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忧伤在空气里凝固了,让秦石的心里也突然有了窒息的悲凉:“当年赤壁一战,何等壮阔!周瑜文韬武略,一代豪杰,可堪国之柱石,然天命修短,终是壮志难酬……到而今,再多的荣光皆已不见了,唯剩了这长河水,不止不歇……”

“可他也已在世间留下了轰轰烈烈一战……百年之后,你我又在何处……”楚涛轻轻笑着,拂着丝弦,“此琴历经浮沉,尚有澄澈之音,人若历经百年,可还有澄澈之心?可曾还记得……挥剑,为何而战?或许,不必百年……昨日壮志,今日枯槁……”

秦石有些发懵,不明白何人何事能让眼前这具虚弱的躯壳感慨至斯。楚涛从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秦石从来没有忘记第一次面对江韶云时此人的坚决果断。但是此刻,楚涛却像一支将要燃尽的蜡烛,以微弱的一星光芒,自伤自哀。

“不像你。”秦石道。

“你又有多了解我?”楚涛又笑,“没有伤到你吧……”

“还好……”秦石望了一眼桌上漏水的杯子,意识到,若楚涛收不住弦,还真不只是裂个茶杯了事。心中有一点害怕,楚涛的身上,不知何时竟多了几分不可捉摸的妖邪之气。长河吟曲,真能杀人么?未及他的思索有答案,就听对面疏落的声音叹道:

“今日事,出了这屋子,我可什么都不认。如果让秦爷知道,你我都会很麻烦……”

“好。”

屋外却传来掌声与女子的笑声。“琴音佳绝,何以不肯示人?”

楚涛哑然一笑,起身。屋门开启,冷凤仪华美的身段翩然入内,带进一股脂粉浓香。

“如此,楚某不再叨扰了,告辞。”楚涛向秦石行了个礼,如同逢了空气一般从冷凤仪身边走过,目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这就要走?该不是因为我打搅了二位雅兴?”楚涛只好驻步听她说完。

冷凤仪微微一笑道:“齐爷差遣我来与秦大少商量婚典事宜,听闻琴音精妙,便忍不住直往琴室来。果然,如此高绝琴音,非楚掌门莫能为之……”

“要事在身,恕不奉陪。”楚涛仍是没有回头,语调也如逢见了生人一般客套。

“楚掌门!”冷凤仪又一次唤住他,“这是在北岸。你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此刻只怕秦爷齐爷都已经知道你在这儿弹琴的事了。我只是好意提醒。不然,真担心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凤仪的话刻薄得让秦石都听不下去,楚涛却从容道:“谢冷夫人提醒。不过北岸人让我死在这儿有什么好处呢?徒添骂名?还是让秦大少的婚事徒然添点儿血气?”

在冷凤仪的满脸尴尬里,楚涛踏着优雅的步子渐行渐远,风吹着他紫色的衣袂,飘然若仙。

秦石不敢问这二人之间的过节,哪儿还看得出曾经一心相许?分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切的温情,经了这江湖的洗砺,都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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