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俱文珍今天搞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脑袋里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锅浆糊般的迷糊。为什么平常那么软弱胆怯的舒王,今天突然变得那么威严而有主见?而且,他从来不喜欢看书的,教他读书的几个老师都差点被他活活气死。可是这个不学无术的舒王,今天却突然心血**的让他搬来了这个奉天县中几乎所有的国史典籍,如同一个痴人般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本本的捧来细读。

俱文珍啧啧的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人家是王爷,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管这么多干嘛?这么古怪的天气,我还不如缩进被窝里睡觉去,反正他也说了不要伺候。只是这肚子里,仍然是饿得慌,哎……

房间中,李世民就着这盏油灯,紧拧着眉头细细翻看着一本本的国史,心中却是一阵怒气翻腾了起来。看到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手中的书砸摔到了墙上,怒声咆哮道:“不肖子孙,混账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愤怒过了。身为一个开国治世的君王,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胸中城府如海。可是此刻,他实在无法忍受胸中的那股愤怒!

只恨此刻手中无剑,那些不肖子孙也不在眼前,不然他可以毫不犹豫将他们的一剑砍杀!

那本书被砸落在墙角之下,秋风翻过,隐隐露出一页,上面写着“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讳世民……”

李世民忍不住又走到了墙角拿起了这本书,胸中满是复杂情感的摇头叹道:“太宗?他们尊我为太宗?可谁又能想到,时隔一百三十多年后,我居然变成了我自己的不知第几代玄孙——舒王李谊!”

李治,你这个不肖子,无能的饭桶!仅仅是平定了一个高句丽,其他的事情毫无建树,到最后,居然还将江山拱手让给一个女人——那个你父亲宠幸过的才人武媚娘!任凭她残杀无数李家王公,江山改姓十数年,李唐江山险些从此消散!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立了你这个连女人都驾奴不了的软蛋!李泰、李恪甚至是当初那最不肖的李承乾,或许都要比你强!

开元之治,原本很好。可是李隆基你这个白痴,莫非就从来没有读过我留下的《帝范》么?我明明说得清楚,不可随意交出大权、分封蕃王。一旦手中有了实权,到时不管是亲王还是大臣,‘大则专都偶国,小则跨郡连州。末大则危,尾大难掉。’不仅仅是有周朝的春秋战国、汉朝的三国鼎立这些诸侯割据的前车之鉴,《帝范》之中也还要说得如何清楚?要做到这一点平衡,莫非就是那样困难?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肆分封节度使赐给他们军政大权,让整个大唐的政权分崩离析,上下离心离德,整个朝廷都被架空。不仅如此,你如同那李治一样,贪恋女色,迷恋自己儿子的妃子杨玉环,从此疏懒政事,还宠幸奸臣、重用佞胡,居然酿出‘安史之乱’这样的大祸。到最后你自己仓皇逃到成都,连帝都长安都被吐蕃攻占,好一番血雨腥风的大屠杀!

我大唐百年基业大好的万里河山,从此一片破蔽残败,惨不忍睹。

饭桶、饭桶!不肖子,通通罪该万死!

李世民手中紧紧的捏着这本国史,骨指关节一阵骨骨作响,胸膛大肆起伏的喘起了粗气来。眼睛里,也迸出了一丝凛冽的杀气。

风雨雷电依旧,李世民镇定下心神继续向后翻看……

李隆基的儿子,比他老子还不如,居然活活被吓死在宫殿里。谥号叫什么肃宗,哼!

肃宗的儿子代宗李豫,又是一个无能的不肖子!若不是有郭子仪这样的掣天巨石给你左右支撑,我大唐的帝都现在恐怕都还在安史叛军和仆固怀恩这样的逆贼手里!死得好、死得好,已经死了四年了!我只可惜像郭子仪这样难得的人才,居然也死了两三年了……

看到最后,只剩下了一页,正写到了当今的皇帝。李世民拧了拧眉毛,缓缓坐了下来。可那上面写的一些事情,着实让他更为震怒!

当今皇帝名叫李适,至今登基不到四年。看似还是想励精图治有一番作为。最大的动作,就是要武力撤蕃。可这一撤却撤出了大篓子,河北的四个节度使居然悍然反叛,相继割据称王!连派去围剿叛军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也跟着叛乱了,自称什么‘天下都元帅、建兴王’,挥军攻打东都洛阳!

国史到了这里嘎然而止,看来史官们也只写到了这里。建中四年,刚刚听小太监俱文珍说过,正是眼下的年号,皇帝也‘巡猎’到奉天这个小县城里来了。

李世民紧锁着眉头,暗自寻思:莫非这个志大才疏的李适也逃出了长安,躲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来?自己这副身体的原来主人,怎么会胸口有这样一大滩血迹,看那太监和御医表现出来的样子,这个舒王“李谊”此刻应该已是性命垂危。莫非长安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李世民迫切的想要知道眼下的情形和局势,不由得跑到了隔壁砸起了门:“俱文珍,你再过来!”

刚刚缩进被子里的俱文珍听到李世民的召唤,连声叫苦的爬下了床,跑到李世民房间里。

李世民坐在桌边,冲他招了招手,语气轻缓的道:“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俱文珍有些心惊胆颤走近两步,哈腰道:“殿下有何训诫?”他知道,这‘舒王’可一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打骂下人太监,那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今天他这么怪异反常,难不成又想寻个人来抽一顿开心?

李世民故作疑惑状的看了一眼俱文珍,装作有些苦恼的样子说道:“兴许是大病初愈,我这脑子里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你……先给我讲讲,皇帝怎么会带着我们到了这里?我这胸口的血渍,又是怎么一回事?”

俱文珍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殿下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世民一挑眉,眼中寒光微露的瞪了他一眼:“问你话,答就是!”

俱文珍轻轻的哆嗦了一下,连连应诺,于是将这两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对李世民说了个清楚……

李世民强力的按捺着心中的冲动,没有马上提剑去砍了那个最不肖、最无能、最荒诞不经的不肖子、当今皇帝李适,总算是心平气和的听俱文珍说完了这段话。

他血管里的血液,却已经如同烈火一般的燃烧奔腾起来……

畜牲!简直就是畜牲!!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喧哗吵闹,隐隐还有战鼓轰隆,震得地皮一阵发响。

李世民嚯然站起,一把提起俱文珍,怒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俱文珍惊惧的大叫起来:“肯定是叛、叛军连夜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