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这个主意,朱砂便转过头去,对庄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想必那鲁国公也是怕皇上沉浸在文菁皇后丧事的伤痛之中,臣妾想,既是皇上喜欢便将她留下来罢。()按着惯例,开春便是民间的选秀大典了。我武昭国连年战事不断,那选秀大典又要使多少女儿家离开自己的家园赶至宫中,一路上费尽财力物力,还不若将那选秀大典的规模缩小几成,只选了几家官宦人家的温良女儿家入宫,若有民间的女子想要入得宫来,可通过当地的官府申报朝廷,界时再以州为首派公公们去领,也免却了一场耗费财力的事情。教百姓们看在眼里更感念我皇家的恩泽,也圆了皇上想要与这位美人团聚的心愿,可好?”

皇上白泽自来就不喜欢那种选秀之事,让他像选衣服似的对着女人们选来选去着实麻烦,听到朱砂如此之说倒是满心欢喜。

然而当他听到朱砂说到圆了自己与那红月团聚的心愿之时,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微微地疼了一下。

是……因为自己背叛之后仅存的一点良知么?

白泽不无愧疚地看着朱砂,道:“妖儿,朕……”

“皇上,”朱砂微笑着说道,“臣妾身为皇贵妃,理应分担您心中的忧虑,难道不是么?”

“妖儿……”白泽感动地无以明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朱砂的。

他的手,依旧还是那般温暖,却为何……不能够再让她心动了呢?是因为他手上的温度低下去了,自己的心变冷了,变硬了,变得……再无法被他温暖了呢……

那庄太后看了看朱砂,又看了看白泽,脸上那严肃的神情便慢慢地沉淀了下去

。抬眼,看到了郑尚宫正微笑着冲自己点头,庄太后的脸上亦露出了一抹微笑。

没错,你说得对,秋妍。朱砂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顾大局、重心机的女子,哀家没有看错她。于是庄太后便扬声道:“皇上,你已经想好了吗,那选秀就要缩小规模,减少入宫的人数了么?”

“是,母后,朕已经想好了。”白泽连连点头,“而今边关战乱,朕不能因朕的一时之好而让天下的百姓再次陷入别离之苦,更何况还要做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都按朱砂说得办罢,朕甚为赞同。”

“好,|”庄太后挑眉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但是哀家有话说在前头,那样的一个女人就算是把她纳入宫中,也绝对不可能让她成为五品以上的妃子。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地位,一个青楼女子,走到今天便是她的幸运了。就……封个八品的采女罢。”

八品的采女,独居的小院儿,青楼出身。

那远远地偏离所有正宫在外的“莲阁”里,红月看着那红漆木托盘里的名册与绶带,气得一把端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敢这样侮辱我红月!”她气得抬起脚来用力地去踩那本名册,脸都涨得红了,“竟敢这样小看我!看我

日后怎么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啊哟,我的姑娘哎!”侍女木茗唬得急忙奔过去拉住了红月,道,“这东西可踩不得,姑娘您而今刚入得这宫里,若是被人在背后搬弄出甚么是非可是要不得的!要知道这宫里的女人比不得外面,那可是动不动就要取你性命,让你掉脑袋的!”

“屁话!”红月气得一把将木茗推开,怒道,“你叫我甚么?”

“姑……不,娘娘。”这木茗乃是红月当年在青月坊的贴身丫头,因为年纪尚小又乖巧听话,所以当红月听说自己的常客鲁国公要将自己献进宫里的时候,便只提了一个条件,便是带着这木茗前来。

她红月原是异域之人,被人牙子拐入了青楼,为了过那人上人的生活没少吃苦挨鞭子

。好不容易熬成了青月楼的头牌,却每天还要强颜欢笑地与这些个又老又糟的老头子们周旋。好在那些人虽然讨厌,但却舍得砸银子,才让她红月有了在青月楼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好日子。但是红月可没那么愚蠢,她的眼睛里才容不下这些又老又丑的身体。她向往的是更富贵更美好的生活,她向往的是英俊儒雅的男子带她脱离那样一种糜烂的生活。那一天终于来了,当她知道鲁国公要送她入宫的时候,红月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是了,如果她红月不配过这样的好日子,还有谁配?还有谁比她红月还要貌美如花?还有谁比她红月更了解……如何让男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

红月望着铜镜里自己妙曼的身段,那让多少个男人为之疯狂为之酥软的美丽身体呵!除了天子骄子,又有谁配享用呢?

红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于是红月便携着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木茗,进入了宫中。她原是以为自己凭着一身伺候男人的本领和这等美貌,可以很快跻身于嫔妃之列,却不想竟是一场空欢喜,到头来只封了个八品的采女!

她气得在殿里飞快地踱着步,却听得那木茗的一声惊呼:“哇,红月姑娘,院子里有好大一片开满了莲花的池子啊!”

“莲者,廉也。取其低廉、卑微之意。”庄太后淡淡地啜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之上,“这个朱砂,哀家还真是小看她了。”

“也亏得太后娘娘您先前气坏了自己,”郑尚宫笑呵呵地替庄太后轻轻地捶着肩膀,“您选出来的人甚么时候差过?皇贵妃娘娘呀,可比谁心里都有数。想来而今后宫里对于皇贵妃娘娘的称赞之声自是不小,多数人还是对皇贵妃娘娘报有敬畏之心的。”

“敬畏?”庄太后笑着摇头,“恐怕还差得远呢。今日那于美人前来挑衅就可以看得出,朱砂这个孩子的威仪还是不够。得让小猫快点亮出爪子才行,如若不然……”庄太后深深地吁了口气,笑道,“如若不然,那些成精的耗子又该上窜下跳了。”

成精的耗子吗?

郑尚宫哑然失笑,那些成精的耗子恐怕果真都已经坐不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