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小桃的脚步攸地顿住了,她站在那里,全身瑟瑟发抖。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明明已经透出了鲜血却浑然觉不出疼痛。

还有眼泪吗?

小桃不知道,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没有感受,没有思想。一切都……没有了。

“傻孩子,”白隐走过来,他张开双臂,宽大的袖子若蝙蝠般将小桃笼罩在了怀中。明明是那样月白的袍子,为什么带来的却是黑暗呢?

小桃嗅着从白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麝香,他挺拔的身影所构造出来的空间是黑暗的,透不进光,却让她感觉到安全。小桃突然觉得自己被幽禁在了一个怪异的空间里,而她却格外的依恋。小桃轻轻地倚在了白隐的胸前,隔着轻薄的衣裳,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那有节奏的韵律让小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是,即便她站在权势的最顶端也没有感受过的踏实。即便在以后的日子里,小桃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到底那一年,那一刻,她所感受过的这种莫名的踏实,到底是不是一种错觉。然而,每一次她都想不出答案,想不出,也猜不透……

记忆里,娘亲临终前的话又响在耳边。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自己的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那个人,那个明知道自己和娘亲挨欺负却从不加以保护的男人!况且,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卑劣而扭曲之人!小桃难以想象娘亲当时都承受了一些甚么,更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以来,娘亲总是笑着对自己,温柔地说话,让她乐观,让她开心。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娘亲的心里隐藏着多少难过,多少痛苦,多少憎恨。

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娘亲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借人篱下,在所憎恨之人的家里度过这么漫长的时光了。

小桃的泪,终于忍不住,溢满了眼。

“哭吧……”白隐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哄一个伤心的孩子。小桃紧紧地拥着他的腰身,眼泪梁湿了他的衣襟,他却一动也不动地,就这样拥抱着她。

一直……抱着。

小桃就在这王府的别院里修习那些足以令她成为一个真正倾国美人所需要的功课,或者,确切地说,她在修习那些足以让她成为一个,足以祸国殃民的祸水所需要的功课。

日复一日,眨眼之间,她便已然十四岁了。

像是自从前那个稚嫩的身体里挣脱出来一般,小桃完完全全地脱离了先前的模样。她的个子长高了很多,玉脂凝肤,尖俏的下巴,秋水般的眸,小巧的鼻下是一张艳若桃花般的唇。她脸上那天真灿烂的笑容慢慢地被女子独有的温婉所代替,那如云的青丝恰好瀑布般垂在腰际,腰枝柔软有如细柳,秀腿修长柔美,已然完完全全地具备了身为秘密武器的所有潜质

只……除了一样。

这一日的功课,并不似平素里来得那么早。小桃百无聊赖地在房里呆到了傍晚时分,房门方被轻轻地推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旁人,却恰恰正是与她相见甚厌的绿云。

倒是有些时日没有看到绿云了,小桃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打量起绿云来。这个女子倒很是有趣的,看她的年纪应该不止是二十岁了罢?看她腰枝窈窕纤细,该突的地方竟毫不含糊,而且浑身荡漾的那股子成熟的味道却超出了她的年龄,却独有着一股子让人分辨不清她到底芳龄几何的气质。

看着这个小丫头这样打量自己,绿云的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她站在小桃的面前,勾起唇角笑意盈盈地问:“我美吗?”

“很美。”小桃微笑着,又伸开了双臂,笑道,“但是不如我美。”

绿云脸上的笑容攸地凝结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那妖颜惑众、倾倒众生的容颜,心里突然产生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怒。然而她终是靖王爷麾下的得力助手,这股子怒意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她上上下下地将小桃打量了几番,笑道,“你觉得你的美足以比过我去?”

“比你年轻。”小桃歪着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少女特有不羁令人既生气又无奈,“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你,已经快要结束了。”

绿云终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终于彻彻底底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女,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怪物。她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桃。她有些不明白,只是短短的一年,那个青涩而又天真的少女竟然像是被妖魔吞噬掉一般,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模样。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在大火中为了娘亲的死痛哭流涕的孩子了?

“女人的美,不是只靠嘴上说的。”过了许久,绿云终是压下了心头涌上来的恼怒,心平静气地说道,“只靠脸蛋是征服不了男人的,俗语说女子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此言也不足以概括女人所需的精髓。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入得卧室。”

小桃的眉微微地挑了挑,望住了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