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北风卷起一串串雪尘和沙粒,呼啸着扑向看守所的大门,打得看守所的大铁门哐哐只响。

“啊——阿嚏——”李父早上才一睁眼,就觉得鼻孔内痒痒得不得了,顿时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妈的,真他妈冷!

李父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上的清鼻涕泡,裹紧了连个扣子都不剩的破棉袄,缩向冰冷的墙根。

那清鼻涕泡泡在李父的袖子上似乎有活力似的,鼓了鼓,很快又啪的一声涨破,塌了下去。像高粘稠度的浆糊似的,平滩在李父那脏得看不出来颜色的破袖子上。

不仔细看,连衣服扣子都掉光了的李父,就像极了从民国时期来穿越过来的难民,灰头土脸的。眼睛还红通通的,以前胖乎乎的脸颊都塌下去一大块,憔悴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他是谁了。

照例,小号里是一个大通铺,几十号的嫌犯都被拘押在一个一屋子里,同睡一个大炕。

李父就是在这通铺的最外面,正对着小号大门。

而这大门却好像有点关不严实,大门底下有道宽宽的缝隙,连成人的手掌都能伸出去。

这些表象,好像这里管理并不严格,宽松得很。其实这只是骗人的假象。

没人敢不懂事的把手伸出去,这要是被外面看守看到了,肯定会嘎嘎狂笑着,上去就是一通皮靴,使劲的踩捻。

那狱警的军用大皮靴,脚底下是带着铁制马掌的,这一脚捻下去,不是被踹断手指骨,就是连一只手臂都踩废了。

所以这小号是没人敢也不会有人傻得去伸手的。

但是冬天的北风是不管这些的,一点都不没顾忌似的,偏偏就喜欢在这些缝隙里钻来钻去,刮来刮去。一边刮还在一边呼呼狞笑着,扑向号内的嫌犯们。

李父住在这通铺正对着大门的地方,首当其冲就受到这狂风的**。

而且正对着李父的铺位前面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铁制便桶。里面骚尿臭屎装了大半桶还多。那个难闻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一股股的熏人的恶臭一阵阵的缓缓飘来,正袭向李父的鼻孔。

李父吸了吸流淌的清鼻涕,眯缝着眼睛只顾着发抖。这恶臭他已经习惯了,加上他鼻子不太通气,几乎闻不到了。

看着那些挤在一起,暖暖和和盖着棉被正睡得香甜的其他犯人,李父也想往里蹭蹭。但是身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挪过去。

只好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小声的呸了一口。

通铺很大,足够住下三十号人了,现在这个号里却只有二十个人不到。李父身边还有一块大大的空地。他要是想暖和一点,往里挪挪,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就是不敢。

因为,从他前两天一到这里,就被全号的人不停的“服水土”。服得他现在见到这监号里的其他犯人瞧他,就吓得魂飞魄散,更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了。

“服水土”是看守所的黑话,就是一个新犯人一到号里就会被其他早到的人立规矩。

轻则是一顿打,重则就是连着几天都得挨揍。揍完之后,还得连着几天干最苦最累的活,住最脏最差的地方。

李父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一到这间小号里就被号里的老大立规矩,叫手下人围上他就是一顿狂打。通心肘子打得他几乎都爬不起来。

号里发的棉被,脸盆、饭盒也被人当胜利品抢走了。

这还不算,连他自己身上的皮鞋和皮带也给拽走了,按号里老大的意思就是怕他想不开自杀,这些东西危险,不能留着。

然后哐的一下,扔给了他一双露着脚趾头棉花,掉了半个帮子的破布棉鞋叫他穿,说这个安全暖和,最适合他穿。

而给他住的地方自然是这个靠近门口,最近、最冷、最脏、最差的地方。

按说,李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了,他上次离开这里还没超过半个月。也算是这里的老人了。

可是这看守所的规矩是除非你是非常狠的角色,在监狱里有小弟一直罩看着。其他的普通角色,只要你出去了,再进来就得重新从最小的小虾米混起。

而且不同的号有不同的老大管着,他李父在外面把李家李家村搅得不得安生,是个狠人。但是在这里,他的狠就是个笑话,比他狠的人是多了去的。

他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虾米,只能是被欺负的主儿。

擤了擤鼻子,李父闭上红肿的眼睛,就打算再休息一会。

却突然听到走廊里一阵橐橐的走廊脚步声响起,然后起床铃的声音,接着就是各个监狱门锁钥匙的响声。

这是看守所每天必须有的节目,早起跑操。换句话说就是让关的发霉的犯人们出去放放风。

听得屋外铁门钥匙的响动,这间小号里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妈的,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早叫人起床跑操,折腾死了!”说着那个家伙就提着裤子拖拉着鞋子走到马桶边上,拉出小鸟就是一通放水。

紧接着,又有人不断起床,不断排着队在这里撒尿。

很快,那本就有些满了的尿桶更是满了,不一会儿功夫就是满满一桶了,就差一点就溢出来了。

再后来的人排出的尿液直接就流到了地面上,甚至是把放在这尿桶不太远地方的李父的破鞋都浇上了一些尿水。

“呦,这还有个尿桶呢!”还有人干脆故意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李父,嘲笑道,然后就把尿特意尿偏了,尿到他的鞋里。

很快李父的破棉鞋就**的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断的往外溢着尿水,不像个样子了。

“擦,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在这里睡懒觉,赶紧给我滚起来倒尿桶去!记住,尿桶刷不干净就别他妈滚回来吃饭!”

一个细高个穿着鞋子就跳上了大通铺,一边大骂,一边照着李父浑圆的屁股就是通通踢了两脚下去。

这个细高个在李父之前是睡在这个地方的老幺,现在升格了,变成了号里的高一点级别的人了。这老幺的位置就是李父的了。

而他现在却最爱欺负李父了。