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暮春,落英缤纷,这俩家伙往庭院里一站,却有着白白耗费美好春光的资本。一个风雅,一个英挺,若是日子就这么停滞不前该有多好。然而时间的车轮终是要向前流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碧莲洲如何了?”

“正找你与风前辈商量。北岸来的消息,齐爷已调拨了许多人手,集结在碧莲洲。盘中的肥肉,他断不愿还我了。”

谢君和冷笑:“齐家言而无信惯了的。你还指望着和谈能有什么结果?”

“兵不厌诈。他留一手,我就不能也留一手?”

忽闻竹屋中风若寒朗然的笑意,楚涛立刻拱手行礼:“求先生赐教。”

竹屋内,三两枝兰花点缀窗棂。四壁挂满了各种兵法警言的条幅。竹屋正中,沙盘一张,算筹若干,已把碧莲洲与两岸的江湖势力对垒标注得一清二楚。原来,风若寒的心中,这张沙盘已推演过无数遍了。

“老风无一日不念想碧莲洲啊!”风若寒耿耿道,“楚原大侠归葬多年,一直无缘前往拜祭。”

楚涛突然语塞:碧莲洲易主之日,风若寒独居竹苑,一曲长河吟彻夜未歇,终于,弦断而嚎啕大哭。同时,楚涛在竹篱外的寒风里站了整整一夜,请求先生谅解。楚家先人无论漂泊往何地,死后落叶归根,终是要回归碧莲洲。他的父亲也曾留下过归葬的誓言,于是,与历代掌门一道,留在了碧莲洲的墓园。

有多少年没去看望过父亲了?楚涛叹息,但愿父亲不要怪罪他不肖才好。

谢君和却着实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那南北要冲之地迁到黑石崖来呢?”

“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段往事,连楚涛都不曾知晓。

三十多年前,年逾百旬的楚老庄主突然离开未久,新掌事人受各派的拜贺之礼,在碧莲洲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仪式。然而贺典的当天起,诡异之事连连。先是,大风骤起,风沙弥漫,楚家曾受朝廷敕封的牌匾突然迎风而坠,“楚风劲节”四个鎏金的大字被拦腰截成两段。人们纷纷感慨着“不祥之兆”的同时,守护墓园多年的家丁突然擅离了职守,飞奔来报告:在楚老庄主的墓地竟留下一串黑红色血的脚印,仿佛浸透血的布鞋踩过。但墓园四周并无人迹,脚印凭空而起,凭空消失,墓园也未曾有任何异常。

事未平息,是夜,众英雄尽皆憩于馆驿,岂料夜半忽闻凄厉哭号,夹杂着朦朦胧胧的狐鸣。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那声音不知来历,似远似近地飘渺,甚至好像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将馆驿吞没于其中。出院中寻,各个角落翻遍了,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些热血的汉子居然被惊得毛骨悚然,纷纷向楚原辞行。少数第一天没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连续再经着第二第三日的彻夜哀鸣,终是抵不住心中恐惧作祟。起初楚原甚为愤慨,誓要将生事者清算,领众人把守各处,严加盘查。然而,无论是墙里还是墙外,仍可听得见这怪异的悲鸣。楚原无计可施。正欲求教他方,谁知五日后,这声音突然消失,再也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