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甫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笑道:“陛下终于心情轻松也有胃口了。臣等,也就放心了。对了陛下,刚刚臣等见陛下看试卷看得如此入迷,不知是哪些大儒鸿生的著作啊?”

李世民轻松的说道:“这一期入闱殿试的,大儒鸿生倒不是太多。因为朕给武元衡等人交待过,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酸儒,没必要收录太多。这样的人在民间打响名头自娱娱人就可以了,朝堂上更需要有治国经邦之策的人。殿试入闱,朕要他们挑几个有实干能力的人进来。试卷全在这里,朕已经钦点三甲了,你们若有兴趣现在大可以看看。”

“谢陛下!”李吉甫欢喜的拿过了试卷一份份翻看。不久以后他惊讶的道:“陛下,好巧呀!这一期的三甲: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他们都是宰相武伯苍的高足!”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并不说话。李吉甫自己愣了一愣,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在心中暗道:皇帝有意钦点武元衡的门生当三甲,看来用意也颇深。假以时日,武氏一脉在朝堂上的势力可就要大了去了。现在,武元衡虽然受皇帝重用,但几乎是孤身一人没什么朋羽。他身为德妃兄长与二皇子国舅,也是外戚。皇帝却如此栽培他,莫非……

想到此上,李吉甫小心的瞟了皇帝一眼,发现他正直直的看着自己,急忙又挪开了眼睛。

李世民说道:“你在想什么?”

“回陛下,微臣没有想什么。”李吉甫倒也还沉着,回道:“这柳宗元倒是个有见地的人。他这篇文章借古讽今,说出了当下时政的弊处,的确有高人一等之处。也难怪陛下将他钦点为状元了。”

李世民见李吉甫岔开话题也懒得去追问,说道:“朕就是要通过这一次的科考,向天下的读书人说明一件事情。读书。不要死读书,寻章摘句吟风弄月是成不了大器的。读书人是朕治理天下地智囊群和衡量治世的标尺。他们若是不懂关心时政,也书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像柳宗元这样的年轻人,文辞飘洒自然不必说。可是文章之中言之有物,对时政有利,这就是朕需要的人才。”

“陛下所言极是……”李吉甫始终有些心不正蔫,还在脑海里寻思着皇帝钦点三甲地事情。

不久,韩愈差人取来了饭食,李世民让他二人陪同用了膳然后各自回帐歇息。

李世民躺倒下来,终于睡了这几天以来最舒坦的一个好觉。上榻前还忍不住想起了苏菲儿:要是这小姑娘在这里多好,让她给捏捏脚。那才叫舒服……

第二天,春雨停歇天色放晴。清早,李世民就被军中的鼓声叫醒,每天必须的操练开始了。

大校场上,骑兵往来奔驰大声喝斥的练习着刺杀、骑射。步兵整齐划一操练战阵。后方的伙房正升起炊烟,隐约有了饭米的清香味。

李世民心情不错,徒步走到了辕门边。仰头一看。一颗人头悬在那里,左右摇晃。李世民细看了几眼,不由得笑道:“头已断,血已干。朕看你还如何叫嚣。”

身后的李吉甫不失时机地说道:“陛下,微臣还曾记得。当日在鄣县城头时,论颊热这厮前来骂阵,嘴里吐出的话极是难听。陛下就曾说,他日若砍下他的头来,便不会如此嚣张了。今日果应此言!”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论颊热一介匹夫,微不足道。朕,更想要论莽热和赤松德赞的头。”说罢,抬起脚来施施然的走到了战阵点将台前。

皇帝驾到,众军孰视无睹继续操练。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军营里却是另外一番天地。在军队里,有一道严令就是:大军在操练之时。若无令旗禁止。出现任何状况都不许停。这跟上了阵以后擂鼓进、鸣金退差不多一个意思。就算是皇帝驾到,众军也不必理会。只管操练就是。

李世民站在台上看了一阵,心中暗自满意。看来,昨天地捷报传来、论颊热的头胪悬到辕门以后,军中士气已经大受振奋。稍等几日待粮草运来,又可以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了!

正在这时,一匹信哨快马从西门奔入,直往中军辕门而来。李世民让韩愈上前接住,是李光进送来的急报。

李世民急忙展信一看,原来昨天夜间论莽热又来滋扰。他亲率五千弓骑手和一万死士,大肆攻城。战斗持续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双方死伤人马都非常多,论莽热才愤恨离去。李光进地信中说,鄣县的将士伤亡比较严重,目前大副减员。再加上粮草、医药不济,十分吃力。李光进最后说,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李世民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李光进,真是一员良将。他驻守鄣县那样薄弱的城池,面临猛将论莽热的狂攻,纹丝不动泰然处之。他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不过,朕也不会让他太难做——既然后方已经无虞,朕也是时候杀回去收拾那个狂妄的论莽热了!”

话刚说完,李世民就唤来了几名指挥操练的小将,对他说道:“吃过饭后,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大军集结整军布阵,准备行军。”

众将闻言都是一喜,大声道:“得令!”

韩愈问道:“陛下,不等李光颜和郭钢了吗?还有粮草。”

“不等了。”李世民说道,“他们来回奔袭近千里,很累。稍晚两天来也是情有可原的。粮道既然已通,粮草不日就会送来,这一点朕也不必担心。马燧办事,朕放心。现在的重点,在于兰州。论颊热被杀,就相当于论莽热被砍去了一条胳膊,也神气不起来了。与此同时,我军士气暴涨。兵锋正盛。这一回朕就用正兵与他对战,看他能奈我何!”

一两个时辰以后,数万西征军整装待命,齐结校场。

李世民亲手提着论颊热地人头走上了点将台。高高举起大声说道:“众将士!这就是吐蕃大将论颊热的人头!”

“吼、吼吼!——”唐军将士兴奋的高声欢呼。

李世民将人头扔到一边,说道:“此次西征,我军虽然初战不利,但现在已经完全扭转了战局。我堂堂大唐王师,不能因为一时之败而失去了血性!现在,就是我们卷土重来报仇血恨地时候到了!朕,依旧亲自率领着你们西进征伐,打败吐蕃收复河陇!”

“万岁、万岁!”众将士高声呼喊。士气如虹。

李世民拔出剑来悍然西指:“大军开拔,直指渭州!”

此时地鄣县,李光进手执刀柄叉腰站在城头,遥向西北眺望。他的眼睛中,已布满血丝。城头上四下都是残箭血污,还有一些伤员在被救治,时时发出低声地哀号。一些士兵在处理着城头的尸体。沉默不言的往城下拖去。就在城南的一处废窑里,已经堆满了唐军将士地尸首。几个人在往窑下加柴火,表情冷漠而又凄怆。

一名腿脚不方便的老兵拿着一个军用大瓷碗,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过往的人。走近了李光进身边。

“将军,吃饭了。”老兵将大碗递到李光进面前。一碗汤,里面居然还有几块肉,飘着一些油星。

李光进偏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惊疑的看向老兵,说道:“四叔,军中还有肉食?”

“杀了一匹马。老马,走不动了的。”四叔脸上皱纹就像龟裂的土地,眼神却神清澈,他说道。“将军肯定饿了,快吃吧!”

李光进拿过碗来,大口大口宛如饕餮地将肉吃完了。汤也喝得不剩。四叔站在一旁。脸上浮起了笑意。

“马肉吗?味道好怪。”李光进将碗递给四叔,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四叔微微惊颤了一下。拿着碗就准备走。李光进心中生疑,眼眼一瞟看到了四叔的裤管上有血迹溢出,拉住他问道:“四叔,你在伙房也能负伤?”

“我……”四叔惊慌,无言以对。

李光进警觉的一瞪眼:“说!”

不料,四叔双膝一跪拜倒了下来,激动的说道:“将军恕罪!”

李光进细下声来奇道:“怎么了?你跟随我十多年,我从来不责怪你什么,你有什么事情也从来不瞒我。”

“可是这一次……”四叔突然老泪纵横,低声说道,“我给将军吃的,是人肉!”

“啊?!”李光进大惊,急惊声道:“你……削了自己的腿肉?!”

四叔平静地点头:“是的。城中粮草早已尽绝,连树皮都剥光了。皇帝陛下要急行军,马匹已然全部带走,城中何来马匹?现在这城里,除了死人,就是活人。死人的肉不能吃……小人虽然身份低微,但这肉还是干净的!”

李光进顿时感觉一阵反胃,就要扑到城边呕吐。四叔急忙扯住他,泣声道:“将军!你身负重责,不能不吃东西,吃了地就更不能吐!小人跟随将军多年,深蒙将军照顾,虽百死无以报万一!如今莫说是割下一块肉来……就是将小人煮了,也毫无怨言哪!”

李光进既愤怒又伤感,忿然的指着四叔:“你……你老糊涂了!来人,带他去治伤!”他努力的忍着强烈的恶心感,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几个小卒上前来,将四叔拖走。四叔一边走一边在后面喊道:“将军,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快点歇息片刻啊!”

李光进的脸上,已经有了两滴泪水。他昂然的站在城头,感受着鼓鼓的东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傍晚,打不死的论莽热又来了。这一回他依旧凶狠,足足带来了二万人马,备足了器械强力攻城。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吐蕃人。无数地云梯被搭上了城头,骑射飞箭更是宛如狂风骤雨呼啸而来。

李光进亲自站在城头指挥迎战。饿着肚皮的唐军将士殊死抗敌,誓不退缩。吐蕃人来势汹汹毫不畏死的猛攻城池,时常有一两拨人冲上城头。李光进手提大刀亲自上前斩杀,身上也负了几处小伤,还中了两箭,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城下,论莽热地脸色十分严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城头。这已经是他第七次前来攻城了。起初还只是为了围城打援,给奇袭身后的论颊热制造机会。可后来他发现,守备鄣县地唐军并不多,似乎可以强攻硬取拿下来。同时,他心里也异常的担忧:唐军大部撤走,莫非是回攻论颊热的奇袭部队了?

每逢想到这个,论莽热是非常的不安。如果能拿下鄣县,就能**和论颊热汇合。就算奇袭不成功,还有可能形成正兵攻拔长安的态势,或者是对论颊热施出援手。

所以,论莽热对鄣县,势在必得!

李光进也受了皇帝明旨:死守城池!

两方人马,厮杀得十分激烈。战斗中的人员伤亡数字,也十分巨大。吐蕃人是攻城方,比唐军的伤亡更大。但唐军没了粮草,一直在咬牙坚持,随时可能一溃千里。

战斗的局势,十分严峻。

这一场战斗,又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论莽热才扔下了两三千具尸首,愤然撤兵。

李光进累得浑身虚脱,拄着剑坐到了城墙上,大口的喘粗气。打退了吐蕃人的一波进攻,唐军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模样,相反士气一跌再跌。城头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剩下几个有力气的,又在沉默的拖着尸首打理战场。

“下一波攻击,什么时候来……”李光时低着头,让汗水沿着下巴一滴滴落到了地上,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