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诗良辅听见小妖精唤他,说汉王不责罚他了,心里一阵狂喜,嘿嘿的笑着走到李世民身前:“殿下,你真的不责罚俺了?”

“感谢你的这位讲义气的好兄弟吧,是她帮你求情的。”李世民胸中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野诗良辅,你不是早早跟我说过,要识字读书吗?从明天起,我会找个先生来府里天天教你。你没事也别跑出去了,免得你再跟人打架闹事。堂堂的五品将军,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却如同市井流氓一样的跟人厮斗,成何体统?”

野诗良辅一愣:“啊?”

小妖精却是兴奋的叫道:“殿下,我可不可以也一起来学呀?小宾就曾经教过我一些,可惜都学得不多噢!我好喜欢写汉字、说汉话的!”

李世民看了这个活宝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也罢,你也乖乖的呆在府里吧。免得你又出去行侠仗义铲奸锄恶。”

“耶,太棒了!”汤紫笛几乎跳了起来,一边欢呼一边朝西厢房那边跑去,看来就要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女王去。

高固那些人都耷着头,却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李世民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以后,都记着一条。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冲动。不然,明明有理的事情,也会变得没理。今天这件事情,就不予追究了。那几个宦官,打便打了,倒也的确该打,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日后,大家要多谨慎一点。到了外面不服软行侠仗义这是好事,但也不能像流氓一样的胡来,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高固等人一听李世民并没有责罚他们,反而言语之间还有些鼓励的味道,心中的惊怕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还有了一些荣誉感。

李世民摆了摆手:“回去休息吧。”这些人陆续退了下去。李世民却在心里嘀咕道:这十几个人,都是血火河山里走过来的,浑身上下充满了血性。难得他们也还有点正义感,要尽早加以管教和引导才是。眼下汉王府人丁单薄。他们是最初的一批进来地人。他们的精神和意志,就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整个王府的面貌和气氛。当年的天策府,文武人才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如今,我也是时候招募一些人到我身边来了……

饭后,李世民在府里散了散步。秋日的夜间没了蛙鸣虫叫。十分的安静。他的心境也变得越发地安宁,静静的思索着许多的事情。不知不觉,居然逛到了西厢院外。

小女王的房间里依旧掌着灯,听到汤紫笛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在向小女王宣扬今天的光荣事迹。说到汉王准她一起学习汉文时。言语间满是兴奋。也听到小女王轻声责骂她,却又透出许多的溺爱。

李世民微微的笑了笑,心想这两个流落异邦的女子。就像一对相依为命地姐妹一样。一个沉稳端庄,一个率性活泼,倒也相映成趣。

正准备抬脚离开,一阵微风吹起,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叮咚声,清淅悦耳。李世民循声望去,原来是小女王房间靠东面的一面窗户没有关闭。窗棱上悬着一串十分别致地风铃,大概是用动物的骨骼制成的。

这串风铃。仿佛在哪里见过?李世民多看了几眼,眨巴了几下眼睛,缓步离开了。

时间还早,李世民回到书房,进行每天必做的工作。从密室里带出的那几份竹笺。已经滕写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手中的这一份少林拳拳谱。当年李世民扶植嵩山少林寺成了天下第一刹,并允许他们养僧兵。从那时候起。少林寺的僧众习武就与战争直接关联起来。不仅仅有强身健体的拳腿功夫,更有刀枪剑戟马术等等。

李世民是算计着,让野诗良辅和高固学一学这种少林寺地外家拳法,再练一练刀枪。待有空时,也好教给府里的其他兵卒。日后,自然会有好处。至于像点穴手那样精深的武功,还是不要练了。随便练一样就是十年二十年,还要十分的专心刻苦。高固这些人,又不是整天无事可做的和尚。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李世民也感觉有些眼酸了。伸个懒腰,却突然感觉窗外有道黑影掠过。他心头惊了一惊,走到窗户边一看,窗纸上,被人扎了一个极细地孔洞。李世民眉头一拧:怪了,什么人,大半夜的潜到我府里来窥探我?

略一寻思,李世民走到了书房地书架边,看了看那个装竹笺的木箱子。自己刚才进屋以后,还一直没有到这里来过。要滕写的竹笺,也不是十分紧要的绝密东西,就放在书桌上。

可是现在,那个木箱子,明显被人动过。因为李世民有个习惯,每次开锁关锁以后,总是会轻轻的扯一扯,验证锁牢了没有。所以,铜锁一般都是很平衡的挂着。可是现在,那柄铜锁却是朝一边倾斜了许多。他仔细的看了看锁孔,有十分细小的被撬动的痕迹。

一个疑堵在他心中升了起来:如果是一般的窃贼,要偷财物,去存放金银的府库就可以了。那里还有皇帝赏赐的十万贯钱和数百匹绢在。可他偏偏跑到我书房来做甚?李世民打开木箱,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有少什么,几份竹笺都还在。看来贼人打开了木箱,里面的东西倒是让他失望了。

他来找什么的呢?李世民眉头皱起,眼睛里一阵光芒闪烁。

夜间,李世民睡觉的时候也多了个心眼,留意了一下四周动静,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第二天早上,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去上朝了。

李适看来精神头不是太好,估计那晚被惊吓后,还没回过神来。朝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个把时辰便散了。各部官员都回到署衙处理公务去了。

李世民这个尚书令,虽说是执掌六部的最高官员,眼下却是无事可做。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由阁部宰相们商议,细小的琐事,又轮不到他来料理。他在宫里四处逛了逛,看看熟悉的宫殿城闱。心中免不得一阵感叹。他感觉,这样当个空头地尚书令,整日无事可做,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上天恩德赐他重生,这辈子总要珍惜时间干出点什么来才行。可眼下这朝堂上。上梁不正,歪风邪气肆意蔓延,着实令人恼怒又心焦。他真想一脚将李适那个废物给踹下去,然后自己坐上龙椅,让整个大唐的天下焕然一新。

可李世民心中也更加的清楚。要将李适踹下去,本身并不太难。短短的月余时间内,他就有过不只一次的机会。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将李适踹下去了,自己坐得住么?大唐的天下,会服他这个汉王李谊么?

李世民不是朱,他没想过做那种一夜暴富地草头王。眼下的事情,只能耐往性子,一步步慢慢来了……

下午,百官处理完公务,各自回府。李世民就等着这个时候。到了卢杞府上。

卢杞在朝中仡立数十年,当初连郭子仪那样的人也对他有些忌惮,在长安还是赫赫有名的。他的宅第也比较富丽堂皇,家里从来不缺少前来拜访地客人。李世民到的时候,甚至有几个人在外面排着队。他细下看了看。大多还都是朝中的官员,品衔不一。这些人见了李世民。都有点像是老鼠见了猫了味道,怯怯的打过了招呼,居然都散了去。

李世民心里暗自冷笑:这些家伙,行为猥琐,来找卢杞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下了马走到卢杞府门门前,门管小吏看了一眼李世民,大概是不大认识,又见他衣饰华贵气宇不凡,于是小心问道:“尊驾可是要见我家大人?”

“告诉卢杞,汉王李谊来访。”李世民大咧咧的扔了一句,颇有些跋扈地看着那个门吏。门吏惊了一惊,连忙拜倒就作起揖来:“汉王大驾,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汉王快快请进,小人马上进去请我家大人出来。”

李世民冷笑了笑,将马缰扔给门吏,大步走进了卢杞府里。那个门吏慌忙叫了一个小厮进去通报,自己亲自去安顿李世民的马匹了。李世民走进府里没几步,卢杞就慌张张的迎了出来,远远就拜道:“殿下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免了吧,卢大人。”李世民趾高气扬,扬了扬手说道,“本王只是来随便蹿蹿门,没什么重要地事情。”

卢杞至从上次被李世民狠狠摆了一道,又被他抓了某些莫须有的把柄以后,已经对他深深的忌惮。这时只能陪着小心,将他请进了正堂坐下,自己却是陪坐在次席,谦恭之极。

李世民慢条斯礼的品着一杯茶,看着卢杞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卢大人莫非有心事?”

“啊?”卢杞微微一惊,“回殿下话,老臣没有心思。殿下突然光临,老臣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李世民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悠悠然的说道:“卢大人,莫非,本王就不该来你府上蹿蹿门么?”

卢杞连忙道:“老臣决无此意。殿下光临寒舍,老臣欢迎之至。”

“唔……”李世民略自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情,向卢大人请教。”

卢杞醒了醒神:“请教不敢当,有何事情,但请殿下示下?”

“是这样的。”李世民说道,“卢大人在阁部,是负责大唐国税征缴地宰相吧?”

“正是。”卢杞说道:“老臣受陛下重托,专司管理国家赋税事宜。”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我听闻,在朱叛乱之前,卢大人就力主多征几门课税。诸如茶税、间架税和除陌税,是这样的吗?”

卢杞惊疑不定的点点头:“正是如此。为扩大国家税收,老臣多征了这几门课税。从此,税收的确是有所上涨,为此皇帝陛下还曾嘉奖过老臣。”心里却在寻思着:这个李谊,不打仗了,怎的又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李世民却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卢大人,你高居朝堂,却不知道眼下民间税收,流失得相当厉害。别地不说,长安西市,我大唐最大的市集,每天流失地税收,就以万贯来计。你可知道?”

“这怎么可能?”卢杞很是有些惊讶的说道,“京兆尹的仓曹每天都有人在市集上监督执法,定期收缴商税,怎么可能有人偷税?”“是有人监督不假。”李世民冷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来也不是来检举谁贪赃枉法了。我只说一项,除陌税,是专为商税所设。交易的双方,不论利润大小,都要按每贯五十文交纳除陌税,对么?价值一贯的一次交易,朝廷就应该能够收到一百文的税收,对么?”

“正是。”卢杞的心里已经打起鼓来: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了?除陌税,刚开始几乎就是为长安东、西二市量身定制的。这两个市集,每天交易的钱货高达百余万贯,甚至更多……一轮除陌税征收下来,几乎就能养活整个皇宫里的人。为此,皇帝曾对我大加表彰过。你不会又眼红了要算计我吧?

这几项课税,都是卢杞的杰作,弄得天下人怨声载道。李世民暂时都不去想这些了,眼下只是挑唆他:“那卢大人又知不知道,有人为了逃避除陌税,特意将货物价格压得极低了来卖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卢杞连连笑道,“除非那些货商们都不想赚钱,不要生活了。”

“当然有了。”李世民轻轻的抿着茶,满含深意的诡笑道:“比喻说,宫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