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只碗砸在地上,炸裂开来。啪,又一只碗。

“你走不走?”陈金秋举起手中的碗,指着江楚成大声威胁道。干瘪瘦小的姥姥坐在轮椅上,鼻子上插着呼吸管,微微蠕动着无牙的嘴唇,神情担忧地看着江楚成。

下午,江楚成在金钱豹接到邱子安的电话,听说金秋怀孕了,急匆匆地跑回家,没想到正在扫地的陈金秋看到他后,把他当仇人一样。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滚出去。

“金秋,有话好好说。”江楚成用手挡在面前,防止碗砸在自己头上,刚才有好几只都从耳边飞过,在门口炸裂开来。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又一只碗直朝着江楚成面门飞了过来,江楚成用手一挡,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你是不是怀上了?”江楚成紧张而又关切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出这个家,永远不要回来!”陈金秋愤怒地说道。

姥姥把手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了指江楚成,又指了指陈金秋,不知道想说什么。

“是因为这几天我没回来的事情吗?我可以给你解释,你先放下碗。”

“我不听你解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是一清二楚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滚!我们眼瞎,养了你这种白眼狼!”陈金秋哭着骂道。

“哎呀,这是干嘛呀,夫妻之间,有话好好说吗,发这么大火干嘛呀?”隔壁的朱冬梅突然跑了进来,拦在陈金秋和江楚成之间,“这里有老人,被老人看到了多不好!”

江楚成回过头来一看,门口站满了街坊邻居,裁缝铺的张嫂子,理发店的杨大姐,开五金店的周德清,修手机的跛子黄杨宝,杨富平的老婆也都围了过来。

“夫妻之间嘛,有话好好说嘛。”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

“瞧这打得也太狠了吧。”

“金秋你消消气。”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门口劝解起来。

“你让他滚!”陈金秋大喊道。

“哎呀,夫妻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今天大伙都在这,你们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吗?”朱冬梅拍着大腿劝解道。“金秋你先说!”

“你让他自己说!”陈金秋嗓子都喊哑了。

“楚成,你说,你到底把金秋怎么了?”

大家把目光都放在江楚成身上,江楚成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总不能说自己在金钱豹住了两晚吧,那要是说出来,自己跳到汉江里也洗不清了。于是,他低下头,什么没有说。

过了半晌,朱冬梅看江楚成不说话,开口道:“金秋啊,我楚成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能有什么事呢,你也不要太要强,你就别为难他了,夫妻两个,相互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朱冬梅走到陈金秋旁边劝慰道。

“就是,就是。”

“金秋你消消气。”

“有什么事搞得摔东西……”

大家听了朱冬梅的话,你言我一语的劝解,江楚成一听话锋,都是指责陈金秋的比较多,心想,坏事情了,没想到果然,陈金秋突然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唱地喊道:“他去了金钱豹!”

大家听陈金秋说江楚成去了金钱豹,又纷纷望向江楚成,小声议论起来,江楚成扫了一眼大家,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瞎说,你们家楚成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你说,你有没有去过,什么时候去的?”朱冬梅逼问道。江楚成感觉这个朱冬梅是成心让他出丑一般。

“你说呀,我有没有冤枉你?”陈金秋继续哭唱道。“这两天,你都去了哪里?”

江楚成继续低着头没有说话。

“金秋,我相信楚成不是这样的人,大伙也不信,对不对?是不是你误会了他?”朱冬梅又劝慰道,时不时地往江楚成这边看两眼。

陈金秋一气之下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往厨房跑去,过了一会儿,又气冲冲的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菜刀。“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剁了你!”陈金秋大吼道。

坐在轮椅上的姥姥眼神里透露出焦急,颤巍巍的手不停地乱晃。

朱冬梅一把拉住陈金秋。“金秋,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快把刀放下!”

看来今天不说实话,这事是没法收场了。江楚成叹了口气,大声说道:“我是去了金钱豹,但是……”

“你们听听,这个杀千刀的呀!我今天丢不起这个脸,非剁了你不可!”江楚成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金秋打断了,看着陈金秋提刀冲了过来。

朱冬梅使劲拦,眼看着拦不住了,江楚成还傻傻的站在那里。这时一个人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哎呀,嫂子你消消气,这是要干嘛呀!大伙都别光顾着看呀,都过来帮帮忙啊!”一把夺下陈金秋手上的刀,其他人一拥而上,将陈金秋包围住了。

他转过身来时,江楚成立刻认出了这个人,是邱子安。

邱子安把菜刀放在桌子上,一把拉住江楚成的胳膊,说道:“走,先避一避。”

江楚成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合时宜,望了望在混乱的人群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姥姥,姥姥,叹了口气,还是暂且先避一避。他跟着邱子安上了车。

“嫂子的脾气够火爆的啊!”汽车发动了,邱子安看着邻座的江楚成说。

“见笑了。”江楚成尴尬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将近十年未见的邱子安,发现他跟以往大不相同,再也不是愁眉苦脸的学生模样,整个人变得意气风发,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你还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了,结婚也不通知我一声?”邱子安高兴地说道。

“我都不知道你回国了。”

“说吧,上哪去吃饭,到了你的地方,你熟。”

“我也不知道,我很少在外面吃饭。”

“那得了吧,听我的,这几天为了找你,没少在沔阳市里转悠,也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馆子,我带你去吧!”

沔阳市不大,汽车很快到了一家叫“醉春风”的酒楼。

“子安,谢谢你。”江楚成突然说道。

“谢什么?谢我夺下你老婆手中的菜刀?”邱子安笑着说道。

“不是,谢谢你送他去医院检查。”

“哦,这个呀,不用谢,应该的。恭喜啊!”

邱子安举起酒杯来敬江楚成。江楚成这几天郁闷,一口气全闷了下去,喉咙如火一般烧。

“沔阳市真是卧虎藏龙啊。”邱子安看着江楚成笑着说道。

“怎么了?”

“以你的水平,在美国一流大学当个教授都没问题,没想到在中国这么小的城市做一个中学的数学老师,这还不是卧虎藏龙。”邱子安给江楚成倒了一杯酒,“说说看,你当初为什么回来?”

江楚成知道,当时从美国回来得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邱子安,邱子安自从和孔弟打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出租的地方了,所以他也不知道邱子安的情况。

“说来话长。”江楚成不知道说什么,“家里发生了变故,不得不回来。”

“当初听你说过,你父亲不是在沔阳市开银行的吗?发生了什么?”

江楚成听邱子安提起,伤心涌上心头。“我父母都不在了……”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江楚成摆摆手,“当时走的匆忙,忘记告诉你了。”

邱子安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当初你跟那个姓秦的姑娘在美国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现在娶了……”邱子安欲言又止,可能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解释道,“不是我说现在这个嫂子不好,秦姑娘比她温柔美丽吧,当初我在美国穷困潦倒,秦姑娘给我买衣服买书包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邱子安笑着说道。

“我回来后因为和父亲的案子有关,坐了四年牢,出狱后是我岳父收留了我,”江楚成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有五年了,毕业后在华尔街呆了三年。”

“你有没有孔弟和秦少柔的消息?”

“秦少柔我没见过,但是孔弟我在华尔街见过他一次,我想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好像有事,看到我了,但没理我,走开了,据说他在华尔街的雷纳兹银行混得不错。”第一次听到孔弟的消息,江楚成内心激动不已,他一直把孔弟当做自己的家人。

但是,不知道秦少柔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应该还在美国吧,至少在沔阳市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他们应该在一起了,他想。

“你还记得那个数学教授吗?就是名字超级长,印度小老头,只有我们两个学生的数学教授。”邱子安说完哈哈大笑,“现在想起来真是太逗了,他一个人在上面讲,下面就咱两,我还什么都听不懂,当时着急的呀!”

江楚成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斯瓦米纳坦教授。”想起斯瓦米纳坦教授,江楚成心里又不好受起来,老教授回印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

对自己期待那么高,可是自己现在什么成就都没有,想起来惭愧不已。

“我这次来找你,除了是想和你叙叙旧以外,还为了另外一件事。”邱子安突然严肃地说道。

江楚成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道。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上海,我们一起在金融市场干一番大事业!”邱子安认真地看着江楚成,“不知道请不请得动你?”

“我能干什么呢?我只会数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你别忘了,斯瓦米纳坦教授说过‘数学是破解一切大自然秘密的钥匙’,你的天分应该用在金融上,就像斯瓦米纳坦教授一生都致力于金融学研究一样,你上报纸的事,我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你现在需要一个大平台,我可以提供给你。”

股市是博弈论,有人赚,就有人赔,有人赚得越多,其他人就赔得越多,他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江楚成只是喝酒,没有回答。

“你的能力要是被埋没了,实在可惜,想想看,上天赐予你这样的天分,你就忍心这样浪费吗?难道你真的愿意在这小城市里过一辈子?”邱子安拍着桌子说道,江楚成醉意地笑了笑,“而且,你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难道你不想你的孩子将来在一个优越的条件里成长?不想给他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教育?楚成,跟我去上海吧,中国股市的黄金时代来临了……”

邱子安的影像变得异常模糊,声音越来越遥远,江楚成只感觉眼皮下沉,酒喝得太多了,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倒在了桌子上。

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酒店,这是个标准的二人间。邱子安已经起来,坐在板凳上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昨晚你喝醉了,我就把你弄到酒店来了。”

江楚成拍了拍脑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马上要回上海了,我昨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什么问题?”

“和我一起去上海,我们合伙干!”

江楚成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好当面拒绝,看了看表,故意说道:“都这个点了!完了,完了,迟到了!我要去上课了,那我就不送你了,有机会再见!”

邱子安笑了笑,递出一张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上海找我。”

江楚成简单收拾收拾,邱子安送他来学校,两人分别了。

江楚成刚走入办公室,丁康便过来说道:“你终于来了,这两天都去了哪里了?校长一大早就来过,说让你来了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这两天有事走不开,谢谢你这两天的帮助。”

“不要说这些了,快去校长那里吧,早上第一节课我已经帮你上了。”

“好。”今天是周五,江楚成第三节课还有课,他看了看表,现在第二节课也快下了。拿上教科书,往校长办公室走去。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对丁康说道:“你宿舍不是高低铺吗?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能不能借住几天?”

“没问题,我那里还有多余的被子。”丁康高兴地答应了。

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刘淑彤看到他,背过脸去,擦了擦眼泪,她好像刚哭过了,很快她又转身面对江楚成,一脸严肃地说道:“江楚成,你是怎么搞的,说不来就不来,你当学校是什么?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校长放在眼里?”

“对不起,这几天真有急事走不开。”

“什么急事,假都没时间请?”

江楚成明白这种事当然不能说了,一时语塞,低下头来。

刘淑彤突然话语一转,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不会无端就不来上课的,”她歉然一笑,好像对刚才的发火很抱歉,“这次就算了,没有下次了,明白吗?”

“明白。”江楚成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们班的宁哲,就是你上次推荐的那个学生,测试通过了,考了满分,我将安排他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你就是他的辅导老师,听明白了吗?你务必要要好好辅导。”

“好,我会尽力的。”

说完两人相对而视,气氛很尴尬。

“那没什么事,我……我先离开了。”他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看起来很伤心,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是工作时间。

上课铃响了,江楚成来到班级,看到同学们好奇的目光和笑容,让他有种莫名的感动,他看到宁哲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担忧,江楚成朝他点了点头。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把书……”

忽然底下的学生开始叽叽喳喳地问江楚成。

“老师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对呀,去哪里了。”

“我们好想你的!”

……

江楚成笑了笑,抬手让大家安静。

“老师很好,现在回来了。”虽然是给大家说的话,但是他是说给宁哲听的,他知道宁哲肯定很担心他这两天的情况。

整堂课,大家上得欢声笑语,连上课经常睡觉的宁哲也抬头认真听,时不时的跟着课堂的气氛露出难得的微笑,江楚成看到后很欣慰。

下课后,江楚成准备离开教室,宁哲从后面追了上来,说道:“江老师……”他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江楚成猜测到他想说什么,主动说道:“宁哲,听说你考试拿了满分,真不错。”江楚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代表学校去参赛了,一定要好好加油,你会成为我们学校的骄傲的。”

“老师你……”他担忧地问,眼神中充满了感动。

“我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放心考试吧。”

“好的,老师。”宁哲声音有些哽咽。

这时班主任杨富平从旁边走过,斜着眼看了一下江楚成和宁哲,什么也没有说,就过去了。

下午,江楚成没有课,来到万鸿广场。

他站在广场中央的铜牛前面,看着这头奇怪的牛。牛眼大而鼓胀,如同鱼眼一样快要爆裂,鼻孔宽大,看上去怒气冲冲,被人摸的太多,又铜色转金黄色了,似要袭人;牛角粗长,横向展开,又弯曲向上,充满力量;脖子比一般牛的脖子长很多,脖子上有像鳞片一样细细的纹路,身躯庞大而宽阔,四肢粗短低矮,最奇怪的是牛蹄,与常见的牛蹄不一样,两片蹄趾像是两只爪子,狠狠地抓牢地面,整个雕塑看上去雄浑夯劲,如同活物。

江楚成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铜牛的背部,感受上面细细的纹路,真是巧夺天工,极其花心思的作品。到底是谁制作的呢?一般制作者都会在作品的不起眼处留下自己的姓名和时间,不知道这只铜牛有没有。

他围着铜牛仔细检查,特别是铜牛的肚子,腿脚内侧,还有牛头与脖子内侧,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准备再次细寻的时候,一个疯子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大喊大叫地哭起来:“牛要死了,牛要死了!”广场上人不多,听疯子这么一叫,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江楚成觉得尴尬,转身离开。向万鸿证券营业部走去,或许营业部有线索。

江楚成来到柜台前,问柜台后面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道:“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小姑娘瞅了他两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你是江楚成……”

江楚成尴尬地点点头,没想到一篇报道让自己这么出名了。

“……我马上叫经理,您稍等一会。”小女孩拨了一个电话,“经理,江楚成来找您,就在楼下。好好好。”挂上电话,女孩对江楚成说道:“我们经理马上下来,请稍等一会儿。”

不一会儿,一个白白净净西装革履,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下来了,笑着和江楚成握了握手,说道:“欢迎,欢迎,你现在是我们沔阳市的热门人物了。我叫关陆春,这里的经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这时整个营业厅里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看来很多人都认出他来了。

“来,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上楼吧。”江楚成跟着经理上了楼。

来到一个小会议室里,一个女孩过来给他泡了一杯茶,江楚成客气地接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经理继续问道。

“这个事说出来有点奇怪,你要是能帮我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事,你说吧,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关于广场中央的铜牛,我想知道是谁制作的,我想找这个制作者聊一聊。”

关陆春楞了一下,看来是被江楚成的问题惊到了,然后笑着说道:“你要知道这个干嘛?”

“这关系到一件我正在调查的事情,很重要,请你务必要帮忙。”

“好,你要我怎么帮?”

“当年定制这座铜牛的时候应该留有发票或者合同之类的,如果还有保存的话,或许能找到制作者的信息。”

“我去通知财务室的小吕,让他去找找,你稍等一下。”

关陆春离开后,江楚成在会议室里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关陆春高兴地走进来,说道:“果然保存着,找到了一张合同,你看。”

江楚成拿过来一看,合同上写着“楚江文化制作工厂”的名字,地址在沔阳市西郊二里半沟银春湖村五组,但是没有写制作者。

江楚成写下工厂的名称和地址,和关陆春说了声谢谢,准备离开,关陆春叫住他说:“我们希望你能在这里举办个讲座,让股民朋友们都来听听,学学经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什么讲座?”

“关于在熊市期间炒股方法的,你现在出名了,估计会有不少人来听的,怎么样?”

“我没有什么方法,我其实不会炒股,只会数学,谢谢你的邀请。”

“我们会有相应的报酬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报纸报道的那样的。”江楚成摇了摇手,“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有机会再合作。”

新闻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困扰,但在这些事情上也帮到了自己,江楚成想。

晚上,江楚成回到丁康的宿舍,这是学生宿舍里多余的一间,里面极其的简陋,丁康的物品也不多,一个脸盆一个桶,几件换洗的衣服随意堆放在**,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些洗漱用具,一盏台灯,几本教科书,还有草稿纸。江楚成看了看上面的草稿纸,全是关于股市数值的计算。

丁康看到江楚成拿起自己的稿纸,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想像江老师一样计算出准确的走势,可惜自己太笨了。”他摸摸后脑勺。

江楚成知道他一直想学自己的计算方法,想炒股票赚钱,但这会害了他,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丁康将下铺让给江楚成睡,自己睡上铺。

晚上江楚成将万鸿广场的事告诉了丁康,丁康高兴地说道:“如果这座雕像真的和水怪有关的话,那事情就有线索了,我明天跟你一块去吧,我也很想知道水怪到底是什么。”江楚成答应了。

能不能找到这个二十年前的工厂和制作者,他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江楚成和丁康吃过早饭就出发了,两人做了一上午的公交到了二里半沟,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到银春湖村,村子里人口稀疏。“现在的村子里都是老人和小孩居多,年轻人都去城市打工去了,我们那里也一样。”丁康告诉江楚成。

两个人好不容易来到五组,问了一位老人,老人告诉他们工厂现在已经倒闭了,有几个原工厂的老工人还住在那里。听到后面的话,江楚成觉得希望并没有破灭。

很快找到了这个废旧的工厂,说是个工厂,不如说是个大院子。正午的太阳白花花地照在院子里,院子里安静得诡异,整个院子已经杂草丛生,但是在杂草里竖立的数十尊雕塑,让江楚成和丁康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作品。

门口的两根柱子上,矗立着两条正在展翅飞翔的鱼,身形自然,很难看出违和的感觉。鱼眼突出,如同对进入者怒目而视。

进门左边,一张石雕的人面藏在草虫里,着实让江楚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座人面狮身鸟翼状的雕塑,身形如同猛虎下山,栩栩如生。

进门右边,一只一米多高,形状像乌鸦一般的大鸟,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稳稳地站立在石座上,三个脑袋透露着人一样的笑容,神秘又可怖。

后面一个形状像野猫的雕塑,只有一只眼睛,却长着三条尾巴,一寸来长的獠牙伸出口外,做出攻击的态势。

再往前,一个巨大的婴儿形体,没有头颅,长着三对翅膀,四双腿,其势若飞。

……

“这个地方够恐怖的,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丁康说道。

江楚成看到石像后面有跟绳子上晾晒着衣服,看来刚才那个人没有说错,这里果然有人居住。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有间屋子,门口放着一下杂物,就走了过去,门是开着的。

“有人吗?”江楚成礼貌地喊道。

“谁?”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江楚成和丁康走了进去,看到一个老头子躺在破烂的**,床边没有看到鞋,一看就是常年下不了床的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来打听一件事的。”

“什么事?”老头咳嗽了两声,精神憔悴。

“我问一下,楚江文化制作工厂是这里吗?”

“是的,不过工厂已经倒闭了,都有十几年了吧。”他感叹着说道,“你们找这里干嘛?是要订做雕塑吗?我们已经不做了。”果然是这里,江楚成高兴地想到。

“不是的,我们来是想询问一下关于一座雕塑的事情。”

“什么雕塑?”

“万鸿广场的雕塑,是你们这里做的吗?”

“你们是谁?为什么问这个?”老人神情开始变得紧张和痛苦起来。

江楚成和丁康面面相觑。

“这雕塑做得太好看了,我们想……”

丁康正说着,被江楚成打断了。“这座雕塑与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件事情有关,如果您知道关于这座雕塑的来历,还请告知,对我们很重要。”他看老人神色变化,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发现我们不真诚,那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事情?”老人充满防备地说道。

江楚成见老人充满警惕性,也就不再隐瞒了。“最近汉江出现了不明生物,一艘摆渡船沉没了,很多人都说是水怪,后来又有人看到过它,经他描述,与万鸿广场的这座雕塑出奇的吻合,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

“这……这是真的吗?”他激动地坐起身来,“你……没骗我?”他拉着江楚成的胳膊问。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我说的句句是实情。”

江楚成刚说完,老人呜呜地哭了起来,这让江楚成措手不及。

“雕‘魂’……雕‘魂’……原来木生说的‘魂’真的存在,”他抹着眼泪,痛苦地说道。“木生……是我错怪你了……”

“木生是谁?”丁康问道。

老人收拾了一下情绪,说道:“万鸿广场的雕塑,就是木生做的,可是……他已经走了!”

“走了?”

老人点点头。“木生是我的师弟,他手艺好,师父留下来的厂,全靠他撑着,我也只能帮他打打下手。也由于他名气大,所有订做的人都要先付全款,当年接到万鸿广场的订单的时候,我和他都兴奋了好久,把这当做莫大的荣耀,他说他要为这座城市雕‘魂’!”

“雕‘魂’?”

“没错,当年沔阳市刚刚把发展金融定位城市发展战略,木生说就按照这个主题,制作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为了把这座雕塑做好,木生他也费尽了心思,收集各式各样的“牛”,画了好多版本,他就是不满意,然后,他突然离开了厂子,消失了几天,回来后就定了稿,就是现在万鸿广场的雕塑。”

“不是我泼冷水,”丁康歉意地说,“那雕塑根本不像牛。”

“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抹了抹眼泪,“我说就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你这是雕的什么‘魂’?他也不回答,就自个儿开始动工了……”

“这样的作品,当时万鸿广场时怎么收下的?”

“他们当然不要,但是市里又急着搞开幕典礼,一个叫鲁良科的领导却觉得木生雕得好,就用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换。”

鲁伯伯?江楚成对鲁良科很是了解,那是父亲当年的同乡和同学吗,还和父亲一起去日本留过学,后来做了万鸿证券的总经理,也是沔阳市的名人,因为一次股市事件后,进了监牢。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走火入魔了,”他指了指门外,“外面的那些石雕,你们都看到了吧,那些都是他雕的。”他又接着说。

看着那些动物一样的石雕,江楚成一个也叫不上名字。

“这些都是什么?感觉看起来像怪兽?”丁康诧异地问道。

“那些都是《山海经》里的东西,雕了万鸿广场的雕塑后,他就开始喜欢《山海经》,跟着了魔了似的。他沉迷了进去,再也不接受订单了,开始创造院子里的那些作品,我跟他说这些都是神话传说,你雕再多也买不了钱,你想让师父留下来的厂在我们手里关门吗?”老人激动地回忆着,“他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地雕,突然有一天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说要离开,我问他去哪?他说去找《山海经》里的这些神兽。”

难道真的是疯了吗?

“他就这样走了?”

老人点点头。“三年后,在汉江的源头——嶓冢山,发现了他的尸体。”

顿时整个屋子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想到万鸿广场的雕塑作者有这样凄惨的经历,过了一会儿,江楚成才知道重要的事情没有问,于是说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才得到这座雕塑的灵感的?”

“他去了……”老人哽咽着说,“陈友谅纪念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