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静,浓霜。

寒风催夜凉。

“哗!”冰冷的水迎面泼来,灌进脖颈,一身锦衣也正湿哒哒地淌着水。一缕缕散乱的鬓发贴脸垂下,凝下一滴滴水珠,在风中微颤。窒息的冷让他迎风而咳。剧烈的咳声颤动着他的双肩,甚至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齐恒在一旁轻轻扬着嘴角,咧开不可一世的笑容。

楚涛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自醒来便如此。没有了白衣圣使——甚至没有一个人承认白衣圣使的存在,或是承认与江韶云的交战,秦家人消失得一个不见,就连逐羽剑派的剑客们也消失了。似乎只是自己做了个恍惚的梦。梦境与现实唯一的勾连就是心口强烈的钝痛——来自与江韶云欲置之死地的一击。

对面抛掷过来一个利落的声音:“少主,这小子嘴太硬,死不吭气儿!”

齐恒点头笑道:“无妨,我有的是耐性!”刀一样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挥挥手,于是更冰冷的水从楚涛的头顶浇下。数个大汉架着他的肩膀,不容他反抗或躲闪。

但是,楚涛似乎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结结实实地立定,任水淌过自己晦暗苍白的面容,犹如石雕。双目如炬,嘴角勾着冷冽与倔强。南岸人的风骨,丝毫不减。

齐恒不免有些气短。

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楚涛,南岸武林的盟首。楚涛能够坐领一方,自然绝非表面的温和便足矣。

楚涛挺立着,如一棵不愿折腰的松,大理石一般苍白的面容直视着齐恒,渐渐,竟有了沉着的笑。风轻云淡,潇洒自若,仿佛他才是胜利者。没错,既然齐恒挫不了他的锐气,谁说他不是得意的王者呢?

谁也奈何不得他,身边大汉们的气焰也霎时折损了一半。

“说,你来南岸到底为了什么!?”齐恒的厉声质问有些飘忽,着实缺乏力度。

“你去问秦大少……”楚涛摆出一副懒得理会的神情对抗着。

怒极的齐恒一把揪过他的衣领道:“唯恐天下不乱,把秦大少拖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涛却淡定道:“如无秦大少邀约,我能来趟这浑水?南岸诸多侠士收不到望江台的邀请,只能在凝香阁图醉。”

齐恒扯着嗓子吼道:“天知道是不是你利用了这时机,心怀叵测!”

楚涛轻笑一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我若心怀叵测,你还有命攥着我的衣领与我说话?”那晚,齐恒早已酩酊大醉,他又怎知自己是如何在长河吟曲的掩护下躲过了一劫?竟只怨恨这满院的狼藉,是楚涛令人所为。

想来,楚涛真不知该怪他愚钝,还是怪自己可笑。他救了一只猛虎,结果猛虎醒来第一件事就要咬碎他的骨头。

“还敢抵赖?”沸腾的怨怒转化成了咆哮。齐恒振振有词道:“哪里有什么江韶云——谁见到了?分明是你的人伪装成所谓白衣圣使,四处肇祸!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一夜的琴声,便是你发号施令的明证!谁不知道,白鸽一起,逐羽剑派的帮手就从天下各处集结,要召集几个人在北岸寻衅滋事还不容易?冷兄的遇害,也正因发现了你这杀人凶手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