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剩下来的二十余名唐军将士,个个都呆住了。他们的神情,已然如同见鬼。虽然他们当中,没几个能完全听得懂回鹘语,但眼前的一切,已经无须用语言来解释什么。

二千余名回鹘将士,排成了整齐的锥形队列排列起来。李白袍银枪的缓缓走过他们身前,将一面更大的唐字龙旗高高举起。回鹘人个个手执钢刀神情肃然,排兵列阵一丝不苟。

李让自己身边的这二十余名唐军将士,排在了第一阵线,紧随在自己身后。然后,让回鹘骑兵依次相随,排成了一个唐军习惯用的冲阵锥索阵。

一阵凌厉的北风呼啸而来。血红的唐字大旗迎风飘扬,在雪地上勾勒出一抹炫烂的红。

李横出铁枪遥指西北苍穹,雷声大喝道:“众将士,随本将杀向金帐,平叛勤王——冲啊!”

二千余骑发出一阵齐吼,踩着凌乱的草原雪地,朝前方奔腾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几百具回鹘人和唐军的尸首。一场雪花又飞扬下来,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形掩埋在了雪地里。间或有几点腥红的血迹,也很快被隐藏了起来。

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在生与死的利害关系面前,刚刚还生死相搏的两派人马又走到了一起,同仇敌忾的朝金帐杀奔而去。

回鹘金帐,也称为牙帐。之前,游牧人都不习惯建立城池的,都随着季节和水草在迁移。不过,至从回鹘汗国建国后,他们就仿造宗主国大唐的形式,也建起了城郭。回鹘人。也更习惯称自己的牙帐为金帐了。用汉语说来,就是哈拉巴勒嘎斯。只不过,回鹘人的哈拉巴勒嘎斯比起长安来,可就有多远差多远了。空阔平坦的草原上,一些并不太高的城墙就是城郭。回鹘汗主住地宫殿,其华丽程度也远远不及长安的任何一座宫殿。

李带着这批将士,毫无阻挡的就杀到了金帐前。守在金帐城墙上的一批将士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军队得胜归来,都不以为意。后来,那支军队渐渐的近了,远远看到一面刺眼的红色大唐在迎风招展。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惊声大叫起来:“天哪!居然是唐军!”

“不是、不是啊!你们看。唐旗的后面,跟着的明明是我们自己地兄弟!”

“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金帐里疑惑声大起,都快要炸开了锅。回鹘叛军们还是谨慎为先,没有打开城门,而且在城头驾起了许多的箭弩。

李早早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纵马不停的飞奔上前,用回鹘语大声喊道:“本将奉大唐皇帝之命,前来宣旨。速速打开城门,迎本将进城!”

“啊。什么?!”守城的将军听到此语,都吓了一跳。众回鹘叛军都惊讶的叫道:“大雪封山千里无路,他们怎么到了这里?难道他们会飞吗?”

“还有。我们的人怎么都归降了?难道唐军大部已经杀奔了过来?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投降啊!”

一阵骚乱在回鹘金帐里传了开去。百姓军仕都慌乱不堪。正掌握着金帐的回鹘次汗和他的一批近僚,都慌了手脚,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情急之下,次汗连忙命令最亲信的几名将军,带人去死守城门,绝对不能让这批唐军杀进城来!

李知道。自己迎头遇上地这批人。就是守备金帐的最后力量了。叛乱的次汗手中已经没了东西,金帐是十分空虚地。

看到城中一片混乱,他已经失去了耐心。挺着枪指着城头骂道:“无礼番臣!我上国使臣远到而来。居然拒门不纳!稍时我大军开抵而来。尔等叛臣玉石俱焚!”

李身后的唐军将士顿时感觉大有面子,个个情绪激昂大声吼道:“玉石俱焚!”

听着身后的兄弟们喊完。李愕然一愣:“我说听着怎么这么奇怪……我用汉语喊的,他们怎么能听懂?”

他身后的唐军将士一听,也都乐了,哈哈大笑道:“我们也是跟着少将军将错就错了!”

众人居然在城墙下大声笑了起来。

他们这一笑,越发的让城头地叛军们六神无主了。叛乱地次汗好不容易在城里征调了五六百人过来守城。李一阵冷笑,用回语大声道:“本将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再作拖延,本将就要攻城了。到时候,可别怪本将不念睦邻之情大肆屠杀!”

回鹘次汗也到了城墙上,远远听到李这一番怒吼,吓得浑身一阵筛糠似的抖。又急又怒之下,他抓住自己身边地一名大臣,大声吼叫道:“我地大军呢?把我的大军调回金帐来勤

那名大臣苦笑道:“大汗,金帐地大军都调到楞格河去抵挡颉干迦斯了!谁能料到,唐军能从天而降飞到乌德犍山山脚下呀?他、他们,难道都成了仙,能飞过千里冰封的草原戈避和野狼都翻越不了的冰雪阴山吗?”

“这些我管不着!”回鹘次汗气急败坏的跺脚骂道,“你、你速速派人出城搬救兵来!”

“出不去啊,大汗!”那名大臣求饶的道,“我也不知道杜每次克尔带出去的军队去了哪里。估计……估计跟着那名大唐将军的人马,就是他的人呀!这时候,金帐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封得死死的,我们怎么出得去呀!”

“啊!——”次汗绝望的大叫一声,几乎仰身翻倒在地。

下面李的声音再次响起,势如奔雷:“本将已经没有耐心了!最后一次奉劝你们,开城纳降,尚可请求宽待!若是惹得兵戎相见,后果不堪设想!大唐的数万大军已经开拔,马上就要杀到乌德犍山!”

“完、完了。这下完了!”次汗突然一下感觉全身发冷,嘴唇都打起战来。

正在这时,金帐城墙角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喊,然后就是一阵混乱。次汗吓得浑身一激灵,急急跑到城墙边一看,顿时傻了眼:

城墙下,大约有百余名回鹘家奴,拿着刀枪冲杀起来,死命的冲击着金帐大门。领头的几个人,他可都是认得:有大唐的使臣杨锋以及同来地几个近侍。还有自己大哥的儿子、回鹘储君药罗葛-阿啜和他的几个家将。其中还有一个身穿一声白狐银袍的女人,居然也挥着刀在男人堆里砍杀。

“杨锋、阿啜、绿城,他们不是都被软禁了吗?可恨,谁放了他们!”次汗气急败坏的吼道,“来人,速速派人去死守城门!”

城门边,一名女子骑着一匹渲花大青马,手中握着一把凌厉霜白的弯刀,连声娇斥的在大力砍杀。守在城门边的回鹘叛军悴不及防,顿时乱作了一团。从城头赶下来的回鹘人。也在仓惶乱成了一片。

李马上反应了过来,迅速作出了反应:“放箭,攻城!”

铺天盖地的箭雨朝金帐城头射来。李手下二千余人本来就占尽了优势。只是他不想造成太多杀戮、为今后处理回鹘内部事情带来过多地麻烦而已。眼看着金帐内部自己乱了起来,哪里还有不发难的道理?

年仅十六七岁的回鹘储君、被杀害的忠贞可汗的儿子药罗葛-阿啜,继承了药罗葛氏的英武和霸道,异常的枭勇。在得知了大唐的勤王之师已经杀到金帐以后,冰封多日的怒气和激情瞬时迸发。十六七岁的小子手握一柄大刀杀在最后,居然无人敢于阻挡。

“弟弟小心!”那名女子(绿城)时常在身边提醒。“你可是要办大事地人!”

“姐姐放心!不杀光这些叛军为父亲报仇。难消我心头之恨!”阿啜连声怒吼,气冲斗牛。叛乱的回鹘人本来就心头发怵底气不足了,这时面对昔日的少主人更是输了几分胆气。大多都畏手畏脚地不敢跟他拼命。

大唐的使臣杨锋也曾是武将出身。这时手提佩剑,带着向个随行的卒子一起加入了战斗。

阿啜、绿城和杨锋这批人虽然不多。但好在出现得突然,很是制造了一些混乱。李见缝插针的这时候攻城,次汗等人手脚难以相顾,金帐城门下已是乱作了一团。

只听轰啦一声,本来就不太高大坚厚的金帐城门,就此打开。

李顿时来了精神,手中银枪凌空一扫,大声喝道:“随本将杀进城中——剿灭叛臣!”

“杀啊!”最先反应过来的唐军骑兵们,气血沸腾地跟随李杀奔进来。

李匹马单枪冲在最前,那一杆枪如同天龙吸水,舞起遍身遍体地银花灿烂。一声怒斥下来,正在城门边负隅顽抗的几名回鹘叛军惨叫倒地,喷出无数血雾。

“英雄!真英雄!”人群当中,李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说出了清脆的汉语。

李偏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白狐长袍、头戴雪貂毡帽地女子,正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她雪白的身上,也沾上了许多地血迹,变得一阵斑驳。

“大唐的将军,我就是忠贞可汗的儿子!”阿啜兴奋的拍马赶到李身边,顿时又吃了一惊:“天哪,比我的年纪还小吗?”

李架住铁枪冲他微微一笑,指挥身边的人进城杀敌,然后才对他说道;“不,我满了十八岁了,比你大。你就是忠贞可汗的王子吧?在下李,奉大唐皇帝之命前来勤王!”

“好、太好了!”阿啜爽朗的大声笑道,“中原人物,果然就是英武不凡。李将军十八岁了,看起来却比我还年轻,可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少年了。本来,族人们都说阿啜世子是草原上最英俊的男人。现在,我只能做第二了!”

“哈哈哈!你的汉话说得很不错。”李真的被逗乐了,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心中想道,你们回鹘人的确是生得老成一些。才十六七岁,看起来就像是三十了。我若是不知道你的年龄,恐怕都要叫你叔叔了。

阿啜和其他一些人也跟着大笑,城中的厮杀声却越来越大。李的人马完全杀进了城中,和为数不多的叛军展开了巷战。

阿啜收起刀来,骑在马上牵住那名女子的缰索,说道:“姐姐,你来说说,李将军是不是比你的弟弟更英俊?”

李听说那女子是阿啜的姐姐,顿时正色拱手拜了一拜:“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了。”那名女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宛尔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声音也如同阳春白雪一般的轻盈,“你是我们药罗葛家的大恩人,应该我们对你行礼才是。你说你叫李?难道你就是大唐万人敌李相公的儿子?”

“哦?”李不由得微微吃惊,“公主认得末将家父?”而且,这名女子对大唐的文化十分的熟悉。不仅仅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措辞用语简直就是地道的关内人仕。至少,她知道尊称宰相李晟为李相公。

女子又微微笑了一笑,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霞飞,嘴角也漾起了浅浅的酒窝来,说道:“万人敌之名,我回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知道少将军的人,的确不多,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一个。早就听闻,万人敌有一个丝毫不逊于他的好儿子,而且排行第三。李家三郎的英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