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一切后,白依依先载吕仁杰到城中的一处教堂,才开车回到庄园。

车子引擎刚熄,一群人就从大门跑了出来,第一个是秦晋纶,接着是芬妮、秦雍跟罗杰。

白依依神情平静的将车子钥匙还给芬妮,「对不起。」

她神情尴尬,「呃,吕神父呢?」

「他到城中去了。」她一说完就要往屋里走,但被秦晋纶一把拉住。

「放开我!」

「我们必须谈谈。」他表情凝重。

「跟一个骗子有什么好谈的?」她神情平静、语气也平静,但话里的控诉可不轻。

秦雍知道孙子眼吕神父之间的事了,他想当个和事佬,「依依——」

「爷爷,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很累,想回房间睡一觉,明早就回台湾。」

他顿时傻眼,「呃……」

「我不准!」秦晋纶气愤的拉着她就要回房里谈,但她用力挣脱了,「你不准是你的事,但我也有不想听的自由。」

「依依,事情可以商量、沟通,妳别说走就走。」秦雍说话的口气难得和缓。他还记得答应谢纯安的事,要将她留下来。

但女娃儿拗起来,也不好商量,「对不起,爷爷,我累了,我也决定了,造型的事,我一定会想法子完成,再将东西寄来给爷爷。」

「依依!」芬妮自责极了,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再看着绿眸里尽是怒火的秦晋纶,「让秦大哥有个机会为自己辩白好吗?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她好沮丧,她绝没想到她的「惊喜」居然变成棒打鸳鸯的凶器。

白依依凝睇着神情忐忑的她,再看看一脸凝重气愤的秦晋纶,还有鼓舞的看着她的罗杰及以眼示意要她再听听秦晋纶怎么说的秦雍。

「好吧。」

她这一句话,可让这几个人全松了口气。

秦晋纶立即握住她的手,「我们回房——」

她马上甩开他的手,冷冷的道:「不,我们到后院去谈。」

她不想在房里,谁不知道这个卑鄙奸诈的男人,会不会再以高超的**技巧诱惑她,让她再次屈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下。

他看着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往后院走后,深吸口气,也跟上前去。

芬妮好自责,但秦雍要她先回学校,说应该不会有事,她也只能先开车回学校宿舍,想稍后再打电话来问看看,两人是否没事了。

昏黄的灯光下,秦晋纶看到白依依美丽的星眸淡漠无神,眉宇间的怒火隐约可见。

「你要说就快说,我想回房唾了。」

他叹息一声,「吕神父都告诉妳了?」

她点点头,心情变得愈加沉重。吕仁杰告诉她,一年多前在沙特阿拉伯发生的一场车祸,他为了救秦晋纶被车撞成重伤,而秦晋纶只受到轻微擦伤,好在急救得宜,他从鬼门关回了来。

秦晋纶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不仅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开了一张高额支票给他,但被他拒绝。

秦晋纶不想亏欠他,问他有没有什么事他可以帮他做的?

吕仁杰在病**思考几天后,告诉他,这辈子,他只对一个女孩有亏欠,而且可能到他死了,这份亏欠仍会跟着他,他害她丧失了对爱情的信心……她告诉过他,她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而这都是他造成的……

所以,如果秦晋纶真的有心,那就请代替他,教会女孩,她还有爱人的能力,让她重拾对爱情的信心,那么,他对她的亏欠也许能稍减些。

秦晋纶答应了,对女人他很有一套,要教会女人再去爱,他觉得易如反掌。在吕仁杰住院期间,他听他说一个从小就喜欢草莓,让家里的每个人都昵称为草莓公主的女孩的故事,其中,还包括草莓公主的梦想……

思绪百转的白依依想到这儿,抿紧了唇,看着静默否言的凝睇着她的秦晋纶,「我知道一切了,而你也找不到话来驳斥,对不对?」

「我——」

她鄙夷的瞠视着他,「你还想说吗?你这个骗子,从你投资凯撒导演的电影,要他找特效化妆师时,你就知道我了,所以你一开始就决定用我,是不是?」

「是。」他承认。

她倒抽了口凉气,「你——」

「我必须制造机会来接近妳,但我也必须承认,吕神父把妳说得太完美了,说得让我几乎尚未看到妳就心动。在那个杀青酒会上——」他抿抿唇,深邃的绿眸闪过一道爱意,「我承认,在那个吻后,我才决定要到台湾去。」

「我该感谢那个吻?!」她刻意挖苦。

「不是的,依依,只是——」他叹了一声,「那都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是真心爱妳,妳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过去式哪来的现在式?而且,我又怎么确定你是真的爱我,不是为了你欠吕神父的那份恩情?」

「依依……」

「我跟吕神父说得很清楚了,每个人有各自的选择,爱情是勉强不来的,我白依依还没有可怜到没人爱,需要他找个人来填补他空出来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再次转为淡漠,「我累了,可以回房了吗?」

看出她眉宇间的疲惫,虽然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只能点头,「好吧,明早我们再说,我们回房去睡——」

「请你将房间让给我,我会很感激的。」她的表情礼貌但疏远。

他快气炸了,但这股怒火却是针对自己居多,「好吧。」

「谢谢。」

她转身往屋里去,秦晋纶坐在后院木椅上,神情凝重,唉,今晚肯定是个无眠的夜。

秦晋纶的确彻夜未眠,清晨五点,他就听见对面房间传出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他立即从**起身,一开门就瞧见拉着行李的白依依,她双眼略肿,分明哭了一整夜,看着她,他的心都痛了。

白依依没想到自己刚出房间就见到他,看着他穿著跟昨晚一样的衣服,一双黑眼圈及下巴处长出的新胡碴,他看来有些憔悴……

「妳想偷偷的离开?」

她没说话。

「这里没有车子,妳要怎么到机场去?」

她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眶微微泛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上的行李,她心一沉。

「我要离开。」

「那就走吧,我载妳去机场。」

他深深的凝望她一眼,拿着她的行李下楼,她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晋纶将行李放到车子的行李箱后,上了车,等一脸疑惑的她上车后,他发动引擎,开车前往机场。

车子通过蓊郁的林木大道,清晨的晨曦渐渐的吹开迷雾,金色的光点亮了绿叶、花草间的露珠,微风轻拂,空气沁凉,乡间景致依然纯朴美丽,白依依凝望着这一切,眼前浮上了一抹湿湿的薄雾。

她终究与草莓田无缘,那样的美丽童话、美丽爱情怎么会属于她?

车子到了机场,秦晋纶帮她买了机票,她看着机票,心里一恸,却也对心里的那股期盼感到可笑。

她还在想什么?她希望他买两张机票陪她飞回台湾?!

「不管妳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我会让妳看到我的真心、我的诚意。」

两行清泪刺痛了她的眼,天知道,她的心更痛,他不该欺骗她的,不该刻意接近她,更不应该为了偿还吕仁杰的恩情,将爱施舍给她,他千不该万不该,太不该了……她对爱情的信任已荡然无存。

秦晋纶闪烁着痛楚的深情绿眸紧紧的凝睇着她,看她转身离开,那孤寂的纤弱背影,更让他感到不舍。

不会太久的,他会让她知道当王子遇上公主,一定会有一个HappyEnding。

她的童话没有消失,依然存在。

离开机场,秦晋纶一回到家,秦雍就急急忙忙的问:「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依依呢?」

「在机场。」

「在机场?!」他错愕的看着从他旁边走过去的孙子,「你怎么没将她带回来?!你不是爱她吗?」

「就是因为爱她才不愿意勉强她。」

「这——难道就这么算了?」他跟在孙子身后,看着他走到园丁的小木屋内,拿了一堆工匠用的工具、尺、榔头、木板、铁钉……

他一脸紧张的问:「你不是想不开,想帮自己做个棺材吧?」

「爷爷!」他受不了的瞪了他一眼。

「那你要干什么,你倒是说啊,失恋的人很容易做傻事的嘛!」

「爷爷。」秦晋纶突然一脸正经的看着他。

秦雍吓了一跳,吶吶的道:「怎么突然一本正经的,怪吓人的。」

「我投资拍摄的星际奇兵电影的后制工作、剪辑、配音全完成了,凯撒导演也在几日前通知我,各国版权卖得不错,电影在近几日就会在全球上映,」他微微一笑,「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会有一大笔的利润进帐,爷爷是否可以将那几亩种植了一半的草莓田,还有在西边的那块土地全卖给我?」

「卖?!」他一愣,「你是我秦家的子孙,这一大片土地最后还不是全到了你的手里?」

「但那最快也得等到爷爷百年以后——」

他眨眨眼,随即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孙子的鼻子怒道:「你是说我老不死,而你等不及了!」

秦晋纶笑了起来,「爷爷,你为什么凡事都要往坏的方面想?我只是想以我自己的能力来为我爱的女人圆梦而已。」

看他眸中认真的眼神,秦雍知道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别说卖吧,咱们是自家人,如果可以,那就做个交易。」

买卖跟交易有什么差别?

不过,在听完爷爷的交易后,他欣然同意了,以他的能力,要为秦家多生几个娃儿有什么问题呢?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白依依抵达台湾,搭了出租车回到阳明山的住处。

走进木造平房,她独自品尝一屋的宁静,没通知贞薇她回来了,也没打电话告知在加拿大的家人,她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但一个人时,时间变得好难熬,好在一夜未睡再加上飞行的疲累,让她睡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夜幕低垂,才幽然转醒,矇眬间习惯的想去依偎一个温暖的胸膛,伸手搜寻,竟都是刺人的冰凉。

她猛然清醒,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室的黑。

不想再被黑暗的孤寂包围,她换上了一套白色裤装,像在哀悼她逝去的爱情,开车来到台北市区一条熟悉的街道后,她停妥车子,却迟疑着要不要下车。

她终究还是下了车。

走入好一阵子没感受的蓝色森林。

「依依,呃——请进。」James唤了站立在门口不动的她,注意到她眸中闪烁的泪光。

吧台处的Hermit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和Kin交换了一下目光。

白依依在吧台坐下,深吸一口气后,努力的将泪水眨回眼眶,她看着Hermit道:「可以——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她点点头,平静的为她调好草莓农庄后,递给她。

她双手握紧杯子,浅尝一口,没有酸、没有甜,只有浓浓的苦涩,再尝一口、再喝一口,她会将这杯酒全部喝下,然后,永远、永远不再碰它。

Hermit看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她的粉颊滚落杯中,这杯调酒肯定变味了,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Hermit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James在Kin的眼神示意下,也没有前来打扰这个久违蓝色酒馆的伤心女子。

蓝调爵士缭绕耳边,白依依发现自己的心情慢慢的沉淀下来,虽然喉间仍有苦涩,但看着加入演奏的Kin,当萨克斯风的乐声扬起,她发现她终于能面对同吕仁杰那段逝去的爱,因为秦晋纶取代了他——

她不想再想了,一个人也很好,她这么告诉自己。

第二天,她独自开车到南台湾,一个人看山、看海,在蓝天碧海间,在晨曦夕照下,一天又一天的与孤独为伴,寻求平静。

而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有个男人,一天又一天的亲手将草莓的种子埋在上壤中,用许多的稻草将另一边已成了草莓苗田的周遭细心围好,以保护小小的嫩苗,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他看到了一朵朵的草莓花迎风绽放……

时序来到了九月,上乍八点半,韩贞薇走进依薇特效化妆工作室,跟员工们点点头,就窝进办公室。

一看到摆放在桌角,报纸的娱乐版及知名的报章杂志封面上皆是星际奇兵电影的消息,她微微一笑,这部电影票房横扫全球,该片的导演、演员及制作班底全成了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的热门人物,而她们亦托此片之福,更加声名大噪。

她瞥了另一边一大叠邀约白依依当特效化妆师的文件,还有从传真机里不时传进来的中、英文邀请函,再看看秘书将塞爆的电子信箱里印出来的伊媚儿,她脸上的笑容又被一股无奈取代。

这外头是抢抢滚,但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白依依却不想再碰电影了。

半个钟头后,自称在外流浪了一个月的她也走进办公室。

她看来一样的美丽,神情一样的平静。

「铃……」内线电话陡起,韩贞薇跟她笑了笑,接起电话讲没两句就将话筒递给她,「妳的。」

她摇摇头。

「是凯撒导演。」

韩贞薇指指话筒。唉,这个好朋友又开始过着深居简出的隐者生活了,今天会来这儿,还是她千拜托万拜托,她才过来的,因为指名要她接的国内外Case实在太多了,请她过来自己过滤。

白依依轻叹一声,接过电话,「喂?」

「依依,我们再来合作——」

「我不接电影,抱歉。」说完这话,她就将电话交给韩贞薇,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看着韩贞薇边瞪她边跟凯撒哈啦几句后,将电话挂断。

韩贞薇走过来,双手环胸的在她对面坐下,「白小姐,我不是想逼妳,但跟现在的当红炸子鸡好莱坞导演再合作,可以让我们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我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那件事就别再谈了。」她站起身,走到她桌子旁,一一翻阅那些邀请信函。

「不谈那个,那就谈那个叫芬妮的女孩吧,她又E了好多信要给妳,每封信都夹带附加档案,因为有注明给妳的,秘书不好擅自开档,也没帮妳印下来,妳要不要自己开来看看?」

「不用了。」

老话一句。韩贞薇仰头翻翻白眼,摇摇头,看着她很快的过滤那些信件,约莫十分钟,那一大叠的邀请信件全被她放到桌子一角,只留下一张。她探过去一看,是台北某一家职业学校。

「就这个了。」白依依直接将信函交给她。

「这个?」她错愕的接过手一看,这只是一群美容科的学生希望邀她过去做一两个小时的示范演讲,而且他们没什么经费,只有百分之两百的诚意及微薄的车马费。

「妳在开玩笑吧?」韩贞薇瞪着她看。

「我没有,请妳帮我回复,联络好时间再通知我,谢谢。」

看到好友又要逃回阳明山,她连忙拉住她,「好吧好吧,就照妳的意思,不过,我想知道,秦晋纶都没有跟妳联络吗?」

她摇摇头,「没有也没必要,反正一切都结束了。」她说得一脸无所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思念啃蚀心坎的滋味有多煎熬,他的诚意?真心呢?

难道不闻不问、没消没息,就是诚意跟真心?!

「算了,不谈他,下班后我去找妳,我们到维也纳森林去好不好?」

韩贞薇一脸恳求,「拜托妳!秦晋纶是欺骗了妳,但其它人并没有嘛,妳别将自己弄成这样成不成?妳就跟我去,喝杯酒,听听音乐,算我求妳,好不好?」

自从那日饮下那杯草莓农庄后,她再也没有去过维也纳森林了,看着贞薇那拜托的神情——

「好吧。」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她不忘声明,「我不喝酒。」

「好,只用餐。」韩贞薇微微一笑,不管如何,她愿意跟她出去,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