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上带伤的郭钢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险些撞下马来。乌重胤急忙叫人将他护住。

薛平拍马停在了乌重胤身边,拱手拜了一拜,说道:“乌将军,本将带飞龙骑去击追论颊热。长安空虚,吐蕃人或许还会有诈。你护送郭将军带兵速回不可追来!”

“好!一切小心!”乌重胤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向薛平的眼神中多了一层敬佩。

“飞龙骑,突击!”薛平不再拖延,奋马挺枪就朝西北追击而去。

此时的长安城里,阵阵欢呼如同雷响经久不衰。马燧、武元衡和墨衣等人也喜不自胜,跟着百姓们一起欢呼。与此同时,唐军将士们则在紧急的救治着伤员,维护城中秩序。

这一场战争来得如同狂风骤雨令人始料不及,去得也像闪电一飞即逝。长安如此混乱了一场,损失固然巨大。但是,战争过后,人们仿佛一下又变得异常的热爱眼前的生活了。吵架的夫妻变得恩爱,整天闲得只喊无聊的富家子弟也觉得眼前的生活真的要珍惜。就连彼此有些仇隙的人们,也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因为,和战争之中的流血死亡相比,这一切生活中的琐事实在算不了什么。当经受了这样血与火的考验之后,人们重新变得懂得珍惜。长安城里的气氛,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良好起来。

长安城外的战斗,却仍然没有结束。

薛平稍停了片刻,落后了少许路程。飞龙骑在副将的带领之下对论颊热紧追不舍,已到渭水边。

论颊热喘着粗气,近乎癫狂的哈哈大笑:“追啊、追啊!我看你能奈我何!等我过了渭水,一沃千里的疆土任我驰骋。到时候,我定要屠他几个城庄狠狠发泄一番!”

吐蕃人没命的向前冲逃,渭水已经可以眺望。

突然间,冲在最前的吐蕃人骇然一惊。马速就慢了下来。论颊热也吃了一惊,急忙拍马上前来看,不由得傻了眼。

渭水便桥,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居然是一队唐军铁骑!

一面李字将旗迎风招展。李光颜拍着马徐徐驶出,冷面寒霜的看着冲击而来地吐蕃人。

论颊热大刀一挥止住兵马,将眼前的情形看清之后,心中一股气就堵上来了。

桥已拆除无路可走,前有阻挡后有追兵——绝境!

“论颊热!”李光颜雷霆大喝,“今日这渭水之畔,就是尔等埋骨之所!”

“鬼扯!”论颊热咬得牙齿骨骨作响,心中底气却是逐渐丧失。拼斗了一天。吐蕃人都已经有些体力透支了。李光颜的人马在这里好整以暇以逸待劳,在体力和心理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论颊热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一阵烟尘嚣起,一队墨甲黑袍的铁骑滚滚而来。

“飞龙骑,阴魂不散,可恨!”论颊热暗了一句,猛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已到了绝境——无其跪着死,不如站着亡!随我——杀!!”

那边李光颜也是浓眉一皱,提刀大喝道:“兄弟们,杀!!”

两拨人马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号。迅速冲撞到了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叫四起,马匹惊乱。

薛平远远看见前方情景,不由得心中一喜:李光颜来得真是时候!

“飞龙骑,助战!”薛平无暇细想,率先一骑冲进了战圈之上,扎进了吐蕃人堆里左右冲杀。

李光颜和薛平的军队,如同做棕子一般,将吐蕃人层层包裹在了核心。轮番剿杀。

这一拨前来偷袭的吐蕃铁骑,是吐蕃军中的精锐部队。要不然,也不可能长途袭千里之后还能有如此旺盛的斗志和强悍的战斗力。可惜。他们今天实在是折腾得不行了。从午时到现在太阳偏西。一刻也没有消停过,轮番经历了数场厮杀。体力早已耗尽。再加上目前陷入绝境,好多人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信心,军队士气已然暴跌。

在体力充沛的李光颜部,和战斗力惊人的飞龙骑两方剿杀之下,吐蕃人兵败如山倒,死伤极其惨重。本来他们在人数上并不是太吃亏,也还至少有一两万人。可军不可失势,这时的吐蕃精锐铁骑,变成了待宰羊羔一般。

这一天来,论颊热也几乎是感受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半天前,他还幻想着拿下长安之后,在皇帝的后宫大肆收刮美女珍玩,将长安的百姓架在火堆上烧烤取乐。可半天地时间一过,自己和军队就陷入了无力回天的绝境!

论颊热疯狂了!一柄大刀已经使得没了章法,四下里一顿胡砍乱砍,有两次甚至还伤到了自己人。可他全然不顾这些,如同一头发疯了的狮子,在阵中左冲右突任意杀戮。他身形高大吼声也惊人,在阵中格外的醒目。片刻时间,他就亲手屠杀了近十名唐军。

李光颜一直有目地在朝他靠近。见到他如此猖獗的样子,胸中一团怒火已是无法揭制。二人还离得有十来步远,李光颜一声暴喝凌空炸响:“匹夫,受死!”

飞马如电,李光颜挥刀朝论颊热一刀斩下。论颊热人虽然快疯狂了,战场上的反应却是一点也不慢。他大吼一声迎头李光颜的大刀就磕了上去。咣砰一声巨响,半空中火星四射。论颊热双手握刀,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宛如充气,对着李光颜大吼道:“手下败将,快来送死!”

李光颜与论颊热对了一刀,手臂一阵发麻。但他的战意也上来了,全然顾不上许多,拍马又朝论颊热冲杀而来。论颊热也双手抡刀连声大喝,直直的迎了上去。

二将在阵中你来我往连砍数十刀,惹得昏暗的半空中火星四射,响声震耳欲聋。

直到杀了近百余回合。仍然不分胜败,而且二人都是越战越有精神,已经浑然忘我。

薛平率领飞龙骑在阵中往来冲杀,吐蕃无法阻挡。就如同砍瓜切豆腐一般。终于,他也闯到了李光颜与论颊热的战阵之中。

薛平看到,李光颜与论颊热战得极其凶猛,稍有不慎每招每式都足以丢掉性命。他心想,我军已胜,这时候大将绝不能出事!于是挺枪拍马而前:“李将军,末将来助你!”

话音刚落,薛平的马匹纵身一跃已经抢进了战团。手中那杆银枪唰唰唰连刺三枪。直取论颊热地头、咽、胸三处要害。

论颊热正与李光颜打得起劲,冷不防受了偷袭,急中生智撤马就退,手中大刀连连挥舞,好不容易才避了过去。

李光颜也有些愠怒:“薛平,让某家自己来!某必斩之!”

“将军不可意气用事。皇帝陛下对我等有重托在身,不可误事!”薛平急忙提醒。

李光颜微微一怔。然后点头道:“如此也是……也罢,速战速决,合我二人之力,力斩此贼。则吐蕃大军必败!”

“好。上!”薛平清啸一声,拍马飞纵而上。李光颜一声沉吼,也紧跟着杀了上来。二人一刀一枪,一钢一柔,同时向论颊热招呼而去。

论颊热则是早已陷入了狂暴一般的境地,毫不畏惧的哈哈大笑道:“两个手下败将,一起来吧!让我一次杀个痛快!”

可是他刚吼完,就有一点后悔了。

这一刀一枪,来得实在是快、准、狠!他努力挥刀去阻挡,好不容易格去了李光颜势大力沉地砍劈。薛平地枪头又如同水蛇一般的从他腰腹间刺了进来。论颊热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急急一收腹、一扭腰,好不容易才避过锋芒。可是他披在身上地皮袄却被挑破了。肚皮上也被划了一记浅浅地血痕。生生的撕疼。

李、薛二将胜了一招,急忙抽身而回再战。论颊热再不敢大意。奋起十二分气力力战二将。这时,论颊热的几名副将眼看主将被围,都想杀进来解困。飞龙骑将士不声不响的凑了过来,几名将士弓起弦落,将论颊热的几名副将射翻在地,杀了个干净。然后,十余名飞龙骑将士自发的在三人战团外围了一个圈,挡住了所有想冲杀进来救论颊热的人。

远远看去,三个人就像是在一个角斗场里拼杀。若没个胜负死活之分,绝不会结束!

论颊热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已经死了九成了。就算能战胜李、薛二人,外围的这一圈飞龙将士,乱箭下来也能轻松取他性命。那些飞龙骑一直安静地凑在外面,就如同欣赏校场比武一般。安静,而又有秩序。

论颊热好不恼火。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笼中的狮子,在供人玩赏。

“杀!老子跟你们拼了!”论颊热全力贯力身上的筋肉尽皆暴起,呼啦啦的砍出了几刀,一阵罡风四下斩落。

围观的一名飞龙骑将士啧啧的道:“凶猛,真凶猛!”

另一人冷笑:“就像被剁了尾巴的驴,凶猛,真凶猛!”

论颊热地肺都要气炸了,奋力一刀挡开李光颜的劈砍,冲阵外大怒吼道:“你们鬼扯什么?!”

“论颊热,小心!”薛平一声清啸,一个八卦连环枪朝论颊热飞快刺来。这种招数,是药师枪法中顶尖的绝杀招术。一连刺出八枪,将马上敌人的进退之路和生死罩门尽数笼罩于其中。若不是练习千百遍,是绝对无法熟练使出来地——若不熟悉,自己则是破绽百出,给敌人一击必杀的机会!

论颊热心头一震,手中急忙挥刀迎上。薛平的枪头就如同快速飞舞的彩蝶,间不容发之间已经刺过了论颊热的眉心、咽喉、左右耳与胸口、膻中几处要害。论颊热一时大骇,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勉强挡住了六枪。

第七枪——薛平以枪化棍,凌空怒劈而下,论颊热的刀势已慢,仓皇挺起刀梁来迎。不料,薛平那枪就如同灵蛇一般轻巧诡异,劈到半路突然缩回半截,然后如同闪电一般朝论颊热张大的嘴里猛然刺来。

嗤啦一声奇怪的刺响,薛平的枪头已经从论颊热的嘴里穿透,枪头已经出现在了他地后脑勺。

红的血、白的脑浆,顺着薛平地枪头缓缓流下来。论颊热举刀地动作也瞬间定格,手中的刀也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阵外地那两个将士齐声道:“清脆,真清脆!”

论颊热仍然睁大了眼睛,嘴里一股鲜血如同泉涌不停流出。他至死都还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死法!薛平一抖腕,那杆枪如同手臂一般伸缩自如的抽了回来。论颊热的尸体沉重的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光颜静静的骑在马上,低头看着论颊热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好凌厉的枪法!当今世上,我只见过两人有如此枪法——其一是已故大将军李晟,第二个,就是你薛平。”

薛平的表情略变轻松了一起,微微一笑,说道:“山外有山。末将比起李良器,实在差太远了。说到用枪,我认为当世第一高手,数李无疑!”

李光颜惊讶的转头看了薛平一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薛将军,请割下论颊热的首级传遍阵中。吐蕃人见了这东西,就死了一半了!”

“好!”

较远处的一处高坡上,马燧抚着胡须哈哈的笑道:“伯苍,看来这里根本不需要我们来帮忙。连李光颜都来了,陛下肯定是早已做下了安排。刚刚你看到没有,薛平那小子,枪法——厉害!”

武元衡舒心的呵呵一笑,说道:“在下不懂武功。在下只知道,长安守住了,我军得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