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会议结束了,皇帝离开了弘文馆去了武德殿。李晟等人安静了好一阵子各自寻思,弘文馆里一时好安静。

过了许久,年轻的李最先打破了沉默:“父帅,诸位相爷、大人,晚辈先请告辞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都像看到了奇珍异宝一样的打量着李,看着他浑身不自在。

“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李的脸都红了。被这么多当朝巨僚瞪着眼睛逼视,还真是难受。

“咳……没什么。”李晟干咳一声,说道,“回去吧,跟你母亲道别。左羽林卫的军务,也要好生安排下来。”

“孩儿知道了。孩儿告退。”李拱手拜了一揖,又和诸位长辈见过了礼,大步流星的走了。

马燧看着李的背影,啧啧的赞叹:“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良器兄,我可真是嫉妒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在下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唉!”

“洵美兄太过奖了。犬子也不过是有些匹夫之勇罢了。”李晟笑眯眯的说道,“还不成器,不成器呀!”

武元衡沉默无言,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弘文馆。他毕竟还不是宰相,并不属于这里。陆贽和薛存诚等人,也分别离开了弘文馆,各自回了门下省和尚书省。“我们也走吧。”李晟约马燧一起走出了弘文馆。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了一句:“皇帝怎么让武元衡挂帅呢?”然后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满脸的疑惑。

马燧摇了摇头:“在下是想不通的。良器兄,你跟随皇帝多年,和皇帝身边的人也很相熟。你莫非就想不出什么门道?”

李世民轻锁双眉,抚了抚灰白的长须,缓缓摇头道:“陛下智深如海,他要做什么事情,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难以揣测的。我看武元衡。对这一次皇帝地决定也感到很意外。足以见得,皇帝和武元衡事前是并没有达成默契的。也就是说,皇帝并没有先征询武元衡的意见。以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亲密程度来讲,这多少有点奇怪。”

“我也是觉得挺奇怪的。”马燧说道,“你和都不能离开朝堂,也倒是事实。如果李怀光仍在,这征西的重担必定要落在他的肩头上。你发现了没有。这一次皇帝地用人,颇有蹊跷。主帅武元衡,先锋大将是你家年轻的公子,中军护卫高固,帐前吏房慈、徐战。那全都是非常年轻的人。看来皇帝,已经在着手培养新人,为朝廷今后的发展大计做出安排了。”

李晟呵呵的笑道:“是啊,陛下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你我都老了。浑也已经五十出头,还能撑几年呀?如果能有新人出头,我们到时候也能安心养老了不是?”

马燧也呵呵地笑了一笑。表示认可。可片刻后,他突然眉头皱起,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对呀……陛下这么安排,应该另有深意!”

“有何深意?”李晟不解的看着马燧。马燧也是一脸疑惑:“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皇帝并非只是为了培养新人。仿佛这其中,另有深层的用意。但具体是什么,却是一时想不清楚。良器,你一直是皇帝最亲信的人,彼此之间也十分了解。你莫非也想不透吗?”

李晟的眼神云波诡计变幻不定。半晌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是……一时想不通啊!”

马燧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晟,知道他肯定想出了一些门道,只是不愿意说起。于是呵呵的笑道:“罢了。陛下做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就管好自己地本分吧。良器兄,马上就要征讨淮西了。兵部肯定会异常忙碌。你我也有些日子没有在一起喝上几杯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请到我府上小酌几杯吧?这一忙起来,可就没那么清闲了。”

李晟哈哈一笑:“也好。小弟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洵美兄,请!”

门下省里,陆贽与薛存诚也正在嘀咕着,猜测皇帝这样用人的意图所在。

薛存诚寻思了片刻,说道:“依在下对皇帝陛下的了解来猜想,陛下这一次大胆启用儒帅武元衡,又用了小将打先锋,主要是为了培养新人。”

陆贽微微笑了一笑:“而且这些人,全是陛下的嫡系旧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存诚有些不快的说道,“你跟随陛下也有些日子了,在他眼里,有什么嫡系、旁系之分?你陆贽,不就做到了门下侍中吗?武元衡还只是个吏部尚书。要真有亲疏之分,这门下侍中还有你做的?”

陆贽呵呵的笑了一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陆某人,心胸也还没有狭隘到那个份上。我只是在阐述一件事情而已。事实上,挂帅封将的,地确都是陛下的嫡系旧臣。我也没说这有什么不妥。陛下,这是有意让武元衡在军队里也有一些根基,利在长远。陛上用意颇深,岂是你我所能预料的。”

“你的意思是说……”薛存诚眉头一皱,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陆贽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将来,自会明白的。”

而此时地皇帝,已经回到了后宫承庆殿里。德妃武琦云就要临产了,李世民也是异常的关心,三天两头就往承庆殿里跑。现在,他正扶着挺着一个大肚子地德妃,在花园里散着步子。

“云儿,朕今天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朕事先可没有同你商量,你可别怪朕。”李世民笑容可掬。

武琦云养胖了许多,眯着眼睛笑道:“陛下这是说哪里话。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主,又何必来问臣妾?”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朕已经打算向淮西用兵了。而挂帅的人,就是你大哥武元衡。”

“哦?大哥挂帅?”武琦云也有些愕然,他微微愣了一愣。点点头说道,“陛下这么做,自有深意,臣妾别无他言,只想与大哥告个别。”

“这么说,你倒是能理解朕的用意了?”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或许,也只有你一人,能理解朕真正的用意。朕已经跟武元衡说过了。他日出征之前,会来承庆殿与你道别的。你腹中的孩儿也快出生了,娘家就这么一个舅舅。如果能让他看到新出生地孩子,那是最好。”

武琦云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应声了。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着皇帝散着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李世民疑惑道。

“哦不,没什么。”武琦云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陛下,你能答应臣妾一件事情吗?”

李世民微笑:“说来听听。”

武琦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大哥生性倔强,一身铁骨。一但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放弃。臣妾担心他日……如果我大哥做错了什么事情,陛下能饶他不死么?”

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朕与你大哥,亲如骨肉。岂不说武伯苍一向清正不会做错什么事情,就算是做错了,朕又如何会残害于他?这种傻话。以后不要再讲了。”

武琦云慌乱地拜了一礼:“臣妾失言……臣妾知罪了!”

李世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道:看来,连你武琦云,也没有真正领会到我的用意……帝王的心术,毕竟不是你们寻常人所能理解的。他日。你们自会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朝廷一面积极筹调兵马准备出征。一面向淮西吴少诚发出了最后通牒。李世民发下严旨,强令吴少诚在半月之内交回李,并送还李卷带而走地国财。

淮西顿时一片惶然。吴少诚胆战心惊之余,也深知皇帝已经是没了耐心,随时可能动武了。这要是在早几年前,他吴少诚大可以高枕无忧不慌不忙。可是现在,大唐朝廷已经是兵强马壮,强力追剿而来,淮西能不能抵挡得住,那就真是个大问题了。

吴少诚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关键时刻,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把李抓起来一刀割了人头,送到了长安。并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书信,表示效忠于朝廷,绝不与奸人为伍。

李世民将李的人头传首京师,对吴少诚却是更加的不耻和愤怒。因为李所卷带地国财,吴少诚是一文也没有送回。想用一个没有价值了的李的人头,就保证他在淮西作威作福,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

九月二十一,秋风阵阵草败鹰飞。五万征西大军已经在长安城外集结完毕。鼓声震震,长角喧天。

承庆殿里,武琦云却在痛苦地哀号,她的孩儿就要出生了。

武元衡拜倒在殿外,一脸肃然。眼看着宫女宦官如流水般的穿梭在承庆殿里,他的心也揪紧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跟前出现了一双卷云龙靴。武元衡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慌忙道:“陛下!”

李世民让他站了起来,一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别等了。将士们整装待发,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吉时。朕陪你出城,送你出征。”

“微臣领旨。”武元衡拜了一拜,神色担忧的说道,“陛下……德妃是不是,难产?”

李世民地脸皮**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拍拍武元衡的肩膀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朕已经把最好的几名御医都派过来了。朕已经下了旨,紧要关头,宁愿不要龙种,也要死保德妃。”

“陛下!”武元衡突然双膝拜下,就在地上磕起头来。一向平静的脸上,已是眼泪横流。

“唉,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李世民连忙将他拉了起来,轻吁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兄妹二人,从朕于患难之交。这个时候,朕宁愿失去一个皇子,也不能失去你们当中地任何一人。你这次出征在外,也是难免凶险。你要答应朕,无论如何都要安然归来。今后的几十年,你都是朕最重要地左膀右臂。朕是离不开你的呀!”

“微臣……遵旨!”武元衡慨然一拜,颇有几分悲壮。

“摆驾,出城。”李世民大声下令。金吾卫将士迅速集结,龙辇也拉了出来。

“伯苍,和朕同乘龙辇出城吧!”李世民拉着武元衡的手,就要上车。武元衡却是用力一把甩脱了皇帝的手,惶然的跪倒在地:“微臣且敢!”

“唉——快来!”李世民不顾他反对,又用力的拉了一把。武元衡被拉了一个趔趄,颇有几分狼狈的被拉上了龙辇。

皇帝的车驾,在皇城、长安城里招摇而过。整个皇城里的官员和城中的百姓,都看到了武元衡与皇帝同乘一车,共出皇城的一幕。

皇帝信赖武元衡,这几乎已经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可是,这次居然让他同乘龙辇、送他出征,这份恩荣可就少见了。要追朔这样的例子,还是上两代皇帝代宗时,皇帝曾赐布衣宰相李泌同乘过龙辇。

皇帝的天恩宠幸,让武元衡心惊肉跳,内心十分的不安。他心中暗自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

这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主持出征仪式。祭拜过皇家先祖与天地鬼神之后,李世民将象征皇赐权威的斧铖交给了武元衡——

“从此以往,上至于天,将军制之!”

“从此以往,下至于泉,将军制之。”

武元衡听到皇帝说出这些约定俗成的誓词的时候,怎么听怎么感觉,这个中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