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对着铜镜,将头发高高盘起压紧,然后戴上了一个火红的头盔,对着镜子说道:“走吧,妹子。去甘露殿和安仁殿,叫上贵妃与贤妃。”

她身后的武琦云脸色有些不佳,点了点头:“嗯……去吧。”

“怎么了?胆怯了?”墨衣转过身来,对着武琦云婉尔一笑,“我认识的武琦云,可不是这个样子。当年在西川时,你我统领大军战胜了数万吐蕃人,何时见你有过丝毫怯意?如今进宫当了两年皇妃,连胆子都窝小了吗?”

“不是的……姐姐别再取笑了。”武琦云尴尬的笑道:“我、我是在担心陛下。吐蕃人的兵马都杀到京城了,陛下在前方也不知道会如何?”

墨衣眉头一皱:“还是你心细……别再说了。当务之急先解长安之围。我们快走吧。叫上贵、贤二妃,一起去见太上皇。然后请得太上皇旨意和征得贵、贤二妃的帮助,我们就可以去调动长安城仕族门伐的力量,一起守城了。尤其是——郭家!”

武琦云面露喜色:“姐姐果然高明,此计甚好——我们快走吧!”

墨衣伸手拿起鬼脸面具大步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才没那么高明。这计策是陆贽说给我听的。他说——是你那宝贝哥哥想出来的。你们武家兄妹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稍后不久,太明宫含元殿里。

李适浑身发颤,险些从龙椅上滑落下来,惊乍乍的道:“吐、吐蕃人杀来了?而且就到了长安城外?”

墨衣如同武将拱手一拜:“回陛下,正是。”

李适连连眨着眼睛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儿媳,惊声问道:“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尤其是德妃,你穿上一身戎装,莫非也要上阵?”

“若有必要,也未尝不可。”墨衣言简意赅的说道。“陛下,儿臣等人特意前来,是想请旨。请父皇下旨,让长安百姓与仕族门阀相助守城。”

“哦?哦……”李适连连惊咦了几声。不停的点头,“长安空虚,也唯有如此了……不过,仕族或许会听令行事,百姓却未必能调动。尤其是那些市井流民,不趁机作乱就好了。”

墨衣冷笑一声,不痛不痒的说道:“陛下大可放心。景兴大唐的长安子民,绝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只要有人登高振臂一呼。长安百姓定然死力报效相助守城。”

李适脸上微微发白的颤抖了一下,说道:“那……反正朕是登高呼不来人地。你们自己推举人选吧。现如今这长安城里,皇帝不在,皇子仍小,你们四个妃子,就是皇室之中最有影响力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圣旨,朕会给你们……朕。也唯独只能做这么多了。”说罢,李适马上提笔写了一份圣旨,然后拿起玉玺盖了印,让俱文珍交给了墨衣。

“多谢父皇。儿臣等告退!”墨衣领着其余三妃。快步而出含元殿。

李适又惊又羞,愤愤然的喃喃自语道:“彪悍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强……朕,好歹是你地挂名公公吧,如此冷嘲热讽,哼!你们能干就让你们干去,朕就呆在这大明宫里不出去。反正这景兴大唐,也不是朕的!”

春雨不歇,渭水的水流已变得湍急。

地皮震动泥浆飞舞,一队百余人的骑兵快马奔来。停在隐约能望见长安的地方。

马上一名身裁极其高大、坦胸露怀的巨汉用马鞭指着前方,大声说道:“将军们,我们已经可以看到长安了!”

其他人则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如同狼号。一名副将拍马上前来。说道:“论将军,既然长安已经近在咫尺。我军何不快步开拔过来?将军还非得要亲自来探一回路呢?”

副将口中的论将军,赫然正是论颊热!

论颊热冷冷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攻拔长安,是我论氏一族多少年地梦想。当这一天要来临的时候,我的心情实在无法平静。我要亲眼看一看,传说中无比富与奢华的天下第一城,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等我的三万铁骑荼毒而去,就再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可惜今天是个阴雨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楚。不过从轮廓上看,真地很雄伟、很庞大。高原之上,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城池!”

另一名副将得意洋洋的大叫道:“将军,那就把长安城变成吐蕃的长安吧!这一砖一瓦全是汉人堆彻地,我们坐享其成岂不更好?”

“说得好,哈哈哈!”论颊热狂妄的大笑,然后马鞭一挥,“斥候,快马回去传令。大军加快行进,半个时辰之内兵临长安!谁第一个杀进长安城,我就把长安第一豪宅和一美人赏给他!当然,那个叫独孤墨衣的女人和皇宫除外,那是属于赞普的东西!”

“是!”十余匹快马火速朝后奔去。

在离论颊热等人不远数里的地方,吐蕃人的三万铁骑整装待发,已经布好了阵势。渭水河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眼前直面赤的长安城。

论颊热正有些志得意满,突然眼睛一下睁得许大,惊讶的看着前方——

那里,正有一片东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片刻后,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马蹄骤响,几乎将渭水河也震得沸腾起来。

“是唐军!”论颊热脸色一沉,“看来我军已经暴露,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如此也罢!就让我看一看,空虚的长安,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挡我三万精锐铁骑地锋芒!”

论颊热一扬手:“撤,与大军汇合!”百余人一阵呼哨,策马回头奔去。

乌重胤手提一柄大刀伏在马背上,脸色阴沉的盯着前方。山坳转角处,隐隐看到有一队人匆忙退走。凭着为将多年的直觉,乌重胤知道那应该就是敌军地前哨探马。

探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大部兵马应该已经离得不远。

乌重胤勒马停住。挥起大刀喝道:“停——布阵!”

一万二千名羽林卫铁骑迅速集结变阵,布成了一个四棱冲杀阵。这种阵法,突击力极强,会如同一枚箭矢似地扎入敌军腹地。然后不顾后果的只顾冲杀,就算是落入包围圈也不会有丝毫地退缩——乌重胤,完全用地是鱼死网破的打法!

乌重胤立马横刀站在阵角最前,一面火红的大旗在他身边迎风飘扬。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朦胧的长安,大声说道:“羽林卫地将士们,报效皇恩、拯救帝都的时刻到了!你们害怕吗?!”

“不怕!——”滚滚惊雷一般的怒吼层层滚来,惊天骇地。

乌重胤身后的一名副将低声说道:“大将军,你的记性不是太好。”

乌重胤微微吃惊:“此话怎讲?”

那名副将表情平静轻声说道:“末将王振南。乃是当年汉王府铁血十三之一。羽林卫中有一半以上的兄弟,也曾是飞龙骑前身。试问,铁血十三与飞龙骑的人,会跟怕死扯上关系吗?”

乌重胤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你说得对——对本将不用废话了!番蛮子来了,杀之便是!”

王振南和其他几名副将咬牙低吼:“杀之!”

众将士齐声大吼:“杀之!——”

吐蕃人地骑兵,就如同狼群一般的狂野。前方地平线的凸起处。一排排骑兵如同奔泄的洪涛,汹涌呼啸而来。他们扬着手中的弯刀,嘴里打着呼哨,个个都像红眼的狂徒。向着满是金银美女的长安城急攻速进。

乌重胤将身后地将袍用力一扯扔得极远,然后大声说道:“兄弟们,宰了他们这群狼崽子,给我冲!”

“冲!”羽林卫骑士们的热血瞬间沸腾,怒声大喝朝前往扑而来。

远处的一处高坡上,论颊热脸上微露惊咦之色:“哦,四棱冲杀阵?唐将是谁,居然使上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倒真让本将有些始料不及。原本以为,习惯了当乌龟地唐人肯定会拿出一个陌刀和盾牌组成的方圆防守阵。没想到一上来就要跟我拼命。”

身边副将说道:“将军,按照你的吩咐,刚刚仅剩的两顿军粮已经派给将士们做一顿吃了。如今我军粮草已尽。也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除非得胜。否则……”

“没有否则!”论颊热眉头一凛,说道。“我这一招,还是跟汉人学的,这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没有看见,我们的将士虽然赶了千里路,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勇猛吗?那是因为他们也知道,除了拿下长安城,再无其他出路可言!”其实论颊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一路来已经闹出了动静,说不定现在前方的大唐皇帝已经知道消息了。到时候他的兵马挥杀回来,自己就已经完全没了退路。唯一的出路——就在长安。拿下城池,大唐就亡了一半。到时候论莽热地大军再追着大唐皇帝的大军掩杀而来,一切就已成定局!

“天衣无缝的妙计!”论颊热地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志得意满。

战阵之中地吐蕃人,也的确拿出了必死地信念,在拼命的厮斗。乌重胤是李世民特意从河北调来的一员良将,他指挥的羽林卫也曾是飞龙骑出身,战斗力并不差。可是,与背水一战而且人数占优的吐蕃人相比,实力上仍然是输了一大截。两拨人马刚一交锋,乌重胤心头就像镇上了一块大石——好彪悍的军队!

吐蕃人的单兵作战能力本来就不俗,加上这支奇袭队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现在斗志正旺,让乌重胤感觉到了异常强大的压力。四棱冲杀阵刚刚杀过来,乌重胤就感觉是扎上了一块铁板。对方虽然受损,但自己伤亡更大!

三倍于己的吐蕃骑兵,就像是一头怪兽,面对迎面而来的棱形飞刀不退不让,反而张开了大口吞了进去!

现在,吐蕃人已经将战局拉得极大,从外向内对乌重胤的军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轮番剿杀。

阵中的乌重胤左冲右杀也颇有斩获,但他心中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心中暗道:敌军虽是前来偷袭与我军打了一场遭遇战,但战法阵势十分老练——敌将绝非泛泛之辈!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战拖住他,为长安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乌重胤连声怒吼,带着身后的一彪铁骑开始横冲直撞,想打乱敌军阵角。这个时候,他没想着胜利了,只想着晚一点败亡。自己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但什么时候死却非常重要!多活一刻,就能为长安争取到一线生机!

羽林卫的将士也就从乌重胤领会过这一次出战的要领所在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和主将一样玩命的和对方纠缠起来。不突围,不冲阵,也不逃亡——就是纠缠,左冲右杀尽力阻止敌军向前突击!

山坡上的论颊热又在冷笑:“还真是狗急跳墙了。看到没有,唐军使出了无赖一般的打法。不怕死也不顾结果,只想着跟我军纠缠。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表示长安空虚,是在跟我军虚耗拖延时间——传令下去,前军只管向前冲突,后军包围这撮唐军,全部杀光!”

“是!”吐蕃人的传令兵飞马而走。论颊热撇着嘴笑道:“想不到,守着长安的竟是这种货色的赖皮将军,我还以为能在这里棋逢对手呢,真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