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时辰不早了,也该用膳了。”看着那正埋头审阅奏章的皇上,安公公着实看不下去了。

新朝永嘉建立,武昭国灭亡,按说这是个改朝换代的事情。可是朝中的臣子们却并没有多大的动荡,除了那先前权势最为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之外,其他的臣子则还是各居各位。而且新皇登基,反而加大了在那民间选官的力度,提拔出来许多优秀的民间官员。

永嘉大帝白隐广施仁政,减税免徭,百姓安居乐业。还不到十年的光景,这整个中原大地竟是一片繁盛景象。对于百姓们而言,谁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对于这位新皇白隐,百姓们都格外由衷地仰慕他、推崇他。更何况别个皇帝一旦登基便先大兴征集宫女,建立后宫,偏偏是这位新皇近十年都没有选过秀,听说他常常批阅奏章直至通宵,更是把扩充皇宫节省下来的银两发放至边关将士家人们的手中。那些将士们感动不已,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先前一度猖獗的倭寇竟完全销声匿迹了。

所以百姓们、将士们、文武百官们,甚至是边境列国都恭敬地称新皇白隐为:“永嘉大帝”。

在那些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口中,更是将这位“永嘉大帝”的形象添油加醋,描写得更加完美。这却又是先前那武昭王朝的“病猫”皇上白泽怎么能比的呢?或许这皇位,早就该是他的了罢?

纵然心中对这位皇上十分敬佩,可是这样连饭都不吃的做法却着实不能让安公公认同。

“皇上,皇上!”安公公的呼唤终于让白隐收回了视线,他放下手中的奏章,沉吟着靠在了椅子上,伸出手来揉着眼睛。

“皇上,莫要怪奴才多嘴。可是您要总是这样劳累,可是会伤身体的。”安公公捧上一盏参茶,叹息道,“昨儿庆安王爷还说,您这后宫到如今还是空缺,如何能让龙脉开枝散叶……”

白隐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安公公不要再说,安公公便只得叹息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后宫空缺……”白隐轻轻地吹着那茶盏,目光中却有精芒涌动,“可叹那些人都不明白,朕的后宫并不空缺,朕,只不过是在等一个人而已。找到了她,那后宫,自然也就满了。”

“皇上……”人都道这位永嘉大帝在武昭国称王之时,做尽了天下的荒唐之事,却不曾想竟是这样一个痴情的种子。安公公无奈地道:“皇上,若是那位女子果真还活在世上,又如何找了近十年也仍不见她的影子……”

“她一定活着。”白隐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无比,“朕也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在朕的有生之年就要找下去。”

在她之前,他白隐只有一个最亲最重要的人。而在她之后,他却再没有一个最亲最重要的人了……如果寻不见他,就算是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心里的空缺,又有谁会填得满呢?

安公公这里正垂首感慨着,那边却看到御书房的门口探进了一个小太监的头,他急忙奔了出去。但见那小太监将一封信呈上来道:“安公公,方才户部尚书严肃严大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紧之事务必快些呈给皇上。”

要紧之事?安公公微微地怔了怔,既是要紧的事,那严大人为何不自己直接呈上去?他左右瞧了瞧,却哪里有那严大人的影子?

然而那信封的封印之处却赫然有着一个妖娆的朱雀图腾模样,看得那安公公攸地感觉到头皮发麻。纵然那乾青王朝已然是上一代的事情,但是这四大贵族的图腾他安公公还是识得的。他急忙慌里慌张地朝御书房奔,将那封信若烫手山芋般地呈给了白隐。

朱雀图腾!

白隐的心头猛地一惊,想也不想地拆开来。他那深邃的黑眸先惊后喜,原本已然消失了许久的笑容突然间绽满了脸庞。

“安冉,替朕备马更衣,朕要出宫!”

“甚么?皇上要出宫?”那安公公被唬了一大跳,急忙道,“要不要侍卫统统跟着?要不要兵部调派人手……”

“派甚么人手?”白隐的浓眉攸地皱了起来,“朕一个人去。”

“皇上一个人……”那安公公瞠目结舌地瞧着这皇上,平素里都听得人说新皇白隐甚得那大昭国太祖皇帝的遗风,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大有以一敌百的势头。可是眼下……这封信若果真是那先朝啸远侯慕容文鹰遣人送来的,又会不会是个甚么圈套。

“快!”白隐说着,将那封信放入了怀中,大步走向了内室。

“是,是皇上。”安公公急急忙忙地跟上了白隐,替他换上了一袭便袍,眼睁睁瞧着这位艺高人胆大的皇上走出了御书房。

这皇上,到底做甚么去的?

曾以为此生,笑容都未见得能浮现在脸上,却不曾想只是听到你的音讯便已然忍不住欣然而笑。

日头正当空,照在心中却别有一番温暖。那一头束在紫金冠中的长发飞舞着,黑亮的眸微微眯起期待的光芒,轻薄的唇向上扬着,一如从前般不曾改变的笑容,那个隐忍如蛇般的男人,寻着那缕芬芳去寻找他的桃源了。

当夕阳的第一缕光晖照在那间盛开着桃花儿的小院儿,白隐忍不住走下了马来。缓缓走近那小院儿,他竟有几分不敢相信的感觉。

已然近十年了,他找了她近十年!

她……可有想念于他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院儿中有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轻轻地念着,那稚嫩的声音却让白隐的心猛地一揪。加快了脚步,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衣裳的粉嫩小姑娘,正坐在小院儿里,她的脸圆圆的,粉粉嘟嘟,小小的膝盖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盘,里面有很多的桃花儿,她正一面念着诗歌,一边把桃花挑出来,放在身边的一个洒瓮里。

“咳。”白隐清咳了一声,这小姑娘急忙抬起了头来。

眉目如画,那眼中闪烁的明亮却分明带着狡黠的神采。

“你是来买酒的吗?”小姑娘站起来,好奇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们家卖酒吗?”白隐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温柔,他蹲下身来,笑望着这个小姑娘。

“是呀,我们家的桃花酒可是远近闻名呢,只是每年才能酿出五十坛,可是千金难求。”小姑娘煞有介事地伸出一只手来,鼓着脸道。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如此清澈,而那伶牙俐齿的模样却格外令人心悦。“不过,你现在来可没得喝了,上一年的酒全卖了,今年的酒最早也要等到百日之后。”

“哦……”白隐拖着长音,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这小姑娘的头,道,“你叫甚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小姑娘挑着眉问。

“我叫白隐。”白隐忍俊不禁。

“白隐?!”小姑娘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细细地瞧了瞧白隐,问,“可是那个隐居的隐?”

“正是。”白隐笑着点头。

“奇了!”小姑娘猛地一拍手惊叫道,“你怎么和我爹叫一个名字?”

“你爹?”白隐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你爹叫白隐?”

“是呀。”小姑娘点点头。

“那你爹他……在哪里?”白隐强忍住心中剧烈的跳动,问她。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姑娘随手指了一下远处,“我娘说,他在遥远的京城做大官儿,以后会来接我们的。”

“你娘,可是叫小桃?”白隐激动地问。

“这个你也知道?”小姑娘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白隐。

“我当然知道!”白隐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大笑着道,“因为我就是你爹,白隐。”

“爹?”小姑娘虽然被举了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眨着一双大眼,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来摸着白隐的脸,“你真是我爹?在京城当大官儿的爹?来接我们的?”

“是,是,是!”白隐答着,这双小小的手抚在脸上有说不出的温暖感觉。就像是徘徊了许久的无助灵魂突然间找到了强大的支撑,这么小的手,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还真是……神奇。

白隐猛地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拥着,眼睛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湿润。

“哎呀,你的胡子好扎!”小姑娘大叫着,伸手推白隐。

这边正闹着,那门帘一挑,便传来一阵娇嗔:“白语彤,你又在胡闹甚么?”

惊鸿一瞟,自此今生再不错过。

如果是一场劫难,也要紧紧痴缠着,一同焚烧成灰。

那深深印在脑海里,深深印在心里,深深印在灵魂深处的容颜呵……教我怎能放下?

微笑,出现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之上。

“白隐,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她微笑着说道。

“而你,”那张并不年轻,却也从未老去的俊美面容上,再次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白隐笑道,“你还欠我一个天长地久。”

一起还罢……

用今生,用今世,用来生,用来世……再不要分开了……

“爹,你是多大的官儿啊?”

“是天下最大的官。”

“最福气,说话最算,谁也不敢惹的官吗?”

“对。”

“哇,爹你好厉害!”

“以后,爹也让你当这么大的官,好吗?”

“好!”

“胡闹,哪里有女娃娃做皇帝的道理?自古都没有这个先例,白隐你莫要教坏她。”

“道理都是人讲的,先例都是人为的,朕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有甚么关系。”

“胡闹!”

“朕就是要把整个江山送她,送给朕唯一的女儿,有何不可?哈哈,哈哈哈哈……”

永嘉十年,文孝皇后册封,其长女白语彤被封永安长公主。万人称颂的永嘉大帝终生未纳一个妃子,后宫仅有文孝皇后一人。文孝皇后后诞一子一女,被封淮安王及乐安公主。

三十年后,永嘉帝驾崩,依照其生前遗诏与誓言,传位给长公主永安。

永安公主白语彤,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据史书记载,永安女皇大有其父遗风,勤政爱民,大力兴办女子学堂,提倡女子与男人一样走到人前展示自己。并且允许女子进行科考、入朝为官,并且建立了历上第一套完整的女官制度及女官品级制度。

中原大地上首次显示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历称“永安之治”。

对于女子为皇治国,朝中依旧有诸多大臣不满。然而永乐女皇甚懂用人之道,文有其弟淮安王为铺,武有先朝慕容文鹰之孙慕容炼为铺,又有重用酷吏武凝打压反对自己的势力,使得朝中反对之声渐消。

永安八年,永安十年,有自称武昭国文菁皇后之子的白云飞及萧淑妃之子白啸天先后打着正统的旗号造反,被麒麟大将军慕容炼领兵平定。

永安十年,苏丹国国王锦华派使者来朝,将其女那哈尔娜嫁给淮安王为妻,两国自此永结同盟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