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红颜祸水吗?李世民不由得一笑,想起了武琦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来。当时她话里的意思,用在现在太合适不过了。当时她说,总有一些无能之辈,将很多事情的不良后果,推到红颜祸水或是天命鬼神身上。其实,换作是别的人,比如说是李适那种胆懦无能之辈,现在肯定毫不犹豫的将墨衣给送出去了。

但是,李世民不会这样做。他心里非常的清楚,狼子野心的吐蕃人,永远能找出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发动战争。就算是没有借口,他们明目张胆的侵略还少吗?我李世民要是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出,就算是能够平息这一场战争,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冒天下韪,行逆天路;为万人屠,为知己死——来吧,吐蕃!

重生之后,再世为人。李世民第一次有了主宰大事决断苍生的机会。他发现,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虽然有可能会要面对一个很恶劣的结果,他也义无反顾!

就如同战场上的刀剑箭雨,唯有迎头而上,才能真正领略到淋漓尽致的快感。李世民,十分迷恋这种感觉。

这个时候,他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被自己一拳砸碎的矮几,微微一笑,信步走出了门外。

恰在此时,王府的门口走来了很大一批人。武将文官,大约是六七十人之多。这些人,以薛存诚和高固领头,分成两拔十分正式的走了进来。看到李世民之后,齐齐跪倒在大厅前面,齐声呼道:“汉王!-

不用他们开口,李世民已经清楚他们的来意了。看来薛存诚这个衰人,全没有把武元衡的叮嘱放在眼里。出门之后马上将消息散播,并纠集了许多的人来请战。尽管有点可恨。可李世民反而有点感激起薛存诚来:越多的人这样造势,做出一番强逼汉王做出抗旨的决定,效果就越好。汉王,就越能得到更多的人支持。

李世民不清楚,薛存诚是否是想通了这一点,而故意而为。不过,事实上就是。圣旨地事情一定已经在西川境内疯传开了。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

李世民故作平静,还带有一些愠怒的说道:“薛存诚,高固,你们这是干什么?”

野诗良辅永远学不会什么叫矜持和安静,大声的叫道:“殿下。抗旨吧!那鸟圣旨有什么好遵的!跟他吐蕃干了!狠狠的干,杀光那帮撮鸟!”

“放肆!”李世民大怒,野诗良辅这个蛮夫,居然公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是自己找打么?“来人、来人!将野诗良辅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关入大牢!”

众人一阵哗然,薛存诚却是在一旁袖手旁观。还略自冷笑。野诗良辅一听要他打,反而是出去了,跳起身来大声吼道:“打就打,关就关,就是割了我这颗黑头,我仍然要讲——那鸟圣旨,有什么好遵地?!自己的婆娘都要送出去,这还是男人干的事情么?殿下。俺自从跟了你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把这条性命当成一回事了!如果要上阵杀敌,俺就那个什么马皮什么裹着回来;如果俺犯了忤逆大罪,你现在就砍了俺,俺也无话可说!俺只是想不通。殿下以前是那么血性刚胆的好男儿,现在怎么就像个孬种了!——来呀。绑了俺,去打、去关!只要不打死俺,俺就要不歇气地说!”

薛存诚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野诗良辅将军,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马革裹尸还。”

“关你鸟事,臭酸腐。你又不是不是俺的先生!”野诗良辅瞪大了眼睛嚷道,“怎么还不来人,将俺逮下去啊!”

几个甲兵在一旁犹豫不决,有些胆战心惊。毕竟野诗良辅是剑川军中英勇无匹的象征,是个杀人如麻地大魔头式的人物。

李世民沉声一喝:“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五十军棍,若有一棍打得轻了,你们与他同罪!”

那几个甲兵这才将野诗良辅带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给他套绳索,仍由他这样大步走去。一边走,野诗良辅仍在一边大声叫嚷:“打就打,打死俺也要说——这鸟圣旨,有啥可遵的!”

不久,就传来了一阵军棍闷响。野诗良辅狠咬着牙,就是不改口,仍然在恨恨地叫嚷。

高固等人听不下去了,上前几处跪倒在李世民面前,说道:“殿下,我们都是追随殿下出生入死的人,从来没有把生死当回事。你要打,就连我们一起打吧!不过,我们仍然要和野诗良辅将军说一样的话:抗旨与吐蕃一战吧!”

那些平常看起来文弱的文臣们,也跪成了一片:“殿下,抗旨与吐蕃一战吧!”

“你们都反了吗?!”李世民故作大怒,一拂袖,气愤的走了。

法不则众,汉王是不可能将这所有人都抽打一阵然后关起来的。李世民,他也更加清楚,戏演这份上就足够了。打了一个出头鸟野诗良辅,足以将声势造起来了。

可怜了这个号称香帅和黑神的家伙,要受这顿皮肉之苦了。稍后让他的小师妹,去牢里好好安慰他吧。

李世民居然有些忍不住想笑起来。想起野诗良辅地那副模样,心中又有了一些愧疚与不忍。但是没办法,如果不用出一些苦肉计,怎么能获得更多的民意支持呢?

李世民走后,薛存诚头一个站起身来,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暗自冷笑。一旁高固看到他这副样子,本来就对他不甚感冒,这时有些忿然的说道:“薛大人,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野诗良辅在被毒打,汉王主意未定。你就这样在一旁看冷吗?你身为端王傅,汉王的事情多半要问你——你还不去劝谏!”

薛存诚冷笑不声,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野诗良辅的这顿板子,肯定不会白挨地。我们现在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将圣旨地事情最大范围的传播开去。最好是让蜀中的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情况。到时候,百万人请命,我看他汉王还能不能拒绝。别愣在这里了。你们都是带兵的,去把消息在军队里传下去。”

高固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些端倪,但又无法想得完全清楚。看着薛存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高固突然感觉。这个家伙,的确是有几份谋略,值得信任。

“好,我们马上去办!”高固马上带着一群武将,离开了汉王府。

薛存诚又对汉王府和节度使治下的那群文僚们说道:“你们也是。将圣旨地事情最大程度的宣扬下去。一定要让西川境内的每一个人知道。但是,不能以官府的名义发布布告。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参详去。快去。都去办事吧!”

那些人也都不迟疑,纷纷去办事了。

一旁的侧院里,还传来野诗良辅地高声叫嚷与棍棒抽打的声音。薛存诚快步走到侧院,对那几个施刑的甲兵沉声喝道:“住手!还打什么打,汉王早走了!”

那几个甲兵连忙住手,就要拉野诗良辅站起来。野诗良辅却像是耍泼一样将前来拉他的推开了,大声叫道:“老子不要你可怜!殿下说打多少,就一下不能少。薛存诚。你有时间就去劝汉王,别在老子这里穷耗——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几个猴子,再给我打!”

那几个甲兵苦笑的看了薛存诚一眼,只得又抡起棒子抽打起来。打得野诗良辅地屁股都要开花了。一阵血肉模糊。野诗良辅愣是不喊一声疼,只在大声嚷道:“这鸟圣旨。有啥可遵的!”

薛存诚愕然一愣,只得摇摇头走了。此刻,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略带悲怆而感慨地喃喃自语道:“果然是物以类聚……汉王的麾下,极多这种精忠耿直之辈。一个粗蛮的莽夫,也是这样的肝胆赤诚舍身相报。汉王啊汉王,你若不成大事,真是天理难容啊!回到后院的李世民,心中自然也是不能平静。实际上,他比谁都更加的不安与焦虑。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转折点,已经出现了。这件大事处理得如何,将决定他的人生,甚至决定眼下大唐地国运!现在,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牵涉到数万人的生死。巨大的压力,已经压在了他的双肩之上。摆在自己面前地,是吐蕃与皇帝这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他却要挑着沉重地压力,一步一步去攀越、去征服。

可李世民就是这样奇怪的人。越是强大的压力,越是巨大的挑战,他反而更加信心百倍,斗志昂扬。此刻的他,胸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战火。满腔的豪情壮志,就等着抒发的那一刻了。

墨衣至从在议事厅出现过一下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她现在的处境很是有些尴尬,这样做或许能避嫌。总会有一些人,会将矛头指向她的。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时候,她也会一死以谢天下。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汉王背负一个贪恋美色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罪名。但她心里也想得更加清楚,汉王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人,是一个值得她托负终生的人。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义无反顾的去支持他。李世民也没有去惊忧墨衣,就让她一个人安静。这个时候,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安慰之辞。他心里清楚墨衣的为人和禀性。她不是那种柔弱和无知的女子。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这样一个为了族人和国家,肯忍辱负重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子,比许多男人更加的坚强和勇敢。他相信墨衣,一定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接下来,李世民并没有急于发表什么意见或是调兵谴将,而是将自己关在汉王府里,寸步不出。

可是西川境内,除了唯一安静得异常的汉王府,已经都要沸腾了!

从军队,到官府,再到民间巷陌、田间乡壤,几乎每一个人都放下了手边的正事,在讨论圣旨的事情。

不出所料,数百万蜀民中间,爆发出了压倒性的呐喊——“与吐蕃决一死战!”

“誓死不能割让维州!”

“誓死不能送回王妃!”

短短的两天之内,这样汹涌澎湃的呐喊,迅速传遍了蜀中,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群山、河流,几乎就要在这样的呼喊声中战栗、发抖!

人的力量,真的是可怕的!

久居于蜀中的许多老官员,都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所惊骇住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蜀人。之前总是一副懒洋洋、慢吞吞模样的蜀人,现在居然个个情绪激昂,更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无论是男女老幼,还是仕人平民,每天都在十分激动的议论着这件大事。成都府的街道上,每天都有千万人汇成人浪,聚在汉王府前大声呼喊,让汉王做出决战的命令。

民意如潮、民意如狂!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成都。青壮自带粮食军器,非要投身于军中。老弱妇孺们则是执手合力,都在踊跃的捐赠钱粮衣物。

正如薛存诚所说,这不是汉王一个人与吐蕃的战斗,而是华夏民族与吐蕃的战争!

蜀中爆发的民意,迅速传遍了千里江山大江南北。全国上下,迅速响起一片嘹亮的呼喊——誓死吐蕃决一死战!

在凤翔、在泾原、在朔方,接到圣旨后正在懊恼不己准备上京面圣的浑等人,这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按捺了下来,止住了行程。因为这些地方,民意也瞬间爆发。

如同狂涌而来的怒涛,袭卷了大唐江山每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