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固就像一只冷峻的苍鹰,匍匐在马背上。黑夜之中,只见他挥动手中的钢刀,身边一阵阵惨叫响起,血光漫道。这一年多来,高固已经成了飞龙骑实际意义上的统兵大将。每天的训练工作,都由他来完成。与此同时,由于学习了许多汉王密籍上的武功,高固的个人武功,突飞猛进的增长。现在,在一万飞龙骑当中,高固的声望颇高,早已经远远超越了野诗良辅与唐汉臣、郭钢等人。成了汉王手下最器重的亲率大将。

飞龙骑在他的率领之下,如同乘风破浪的飞舟,在一阵混乱的吐蕃人阵营里往来冲杀,所向披靡。一路轻骑,一路飞龙骑,按照事先的安排,分别朝乌蒙山东麓与西麓追击而去。吐蕃人的兵马,在乌蒙山下如同潮水,分成了两股朝两旁退去。

剑川军骑兵已经开始突击,埋伏在山上的步兵也停止了射箭,大声喊杀的冲刺了下来。居高临下,山势又不并陡峭。唐军步兵就如同水银落地的从山上冲刺下来,声势赫然。

黑夜之中,吐蕃人也不知道唐军究竟有多少人,只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越发的混乱。好些人在火堆里慌不折路的乱撞,反而冲进了唐军的包围圈里。反观唐军,由于之前部署得十分周密,对这一处的地形也了如指掌,行动十分有序。几支部队就如同长在一只手上几根指头一样,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给吐蕃人送上了一个铁桶般的包围圈。

野诗良辅憋得够久了,这时候终于等到了上阵的机会。按照汉王事先给他定下的计策,野诗良辅亲率了一支三千人的陌刀队,在乌蒙山东麓的山脚下,围堵败退的吐蕃人。其他的步兵,则是从山上朝两麓杀下来,形成合围。

一个天网。铺天盖地地罩到了吐蕃人的头上。

徐舍人的喉咙都要喊破了,也没能止住吐蕃大军的混乱。他失望透顶的长叹了一声,拍马朝北面退去。四周飞散的火星落到了他的皮裘衣甲上,差点将头发都烧燃了。徐舍人狼狈地拍熄了火,带着吐蕃人朝北面逃遁。

“东麓这边是比较开阔的平原,至少可以容易逃掉一些吧……”事到如今,徐舍人也只能这样想了。

可是奔出不到十里地。前方正在死使逃跑的吐蕃前军,速度又慢了下来。而且传来一阵骚乱。

徐舍人一阵心惊肉跳:“怎么回事?”

“将军,前方有唐军埋伏阻挡!”吐蕃小校惊慌的回报,“弓箭如雨,根本无法通过!”

小校的话音刚落。从两旁地山林中又射出了一排箭雨。徐舍人狼狈不堪的卧在了马背上,总算是躲了过去。身边的好几个小卒,却是惨叫的落下马来。

眼看着四面被围,几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徐舍人拔出刀来。大声厉喝道:“兄弟们!奋勇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吐蕃人正在一阵混乱当中,彼此冲撞乱成了一团。到徐舍人的喊叫。根本无动于衷。徐舍人大怒,挥刀砍翻了身边一个正在惊慌逃蹿地小卒,厉声喝道:“听我号令——只管向前!想活命的,就与本将冲出一条血路来。违令者斩!”

这一嗓子吼下去,还是略有点收效。吐蕃人勉强的镇定了下来,开始死命地朝前冲击。

野诗良辅嘿嘿的冷笑,往自己双手上各啐了一口,嚷嚷道:“来吧。爷爷都等得要急死了——兄弟们,把箭射完,陌刀上阵!”

“吼!——”一阵更密集的箭雨,又朝吐蕃人倾泄而下。正在朝前猛冲的吐蕃骑兵群赶时髦,一阵人仰马翻。惨叫四起。

眼看着近了,野诗良辅这才跳上马来。雷声巨吼道:“兄弟们,杀啊——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杀——”三千陌刀手,加上两侧山谷里埋伏的步兵,一起冲杀了出来。

野诗良辅抡着顺手的大铁棒,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咆哮如雷的冲杀了出来!

徐舍人冲地位置比较靠前,冷不丁的听到了野诗良辅的巨吼。转眼一看,一个如同魔尊般的怪物,正朝自己迎面扑来。一根巨大的铁棒,在吐蕃人群里横七竖八地一阵乱砸,打得脑浆鲜血一阵飞溅。本来就心存惧意的吐蕃人,这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迎战,避之如同瘟疫,惊慌地四下躲闪。

徐舍人心里升起一阵恶寒:这是什么怪物?!

“敌军大将何在?出来跟俺大战三百回合!”野诗良辅将铁棒抡得如同飞舞,狂傲的大叫,“躲起来的是孬种!”

徐舍人一听,心头就冒火了。身边的几个小卒,也一齐看向了他。

野诗良辅带着的是步兵,唯有自己偷懒骑了一匹马。这时单身一骑冲在最前,完全陷在此吐蕃人堆里。可是偏偏就是这一个人,居然无人可挡。他身后的一群陌刀手,眼看着主将如此神勇,都大发神威,奋勇拼杀。一阵阵寒光四射,大陌刀将许多的吐蕃人马都要砍成了碎片。半空中一阵血雾肢体飞扬。

野诗良辅正在敌军丛中杀得性起,一轮铁棒下去,吐蕃人的刀枪都碎成了一片。只要沾上大棒的,不管是人是马,瞬间如同汽球一般的炸裂“哈哈哈——谁敢与我决一死战!”野诗良辅哈哈的大笑起来,一时兴起,又头碍事的头盔甩了,“他娘的,痛快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徐舍人身上已经绷紧了,而且忍不住颤抖起来。兵败如山倒,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耻!那个蛮牛一般的家伙,也实在是太过狂妄了!

这时候,徐舍人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爆声怒喝道:“敌将休得猖狂,大将在此!”

说罢。挥起一柄长刀,朝野诗良辅杀去。

野诗良辅一抡大棒扫开了正朝自己杀来的一群人,一眼瞟到了朝自己冲来的徐舍人,大声嚷道:“你是什么撮鸟?敢自称大将!”

徐舍人怒目而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吐蕃大将徐舍人是也!来取你狗命!”

“徐舍人?吐蕃人的名字跟俺地名字一样奇怪。”野诗良辅居然还有心情拿他的名字取笑了一下了,哈哈的笑道:“你是姓徐,还是姓徐舍啊?”

“放肆——受死!”徐舍人暴怒。一刀就挥砍了下来。

野诗良辅轻蔑的单臂挥棒迎了上去。一声铮然巨响,火星四射!

徐舍人手中的刀,都险些震落在地,心中惊道:这个蛮牛,好大的力气!

野诗良辅也心中一惊。不再轻视眼前这个家伙了。因为这个家伙,力气居然极大!

“来,来,杀啊!”野诗良辅被惹起了兴头,哇哇大叫的和徐舍人拼杀了起来。

徐舍人地刀法。十分凌厉。而且他聪明的不再和野诗良辅硬拼了,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四处躲闪。野诗良辅一棒棒击空,好不恼怒。气急败坏的哇哇大叫。

徐舍人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那个蛮牛一样的家伙,虽然长得粗蛮,身手却是十分地敏捷。而且看似毫无章法的一阵乱棍,其实使得极其精妙,破绽极少。他唯有先求自保,然后伺机反击。

唐军陌刀阵,正在将包围圈逐渐的缩小。吐蕃人被限制在了一块比较狭窄的地带。处处受制。后方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徐舍人知道,这是唐军地精锐骑兵,在追杀后方来不及逃跑的吐蕃军队。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现在,却被这个怪物堵在了这里。进退不由!

徐舍人又急又恼,手中的刀法也越发地急骤起来。同时也显得散乱了几分。野诗良辅虽然是个粗暴的急性子,但是打起架来却是很有几分聪明,而且经验十分的丰富。这个时候他心中一阵暗喜:蛮子心急了,哈哈!

野诗良辅这时候,反倒是不急了。就像是猫玩老鼠一样,跟徐舍人忽悠着对打。反正自己大棒又长又沉又重,可以说是占尽了便宜。

徐舍人心中焦急,咬紧牙关,瞅了一个空门,不顾被大棒砸死的危险,奋身朝前刺出一

野诗良辅一惊,来不及细想,急急抽棒回来防守。他虽然不怕死,但还从来不想这样毫无价值的蠢死。都已经胜券在握了,有必要和他同归于尽吗?

咣——哧!徐舍人的大刀撞上野诗良辅的大棒上,居然像水蛇一样,沿着他的大棒朝他地手砍来。

野诗良辅心中又是一惊:他娘的,虚招啊——是要来夺我兵器的!

野诗良辅身手也不弱,反应极快撤出了一手,另一只手飞快的将铁棒单抡了起来。近百斤重的大铁棒,在他手中就如同草叶一样轻松地旋了起来,将徐舍人这一招极有威胁的刀势,给化解了去。

“奶奶地,可恨的蛮子!”野诗良辅遇了一险,心中大怒。巨声一吼,双手抡棒猛然砸了下来。

徐舍人大惊失色,急忙抽身后闪。野诗良辅才不管那么多,扑头盖脸的一棒砸了下来。徐舍人闪得够快,可他的马就没那么好运了。野诗良辅这一棒,直接砸在了马头上。只听一声闷响,徐舍人跨下的马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脑袋就开了花。整个朝前猛然跪趴,倒了下来。徐舍人终究是反应不及,被狼狈的掀下了马来。半空中被掀了个跟头,狠摔到了野诗良辅马前。

“去死!”野诗良辅抡起大棒,就要一棒打下来。

正在这时,前方突击的飞龙骑赶到了。一骑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出现在了野诗良辅身边,只听咣当一声响,野诗良辅正要挥下的一棒,被一柄长刀架住了。

高固依旧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要活的。”

野诗良辅瞟了高固一眼,从马上弯下身来,一把将徐舍人提到了自己的马鞍上:“老子抓的!”

相比于如火如荼的东线战场,乌蒙山的西麓,则就平静得多了。

尚图尔悉几乎就要跪下来感觉吐蕃的神明了,在这黑夜之中、在唐军的包围之中,指给了他一条逃生的道路。因为这一路来奔跑了近二三十里,沿途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唐军的阻截。若不是神明庇佐,怎么可能会如此好运?

当初惊吓得差点崩溃的尚图尔悉,这时候又有些沾沾自喜起来:还是我聪明啊!

大金川峡谷的路不是太好走,可尚图尔悉才不管这么多,拍着马死命的跑。许多吐蕃骑兵的马匹,都被石头磕得折断了,然后狠摔在地听着脑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尚图尔悉暗自吁着长气,擦着额头冷汗。跨下的马儿奔跑了一夜,都要口吐白沫了。许多吐蕃将士都请求休息一下。尚图尔悉无奈,也只得答应。

残剩的几千人马都下了马来,一阵怨声载道,苦叫连天。尚图尔悉跳下马来,感觉浑身都在发软,腿都要麻了。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火把。在黑夜之中,极其醒目。吐蕃人如同惊弓之鸟,大声惊叫起来。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火把亮了起来,将这一方峡谷都照得透亮了。

尚图尔悉绝望的大叫起来:“是谁?”

李世民骑在马上,拿着一杆镔铁马槊,拍着马儿徐徐上前,朗声说道:“别来无恙啊,尚图尔悉。本王在这里,可是恭候多时了。”

黑夜之中,他背对着火光,巨大的身影刚好印在了尚图尔悉等人的眼前。

“你是——”尚图尔悉浑身一软,几乎就要瘫倒下来,“李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