴。那么就要多利用利用,尽量争取利益地最大化。”

“是…”林家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许海风指着前方,笑道:“这是蒋孔明那家伙说得,不过,还真的有些道理。你看…匈奴人来了。”

十余快骑向着这里疾驰而来,他们骑术精良,马匹亦是千里挑一地良驹。

是以只是片刻工夫,便已来到了此地。

“冒顿单于,别来无恙啊…”许海风略一拱手,心中涌上一阵奇妙的感觉。

他们初次相见,自己只不过是大汉的一个小小使臣而已,冒顿则是天下间少有的霸主之流。

但是二年之后,再度会晤,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天大的转变。

冒顿竟然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手下败将,而自己的身份地位比起他来,也已是丝毫不见逊色了。

冒顿寒着脸,勉强一拱手,道:“许将军。”

他终究是一代霸主,虽然心中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表面上却只是冷淡了一点,并未曾显露出极端的恨意来。

许海风地目光向下移去,微微一笑,道:“托何蒂前辈,利智兄,你们也来了。”

这二位宗师向他略略点头,却是不曾说话。事实上他们此刻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今日相见,许海风的精神力量虽然依旧了得,但是与当日那般充斥于整个天地,仿佛无所不在之时的强大相比,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哈密刺在身后不声不响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究竟有没有人埋伏在侧。

只是观看半响,始终一无所获。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许海风身后的那几人身上。

对于其他人,哈密刺倒不怎么在乎,有托何蒂和利智在此,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在许海风的麾下已经有二个众所周知的人物,只要有这二人存在,就算是二大宗师在场。也未必能够担保全无差池。

哲别,这位以神箭之术笑傲当世的第一箭手,给人地威摄力之大,那是绝无仅有。

猴孩。自从太原一役之后,知情之人都知道,真正刺杀古道髯,使得程家彻底溃败的最大功臣并非利智,而是这位轻身功夫天下无双的神秘人。

利智的注意力起码有一半就集中在这二人地身上。

特别是猴孩,他在战场之上那离奇的出现方式,让他大为震惊。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信世上还有这等诡异之事。

哈密刺迅速的与二位宗师交换了一下眼神。

如果许海风将这二人隐匿起来,也许会另有所图,但既然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那就是摆明了不会加以暗算。

“许将军,今日相邀,不知有何赐教?”哈密刺抱拳。询问道。

他的言语毫不客气,对于这位让匈奴惨遭大败的汉人将领,他实在是客气不起来。

“国师客气了,赐教不敢当,只是许某有一事。想要与贵族商议。”许海风不温不火地道。

“许将军请讲。”

“众位大军北返,是否要路过京师?”

冒顿浓眉一扬,道:“正是。”

“好。那么许某人想要与众位做个交易,还请各位加以应允。”

“你说。”

“京师重地,是我汉人骄傲,不容有失。许某想请各位能够将之完璧归赵,如此感激不尽。”许海风正色道。

冒顿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个完好无缺的京师。

这代表了什么?收复京师,也就是收复了失去的土地,他许海风将名正言顺的获得这一崇高无上的荣耀。

纵然是刘家地后人出现,也无法再抹去这份至高无上的功绩了。

就是这一句话。许海风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就要自立为王了。

“哈哈…许将军,你以为我们会答应么?”冒顿冷笑一声,在他地心中立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达京师。

只要一到京师,立即下令屠城,然后一把火将其彻底焚毁。

许海风要想得到那流芳百世的好名声,放屁,就让他背负一个万古骂名吧。

“单于,您的身边可是有数万饥饿的战士啊,难道你就不为他们考虑一下了么?”许海风对他的表现毫不意外,只是淡然一笑,问道。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就连哈密刺也有些不满了:“我相信我们的战士,他们能够坚持到京师的。”

他与冒顿不同,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倒也不是存心和许海风顶牛。他这么做,只是想要为自己地族人取得最大的利益罢了。

许海风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此行前往草原,沿途我会为你们准备好粮草、帐篷和一些药品。只要你们节俭一点,保证不会饿死。”

停顿了一下,许海风的嘴角缓缓翘起,那是一种极为藐视的态度,就像是战胜的将军对待自己俘虏地施舍:“到了京师,你们也就不必进去了,直接绕城而过,赶回大草原吧。”

他的态度激起了所有匈奴人的强烈不满,冒顿豁然大笑数声,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惨烈味道:“好一个许大将军,我们走…”

他拔转马头,就要扬鞭策马而去。

在他的身后,包括托何蒂等人同时做出了一样的抉择。

这样的态度,不谈也罢。

匈奴人的傲气和自尊,决不容人亵渎,就算是他许海风也一样不行。

匈奴人可以光荣的战死,但是绝对不能窝囊的活着。

“忘了告诉单于一个消息,南宜僚等四族联军已经到达了草原边境,很快就可以返回族中了。”

轻轻的,淡淡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冒顿的这一鞭在空中高高悬着,却是无论如何再也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